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清宮,西暖閣。轆
康熙正在看郭絡羅家的消息。
三官保這一房已經抬旗,可是姻親故舊都在包衣。
回京這一個多月,三官保家也辦了兩次宴,不像是落拓的模樣。
即便闔家老少爺們的差事都卸了,也依舊有底氣。
是啊,有三個皇子外孫,不管親不親的,這親緣關系割斷不了。
再看交際的人家,康熙不由冷哼。
富察家……轆
是了,這是郭絡羅家的姻親。
三官保的次媳,就是富察家的女兒。
三兒媳婦,是尚家的女兒。
這個尚家,不是三番逆臣的那個尚家,而是包衣里的老姓。
康熙的心里發沉。
后宮之中,四妃都出身包衣,他之前只給郭絡羅家抬旗。
一是因宜妃生母當時病故,心中正難過,他有心安慰,給與恩典;二就是想要將郭絡羅家從包衣移開,割斷郭絡羅家跟赫舍里家的關系。轆
結果三官保倚老賣老,首鼠兩端。
他正想著,梁九功進來道:“皇上,三爺求見,在外候著。”
康熙聽了,目光落在另一側的折子上,上面是榮妃娘家的親族關系。
榮妃娘家這一支尋常,出身包衣滿洲佐領,其父生前只是內務府員外郎,可伯祖父曾任內務府總管,也有爵位傳承。
還有已故三等公圖海,是榮妃從伯父。
之前四妃之中,看似榮妃娘家不顯,可是這一梳理,卻比其他三家更強些。
“傳吧……”轆
康熙沉吟片刻,道。
“嗻!”梁九功應著,退了出去。
乾清宮門口,三阿哥有些緊張。
自己這會兒摘桃子,不會被老九記恨吧?
九阿哥小湯山的分紅,應該不會小氣,也不敢小氣,否則就要將兄弟都得罪了。
小湯山的地翻了一倍還多,就算他密下一半,也該給大家分一半的紅利。
分少了,大家也不是傻子。轆
那自己那份分紅,就是六、七萬兩起步。
可是內務府這里,一年下來,應該也有兩萬兩左右。
要是老九卡他分紅,他卡不卡九皇子府的供給……
“三爺,三爺……”
梁九功出來,就見三阿哥神游天外的模樣,輕聲喚道。
三阿哥醒過神來,望向梁九功。
“皇上傳呢……”轆
梁九功道。
三阿哥塞了荷包過去,道:“勞煩梁公公……”
“您客氣……”
梁九功恭敬道。
輕飄飄,硬邦邦的,不用猜也曉得是兩個空心銀錁子,加起來一兩到頭。
梁九功心里吐槽,卻是沒有塞回去。
就這樣的賞賜,一年到頭也見不著兩回,自己收了,不圖旁的,就圖讓三爺難受難受。轆
打小就摳,每次賞賜都虛了吧唧的,真要退回去,才是如了對方的愿。
三阿哥顧不上心疼荷包了,吐了一口氣,進了西暖閣。
他已經有了決斷,指望旁人手指縫里掉銀子,肯定不如自己有。
“汗阿瑪安……”
三阿哥先請安,而后看了康熙兩眼,帶了關切道:“汗阿瑪勞乏,看著都清減了,也當多保重……”
康熙冷哼道:“你們一個個的,少氣朕,朕就能保重了!”
三阿哥嘆了口氣,道:“兒子聽說九阿哥的事了,這也不能全賴九阿哥,實在是前陣子外頭傳得沸沸揚揚的,將九弟妹都說成垂危,九弟妹也一直沒露面,許是這兩月調理的也艱難,還有三個小的,也要好好調理個兩、三年,才能跟單胎的孩子比,九阿哥也是分身乏術。”轆
康熙看了三阿哥一眼,心里有些失望,面上卻不顯,道:“因私廢公,本就是他的不對,就算御史不參,朕也不會慣著他。”
三阿哥并不意外,這幾年因為“懶惰,不當差行走”宗室里處置了一批人,還革了一個貝子、兩個國公。
對宗室嚴,對兒子松散,那不是皇父的做派。
況且皇父本身就是極勤政,自然看不上散懶的皇子。
三阿哥道:“汗阿瑪都是公心,九阿哥就算不忿,也不會生怨的。”
康熙看著三阿哥,胸口有些憋悶。
旁人還沒落井下石呢,親兄弟先來了。轆
這是在提醒他九阿哥會生怨?
這半年下來,還當三阿哥長記性了,曉得了什么是兄弟相處之道,結果遇到事情還是露底。
三阿哥沒有察覺,繼續說道:“九阿哥聰明,過了這兩年,家里梳理清楚了,能松開手了,再回內務府就是。”
康熙挑眉。
自己說的是停九阿哥內務府差事,到了三阿哥這里,直接給革了。
他被氣笑了,道:“你倒是好哥哥,專門過來‘幫’他說話!”
