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阿哥在旁,聽得有些酸,道:“郭絡羅家不是抬出包衣了么?怎么還霸著內務府的缺?”
說到這里,他望向九阿哥,帶了狐疑,道:“真不是你給走動的?”
九阿哥無語道:“六十多歲的老爺子了,千里迢迢的,那是什么好差事不成?”
要還是在盛京任職,郭絡羅家祖墳就在那邊,哪一天直接走了,也是葉落歸根。
在京城養老,兒孫都在跟前,再怎么樣也算是中等人家,也有風光跟體面。
唯獨這大凌河牧場,離京千里,都挨著蒙古了,荒郊野嶺的,能有什么好?
桂丹也冷靜下來,看了眼三阿哥,帶了顧忌,不知道接下來的話該不該說。
三阿哥看出來了,望向九阿哥道:“怎么,老九,還要哥哥回避不成?”
九阿哥看了他一眼,卻不肯順著他的話,輕哼道:“那要不您先去忙別的?”
三阿哥忙搖頭道:“這東西還沒收拾呢,總要再過陣子。”
九阿哥看著桂丹道:“就為了這個?就算稀罕些,這也算是好事吧,總比白身強,你狗咬屁股似的急什么?”
桂丹道:“按照戶冊清點了人口,闔家都跟著上任了,一個都不許少,可戶下人口一個都不許帶!”
九阿哥聽了,一時沒反應過來什么意思。
三阿哥看著桂丹道:“那你怎么落下了?偷跑出來的?”
這還是赴任的樣子?
瞧著像是闔家發配,顧著宜妃母子的面子,換了說辭。
這倒是正合皇父的性子,還有就是恪靖公主還朝,那也是公主的外家,不好這個時候讓公主丟臉。
郭絡羅家犯了什么罪過了?
三阿哥好奇得不行。
桂丹道:“回三爺的話,奴才家分戶出來了,不在瑪法的戶冊上……”
九阿哥也反應過來,道:“那意思是賜宅那邊都走了,一個沒留,沒牽扯到你們家?”
桂丹神色有些古怪,道:“聽管家的意思,是御前的人去方家胡同了,傳了皇上的口諭,讓我阿瑪任左領,賜宅也歸了我阿瑪住……”
九阿哥也跟著好奇了,看著桂丹,道:“你阿瑪做什么了?”
這么牛么?!
直接將老爺子跟四個兄弟都攆走了!
桂丹哭笑不得,道:“他也稀里湖涂呢,不知道是什么緣故,心下不安,才打發人找奴才,讓奴才跟您問問,這是什么回事……”
九阿哥望向三阿哥,若有所思。
三阿哥不解道:“看我做什么?”
九阿哥帶了猜測道:“是不是給您出氣呢?郭絡羅家的多普庫不是冒犯了您,被您送宗人府了么?這是查出旁的罪名了,汗阿瑪才處置了他們?”
三阿哥差點跳起來,道:“與我有什么相干?”
正說著,門外就傳來略顯沉悶的腳步聲。
“噠噠……”
隨即門被推開了,又來個氣喘吁吁的,是得了張保住報信的五阿哥。
理藩院離內務府衙門不遠,可也不算近,他又著急,就小跑著過來的。
五阿哥呼哧帶喘的,進來躬著身子,扶了大腿,看著三阿哥就有些不善。
三阿哥被看得莫名其妙,隨即還以為他是為郭絡羅家的事情來的,忙擺手道:“老五你別誤會,郭絡羅家的事情真不同我相干……”
五阿哥顧不得他,望向九阿哥,眼見他看著全乎,道:“三哥沒打你吧?”
九阿哥已經下了桌子,聽著這話不滿道:“好好的,三哥打我做什么?好像我多愛招惹人似的。”
五阿哥一愣,就要轉身,轉到一半停下,近前兩步,扯了把椅子坐了,道:“還以為三哥不樂意你回內務府,要撕巴起來。”
三阿哥哭笑不得,道:“好啊,老五,在你心里哥哥我就是那不講道理、愛用拳頭說話的?君子動口不動手,況且這是皇命,我還敢抗命不成?”
五阿哥點頭道:“沒有就好,你要是欺負老九,我就打你。”
三阿哥不贊成道:“沒有你這樣護短的,要是老九真有錯處呢?你也這樣不分青紅皂白地護著?”
五阿哥想了想,點頭道:“先護著,再收拾他……”
三阿哥覺得自己得解釋清楚,要不然的話,一口大缸又到自己頭上。
他就跟九阿哥道:“多普庫到底是妃母的兄弟,是你們的舅舅,本沒打算追究,只關了幾天,嚇唬嚇唬,昨兒早上就放了,也是怕他不曉得京城規矩,在外頭打著你們兄弟的幌子得罪人。”
桂丹乖覺,眼見著五阿哥還喘著,端了一杯水送過去。
五阿哥接過,“咕都咕都”喝了,想起三阿哥說的話,插嘴問了一句,道:“郭絡羅家怎么了?”
九阿哥就說了三官保補大凌河牧場總管,“闔家赴任”之事。
五阿哥望向三阿哥,道:“這不挺好么?給三哥出了氣,也省得郭絡羅家小輩在京城再闖禍。”
三阿哥覺得腦子發沉,不敢應承這個,忙道:“肯定不是因為這個,指定還有旁的緣故。”
九阿哥想了想,道:“會計司那邊的窩桉,也跟郭絡羅家沾邊了?”
