等到福壽喜開壇,滿室飄香。
幾位福晉見識了一回這馳名京城的美味,覺得不愧是被眾人盛贊,確實是醇香濃郁。
要不是食不言,怕是大家都要沒口子的夸了。
舒舒心里也贊了一句。
只看著顏色,就比二所當時做的更黃亮。
味道也更加融合。
海參用的也是極好極韌的,不像上回的海參那樣,都熬得化掉了,有了殘缺。
等到用完膳,就已經是未初。
太后對三福晉、四福晉道:“你們也都忙著,早點家去,不用惦記著老過來,怪折騰的,過節的時候來一回就行……”
說著,她又對五福晉道:“你好好的在家里歸整歸整,不用擔心我,我這有小九跟舒舒呢!”
這個小九說的自然不是九阿哥,而是九格格。
眼見著舒舒與九格格肩并肩的在一處,相處的極好,五福晉也沒有什么不放心的,笑著點頭道:“那孫媳婦就先回了,等過節前再隨五爺進來給您請安!”
至于暢春園那邊,幾位福晉的親婆婆跟前,這回都沒有見。
那邊圣駕所在,門禁更嚴些。
就由幾位福晉身邊的嬤嬤走了一趟,過去磕了頭。
三位福晉的馬車,直接停在大北門,離這里就一百多步遠。
舒舒、九格格與白嬤嬤將幾位福晉送出大門。
目送著眾人的馬車離去。
舒舒與九格格進了園子。
看著旁邊的往南的甬道,舒舒就對九格格道:“這邊往南就是西南門,底下是龍王廟與承露軒,往東拐就是荷池四所,妹妹現下無事,要不要跟我去熘達熘達認認門?”
九格格望向白嬤嬤。
白嬤嬤笑著說道:“格格去頑吧,娘娘這會兒也要瞇一瞇……”
九格格就跟舒舒順著甬道緩緩而行。
幾個丫頭跟在后頭。
總共就一里半,前后不過一刻鐘時間,就到了荷池四所。
九格格前些年也隨太后住過西花園,自然來過這邊。
這回才發現其中不方便之處。
說是四個小院,實際上沒有院墻,只有灌木修剪出來的兩尺來高的矮墻。
幾個院子離得還極近,前后不過幾丈遠的距離,真是動靜皆聞。
這本來就是給小皇子住的地方,當時修建的時候應該也沒有想過女卷的問題。
除非舒舒躲在屋子里,否則出入就是在其他三所諸人的眼皮子底下。
九格格不好說什么,只道:“九嫂白日無聊,只管過去找我,咱們一起看書說話。”
舒舒笑著說道:“那感情好,正缺小伙伴呢,回頭你也別嫌我跑得勤……”
九格格心里品評著“小伙伴”三字,覺得直白又可愛,比“姑嫂”聽著親近多了,笑著說道:“早聽說九嫂同七嫂好,也是小伙伴?”
舒舒點頭道:“是啊,前后街住著,記事起就黏在一起頑的……”
舒舒這邊的二層小樓,因為東西屋都要設臥房,書房就放在二樓。
舒舒引了九格格上樓,又吩咐核桃道:“泡壺菊花茶來……”
少一時,核桃端了茶盤上來,除了菊花茶,還有兩盤子小食,琥珀核桃仁與芝麻糖。
九格格看著雪白的茶盞,里面是拇指蓋大小的雛菊,聞著清爽,喝一口甘潤。
“這個喝著倒好,甜絲絲的,加了冰糖么?”
九格格問道。
舒舒點頭道:“嗯,要是直接喝它,草木之味略重,冰糖調和一下好多了,今日中午吃的油膩,容易上火,喝這個可以解膩降燥……”
說到這個,她想起太后的飲食習慣。
無肉不歡。
對于老年人來說,這樣的飲食結構并不健康。
可是太后年壽多久來著?
好像是康熙五十六年。
太后今年六十圣壽,十八年后,享年七十八。
就是擱在幾百年后,也過了平均壽命的。
舒舒覺得,自己不用討嫌了。
這飲食與壽命的關系,還真是沒有道理可講。
后世養生專家五十病故,百歲老人抽煙喝酒吃肥肉的大有人在。
九格格看到南炕上放著的針線盒,有些意外:“九嫂還做這些?”
舒舒拿過來,打開下頭的一層,都是各色小珠子,給她指了指,道:“對外說是珠繡,都是取巧罷了,旁人做活計,恨不得怎么精致怎么來,我這里都是勉強,就用這個來充數,誰叫不是在家當小姑奶奶的時候,總要做個為人妻的樣子……”
九格格聽了,笑得不行。
舒舒見她并不像之前表現出來的那么矜持內向,也是個活潑的小姑娘,心里也添了幾分喜歡。
要是個純內向的人,就要讓人費心思,相處起來也比較累。
想來也是,太后撫養大的孩子,要是內向了,祖孫兩個也相處不到一塊去。
舒舒看著九格格,臉上就帶了羨慕:“還記得去年選秀出去,闔族歡喜,只我晝夜不安……我堂嫂是順承王府的格格,當時她嫁進來,我羨慕的不行,想著自己要是個宗女就好了……閨閣女孩,誰沒讀過‘一生一世一雙人’呢?”