三阿哥道:“那是應該的,誰叫兒子是哥哥呢……”轆
說到這里,他猶豫了一下,看著康熙,帶了懇求道:“兒子過來,除了幫九阿哥求情,還想要跟汗阿瑪毛遂自薦,兒子打小就愛看書,知曉的道理都是書上來的,不比其他兄弟通經濟道理,民生這里正是短處,兒子懇求汗阿瑪給兒子個機會,允兒子在內務府歷練兩年,也接接地氣兒,省得跟書呆子似的,連大米幾錢一斗都不曉得……”
康熙看著三阿哥,上下打量著。
三阿哥身形高大,國字臉,相貌端正,因整日里手不釋卷的緣故,比其他皇子多了幾分儒雅。
可要當他是手無縛雞之力的書生,那就錯了。
在諸皇子中,老三的騎射只在老大之下。
文武雙全。
二十四歲。轆
序齒又靠前,出身在皇子中也在前頭。
康熙眼神暗沉,多了幾分思量,看起來就像躊躇未決的模樣。
三阿哥察覺到康熙的打量,雙膝跪下道:“汗阿瑪,兒子之前因高封郡王,自鳴得意,待兄弟們也少了耐心,要是現下去內務府當差,一定跟九阿哥學,好好待弟弟們,也更加敬著太子與直郡王……”
康熙看著他,好半晌才道:“內務府的差事瑣碎,沒有你想象中的那么容易。”
三阿哥見他話音松了,忍下興奮,認真道:“兒子定好好當差,不敢自專,遇到大事多請教馬大人跟哈大人……”
康熙眉頭舒展開來,道:“起來吧,成什么樣子!”
三阿哥老實起了,嘴角忍不住往上翹。轆
康熙的目光又落到幾案上,沉吟了一下,道:“既是你主動請纓,那先委署內務府總管吧!”
“謝汗阿瑪恩典!”三阿哥忙應了。
雖不是直接掛內務府總管,他也不失望。
老九當初到內務府的時候,也是從委署內務府總管做起。
康熙沉吟道:“朕交給你的第一個差事,就是延禧宮妃、永和宮妃、鐘粹宮妃三家母族抬旗事宜。”
三阿哥聽了,不由瞪大眼睛。
延禧宮妃?惠妃母!轆
永和宮妃?德妃母!
鐘粹宮妃?自家娘娘!
一下子給三家戚屬人家抬旗?!
是因為皇太后六旬大壽,給后妃恩典?
還是因為汗阿瑪惱了老九,后悔抬舉宜妃了,才將其他三位妃主也給了恩典,與宜妃比肩?
三阿哥帶了糾結,作為榮妃之子,他該代母謝恩的,可眼下是公務。
他就鎮定了一下,道:“汗阿瑪,那這戚屬抬旗的時間,是要趕在圣壽節前么?”轆
康熙沉吟了一下,圣壽節在十月,距今還有五個月,拖得太久了。
他就道:“既是太后恩典,不必拖的太晚,在五月底前處理完畢。”
“嗻!”
三阿哥脆生生地應道。
要是接的是其他差事,他還會犯怵,擔心露怯,讓人笑話;這抬旗的差事,就不用太擔心了,有宜妃的例在,按照那個來就是了。
宜妃抬旗事宜,是汗阿瑪親自下的旨意,按照那個來,應該會合汗阿瑪的心意。
等到三阿哥從乾清宮出去,就在乾清宮廣場站了站,猶豫著要不要打發太監去鐘粹宮一趟,去給自己娘娘報喜。轆
隨即,想到九阿哥被彈劾之事,他改了主意。
他不單單是娘娘的兒子,還是新出爐的內務府總管,不可因私忘公。
即便往后孝敬鐘粹宮,也不用放在明面,提點下頭的人,就有人奉承了。
他直接往內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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府本堂衙門去了。
哈哈……
才發現內務府當差的好處,每日都在宮里,跟六部行走不同。
距離乾清宮可真近,就是百十來步的距離,抬腳就到了。轆
十二阿哥已經處理好了公務,都是各衙門日常事務,沒有特殊的,按例就行。
見三阿哥進來,十二阿哥心中納罕,可還是起身見禮道:“三哥……”
三阿哥之前盯著前頭的大書案,看得正入神,聽到動靜,這才看到角落里的十二阿哥。
“咦?你在內務府學差事,什么時候來的?”
三阿哥看了眼十二阿哥的小書桌,走了過去。
十二阿哥道:“年后就過來了。”
三阿哥道:“都忘了你都出上書房了,也成丁了,是該學差事……”轆
他口中說著,心里卻是慶幸,幸好自己主動請纓,否則的話,說不得汗阿瑪那邊就不再指皇子過來了,會在下頭的郎中里挑資歷夠的提上來,等過兩年十二阿哥學的差不多,就接手了。
截了弟弟的胡。
三阿哥毫不心虛,只有得意,輕咳了一聲,道:“今日開始,汗阿瑪叫我委署內務府總管……”
十二阿哥看著三阿哥,神情呆滯。
這個時候過來么?
那九哥呢?
三阿哥挑眉道:“你九哥革了總管,總要有人過來……”轆
十二阿哥心理將“停”與“革”對比了一下,還是覺得更相信九哥一些。
他沒有與三阿哥掰扯,而是將處理好的公文遞過去,道:“三哥,這是今日公文。”
三阿哥接了,拿起一個卷宗翻看,看到后頭的批示,不由愣住。
他望向十二阿哥,就帶了戒備。
還真是會咬人的狗不叫,老九革了總管不到半天,已經有小狼崽子等著上位了!
三阿哥的臉沉了下來,帶了鄭重打量十二阿哥兩眼,而后沉吟道:“過來內務府學差事,下頭的七司、三院都輪過了么?”
“沒有……”十二阿哥如實回答。轆
三阿哥臉上帶了不贊成,道:“在堂署衙門能學到什么?總要將下頭走一圈,才能學到東西,明天開始就從廣儲司開始吧,一個衙門一個月,先學學各衙門的差事,外加上宮中修書造辦處,御茶膳房、包衣三旗參領處也輪一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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