三阿哥搖了搖頭,那個還真沒有。
要是有的話,他也不會放過。
自己的外家提不起個兒來,丟了臉面,讓他懊惱;可要是大家都丟臉了,就也無所謂了。
偏偏牽扯進來的只有四家,其中兩家還沒有被懲處。
惠妃跟宜妃的母家,都不沾邊。
九阿哥就道:“那肯定就是冒犯三哥這件事了,就跟三月初我的桉子那回,汗阿瑪素來護短,管他是哪個王府的姻親或者管事,都落不得好,皇子尊嚴不容冒犯,戚屬人家也不例外。”
三阿哥看了眼五阿哥,又看了眼九阿哥,見他們兄弟確實沒有遷怒記仇,倒是有些不好意思了,道:“害!這事兒鬧的,實不是哥哥本意,早知會驚動了汗阿瑪,當天我當放過多普庫才是……”
五阿哥搖頭道:“有錯就罰,應該的。”
九阿哥見三阿哥如此,道:“三哥您瞎擔心什么呢,五哥跟我是湖涂人不成?還分不清遠近親疏,咱們是兄弟,外家是什么?送女求榮的蛀蟲罷了,有他們沒他們一樣過……”
三阿哥看著九阿哥,都驚詫了。
實沒想到九阿哥心胸還有這樣開闊的時候,不過仔細想想,自己這個弟弟平日里表現的賴皮了一些,實際上還真是比較愛講道理,并沒有胡攪蠻纏過。
就跟這回自己任內務府總管似的,換了其他人會覺得沒面子,早不搭理自己了;老九這里,卻沒有放在心上。
想想也是,老五跟他同胞兄弟,沒道理老五厚道,老九就是刻薄的。
只是他平日里嘰嘰歪歪的,倒是給這個優點遮住了。
五阿哥已經望向桂丹道:“你阿瑪跟額涅呢?跟沒跟著去?”
桂丹搖頭道:“御前的人說我阿瑪分戶出來,算是兩家人了。”
五阿哥聽了,不由皺眉,帶了幾分遺憾,道:“怎么就兩家人了?你阿瑪不是最孝順么,你額涅還是長媳……”
瞧著這樣子,深以為憾。
桂丹求助似的望向九阿哥。
九阿哥不由笑了,道:“五哥您之前不是挺敬著那邊么?”
五阿哥瞥了桂丹一眼,道:“金氏不好,說皇子府壞話……”
這說得是舒舒生產后,外頭有不好的傳言,金氏也在里攪合了一回。
所以要是這麻煩都直接掃干凈更好。
九阿哥也想起此事,望向桂丹就帶了不善。
桂丹訕訕的,說不出話。
九阿哥冷笑道:“告訴你阿瑪、額涅,再不安生,就往大凌河盡孝去!”
桂丹忙道:“九爺您放心,奴才一定好好轉告……”
等到桂丹出去,三阿哥不由心動,問九阿哥道:“內務府外頭還有旁的牧場沒有?”
要是能將馬家人也闔家送去就好了,省心。
九阿哥想了想,道:“口外還有兩個內務府的牧場,一個是察哈爾三旗牛羊群牧場,一個是商都馬駝牧場,之前也都是兼職,是察哈爾總管兼理……”
三阿哥道:“那我要給馬家人求一個,能求來么?”
九阿哥搖頭道:“不知道,誰曉得汗阿瑪怎么想的,郭絡羅家老大人那里身上早有侍郎加銜兒,品級夠了;妃母族人那邊,有品級高的沒有?”
要是品級不高,也沒有資格補牧場總管吧?
否則的話,不像是教訓,倒是真正的恩典了。
三阿哥啞然。
還真是,馬家那邊品級最高的就是個從五品的員外郎!
五阿哥在旁道:“內務府的缺不夠,可以補旗缺,喀爾喀駐扎大臣處的章京,還有西寧大臣處的章京,都是從八旗廢員里選的……”
五阿哥今年在理藩院行走,正曉得此事。
三阿哥搖頭道:“不是掌印官,不能闔家赴任,我再想想旁處……”
方才五阿哥進來后,門就敞開著。
十二阿哥跟著孫金過來,站在門口好一會兒,就聽到哥哥們怎么給外家“恩典”。
他嘴角抽了抽。
這是什么怨、什么仇?!
磨刀霍霍向舅舅?!
九阿哥已經看到十二阿哥,招呼他進來道:“別再想著躲懶,正好有個新差事給你,現在預備著,說不得什么明年就可以操持起來了……”
這說的是官燒鍋之事。
玉米今年在各處皇莊試種,沒有問題的話,明年就會擴大面積。
首先就是各皇莊的種植,這樣比較簡單。
等到玉米的用途跟作用開發出來,下頭的小民百姓就會跟著效彷了。
十二阿哥微微頷首,還是一副安靜老實模樣。
三阿哥看了兩眼,帶了打量,猶豫著要不要提醒九阿哥一聲,隨后閉上了嘴。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兒,倒像是自己挑撥兄弟情分似的。
等到吃虧了,老九就長記性了。
別以為下頭的弟弟們都乖巧,一個個的也要長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