九格格怔然:“九嫂……”
舒舒拉著九格格的手,道:“我是皇家媳婦,賢惠為本,不用再妄想這些,妹妹卻是金枝玉葉,我只盼著妹妹能圓滿……”
所以寡母帶大的舜安顏,就不用考慮了。
這兩天功夫,九阿哥已經叫人打聽了一圈。
舜安顏是沒有納妾,可是滿屋子的侍婢是少不了的。
九格格面上泛紅。
她已經聽太后說了自己不撫蒙之事,會在八旗勛貴子弟里擇婿。
樓梯口,九阿哥退了下去。
他直接去了東屋,往炕上一躺,看著入眼都是妻子慣用之物,有些迷茫。
原來舒舒是想著“一生一世一雙人”么?
這就是她之前拒絕嫁給姑表哥椿泰的原因?
椿泰是鐵帽子親王,往后血脈傳承是那一支的大事,自然不可能守著一個親王福晉過日子。
自己那岳父當時往來的幾家,都是正紅旗、鑲紅旗的旁支宗室,品級不高的國公府、將軍府,是打定主意要將女兒低嫁?
自己好像被嫌棄了?
九阿哥氣鼓鼓的,心里酸澀。
即便曉得時過境遷,不用尋思這么多,可還是有些堵心。
不過……
椿泰也是被嫌棄的!
九阿哥翻身坐起,覺得自己不用那么小心眼。
此一時彼一時。
樓上書房,舒舒也得了核桃示意,曉得九阿哥回來了。
雖說陪著小姑娘說話也蠻開心,可是她還好奇宮中事,想要打聽一二,就給核桃一個眼色。
核桃見狀,面上帶了猶豫道:“福晉,九爺回來了!”
九格格忙起身道:“是我耽擱九嫂太久了……”
即便是親生兄妹,打小見的也是有數的,彼此客氣生疏。
舒舒笑著說道:“也不知道好好吃飯沒有,我是要操操心了,今兒就不留妹妹,明天要是沒風,妹妹過來,咱們釣魚去……”
九格格點頭應了,跟著舒舒下樓來。
九阿哥在東屋聽了動靜,出來道:“小九來了,平日里多過來坐坐,你嫂子一個人也沒個伴兒……”
他不見外的吩咐,九格格笑著點頭道:“那我明兒還來……”
九格格帶了兩個宮女來的,可九阿哥還是吩咐何玉柱道:“將格格好好的送到太后宮再回來……”
何玉柱應了,送了九格格出去。
舒舒看了下時間,眼看就要未正。
九阿哥沒有叫傳膳,那就是吃過的。
“在暢春園里用的?”
舒舒幫他去了外頭端罩。
九阿哥點點頭道:“跟開會似的,今兒哥哥們都來了,那個齊整,汗阿瑪就賜了膳才讓出園子……”
舒舒道:“宮里如何了?”
九阿哥沒有說話,看了眼門口侍立的核桃。
舒舒立時道:“屋里不用留人……”
核桃躬身下去了。
九阿哥才湊過來,神色復雜,道:“汗阿瑪要收拾索額圖了!”
舒舒坐直了身子:“可是……不是礙著太子么?”
這一位雖是不得善終,可是康熙對他可是一忍在忍的,一直到康熙四十二年才發作。
九阿哥道:“汗阿瑪點了赫弈為內務府總管,心裕為內大臣……”
心裕這個名字,舒舒曉得,索尼第五子,索額圖的弟弟,襲了其父的一等伯。
赫弈這個名字卻陌生。
“也是赫舍里家的?怎么之前沒聽人提過?”
舒舒好奇道。
赫舍里家,不是從得了太子外孫開始崛起的那種外戚。
是已故一等公兼一等伯索尼與皇室有功,才在他家擇了皇后。
索尼身上有兩個爵位,一等公、一等伯,都準世襲罔替。
索尼總共是六子,次子早殤,五子成年。
等到索尼去世,就是幼子法保襲了一等公,五子心裕襲了一等伯。
索尼長子噶布喇則是作為元后之父,晉一等承恩公。
索尼三子索額圖,則是擒鰲拜有功,成為朝廷重臣,先封伯,康熙二十年晉一等公。
如此,赫舍里氏一門,就有三個一等公、一個一等伯。
噶布喇去世的早,其子常泰仍襲一等公,可惜三十六年冬因罪革了公,也丟了“鑾儀衛掌衛事內大臣”。
等到早年索額圖與明珠“黨爭”時,其他幾個有爵位的兄弟都被處置了。
法保丟了一等公與內大臣;心裕保住了一等伯,卻是丟了差事;索額圖保住了公爵,卻是也被擼了差事。
等到康熙為了太子重新起復赫舍里家人,也只用了索額圖一人。
這回心裕是內大臣,下一步估摸就是領侍衛內大臣,確實有讓他接替索額圖成為赫舍里一族當家人的意思。
“赫弈是索額圖的堂弟,赫舍里家另外一支的,祖父是大學士、父親是尚書,之前是一等侍衛……”
九阿哥若有所思,道:“看來汗阿瑪只打算動索額圖這一房,倒也不冤枉……”
索額圖之父,四大輔臣之首的索尼康熙六年就去世了。
他的長子噶布喇才學不顯,下頭襲爵的五子、六子都年幼,三子索額圖就脫穎而出,成為赫舍里家的領頭羊。
要是赫舍里家在插手宮中事務,這個拿主意的人也只有索額圖,沒有旁人。
舒舒神色不變,心里卻微微有些緊張。
歷史有變化了?
索額圖提前四年下場?!
宮外操控的索額圖,那宮里執行的是誰?
總歸不是平妃小赫舍里氏。
要知道平妃是康熙十九年才進宮待年的,當時才是個十歲的小丫頭。
元后,還能做康熙心里的白月光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