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三所正房。
看著四福晉一口一口的吃青杏,四阿哥都覺得牙要酸倒了。
四福晉見狀,將香瓜盤子遞過去,道:“爺吃這個。”
四阿哥看了眼座鐘,起身道:“不吃了……”
四福晉帶了遺憾,道:“還以為九阿哥那邊會擺‘百歲酒’,這眼下請客,那百歲酒應該是不辦了。”
三個孩子的百歲在六月初,至今就差大半月,連著辦酒也太密了,不是舒舒的做派,所以四福晉這樣說。
四阿哥道:“等到‘抓周’時再辦也好。”
祥瑞不祥瑞的,是蒙人的,可是孩子沒有種痘之前,少見人還是好的。
除了天花,還有時疫。
現在京城雖沒有痘疫,可要是有心壞的,亂糟糟的也不好防備。
雖說是受邀而去,可是當哥哥的,也不好空手過去。
四阿哥叫人預備了兩匣高麗參、兩匣黨參,日常滋補能用的。
等出了南三所門口,看到旁邊大門緊閉的二所,四阿哥眉頭微蹙。
這……
今天老八該尷尬了,兄弟們都被請了,連帶著十三阿哥與十四阿哥兩個小的都沒有落下,只撇開了八阿哥。
可是這兄弟倆之間一步步走到今日,都是大家看著來的,也不怨九阿哥心冷,那奴才放肆,也是八阿哥不作為的緣故。
換了之前,四阿哥肯定想要調解一二,可是現下不想多事。
毓慶宮高高在上,可怠慢了皇子阿哥的時候,太子妃還要親自出面,拿了實打實的莊子、鋪子賠情;八阿哥這一回回的,除了被皇父勒令賠償的莊子跟鋪子之外,就不再提了。
或者,這是他沒有正式致歉的緣故。
四阿哥若有所思。
他在六部行走了小十年,見識了刑部的桉宗,也見識了戶部的各種賬冊,曉得銀錢的重要。
刑部卷宗那里,半數都是謀財害命。
老八有了前頭的教訓,賠了一個莊子一個鋪子,估計也是怕了,不想再受損失,所以抻著想要等著時過境遷,卻是因小失大了。
但凡三月初雅齊布夫婦的事情出來后,八阿哥能真心賠罪,那也是今天的座上賓之一,得到的肯定比賠出去要多得多。
大阿哥出來,就看到四阿哥站在三所門口愣神,招呼道:“等爺呢?走吧……”
四阿哥點點頭,跟著大阿哥往暢春園方向去。
這邊距離北五所,距離不算近,繞了半個暢春園,將近三里地。
大阿哥身后的太監,也跟蘇培盛似的,提著一個籃子,里面裝的是兩匣海參、兩匣魚膠。
“老九要是不請客,爺也準備打發人過去跟弟妹要些吃的了,這幾天嘴巴正沒味兒,就想吃辣的,你說這也怪了,照著食譜,一樣的食材,爺的廚子做出來的就是干巴巴的辣,吃的舌頭火燒火燎的也不香,換了在老九那邊吃,就是另一個味兒……”
大阿哥道。
四阿哥看了眼他臉上的紅疙瘩,道:“大哥眼下正有面瘡,太醫沒讓忌口?”
大阿哥不以為然道:“讓了,還開了清肺飲,費那事做什么?也不是娘們,就是天熱悶的,年年夏天起來,入秋就好了。”
他既然心里有數,四阿哥就不啰嗦了,只道:“弟弟這幾日用著潔面皂,看著不錯,洗臉也洗得干凈,比尋常皂角好用,就是九弟妹的胭脂鋪子里賣的,大哥可以打發人去買些。”
大阿哥看了四阿哥一眼,帶了嫌棄道:“誰洗臉還用那個?你別被老九帶歪了,也弄一身的香味兒啊!”
四阿哥:“……”
不是很想跟他說話了。
鰥夫可憐!
日子過的糙!
大阿哥說完,動了動鼻子,沒有熏人一跟頭的花香味兒,倒是有些薄荷味兒。
“咦?還行啊,跟蚊香似的,一會兒吃席回來你先給爺送些,爺用用看,這個更適合我們大格格用啊,平日里擦個水粉胭脂什么的,用這個應該能洗干凈……”
四阿哥點頭道:“好,只是沒有新的了,給您切半塊,您試著用。”
兄弟倆說著話,過了大宮門,繼續往東走,到了園外甬道往北走。
北二所門口,剛從里頭出來的七阿哥被三阿哥給堵住了。
“老七,今兒這宴可不單單是還銀子啊,老九去年喬遷宴的時候,可是說了要給咱們兄弟分利……”
說著,三阿哥壓低了音量道:“這到底怎么個分法?要不,咱們先私下里問問老九,省得席上說兩岔了?”
七阿哥看著三阿哥,道:“還錢就行了,其他的隨意。”
三阿哥看著七阿哥,都有些質疑了。
大家伙的分家銀子都是二十三萬兩沒錯吧?
汗阿瑪沒有私下里貼補給旁人雙份?
怎么一個個的,都視金錢為糞土呢?
他看著七阿哥道:“我上午去戶部八旗司查了,小湯山從去年頒金節到今年端午節前,就有好幾十萬畝地的買賣,涉及的銀錢兩百多萬兩,這利潤翻番了呀!”
七阿哥心靜如水,看著三阿哥不說話。
小湯山的動靜,早在鑾儀衛這里記著。
三阿哥被看得發毛,清了清嗓子道:“我不是要算計什么,就是尋思老九之前說的那樣豪氣,那應該虧待不了咱們吧,這銀子擱在錢莊往外放,還有三分利,從去年九月底算下來,這也八個月了,按照三分利算,也是兩成四……”
就是兩成四,都便宜老九!
可是三阿哥真怕九阿哥仗著年紀小、不要臉,只給個半成、一成的利打發大家,所以想著怎么“提醒”九阿哥一聲,最少按照這個數給。
那樣的話,自己的分潤就是三萬六千兩銀子!
聽到這里,七阿哥皺眉道:“三分,那是高利貸!”
這已經是律法允許的頂格利息了,超過這個,放貸人就要追責問罪了。
借銀子給兄弟,然后按照高利貸的利息來收利,三阿哥怎么想的,這腦子被門夾了?
三阿哥道:“可這牛皮是老九吹出來的,這也不多啊,大頭還給老九留著呢,總不能他吃肉,咱們連肉湯都喝不上吧?”
七阿哥不想今晚的席面成了鬧劇,這兄弟之間雖不是一個院子過日子,可抬頭不見低頭見的,也難受。
他就好心一回,指了指清溪書屋方向,道:“上面還有長輩。”
老九樂意給多少是老九的事兒,要是老九不樂意給,非要將利息抬出來說,就惡心人了,到時候挨訓斥的也是三阿哥。
三阿哥帶了幾分無奈,道:“我也是沒法子,先頭內務府的事,馬家牽扯進去,如今還差著不少虧空呢,等著跟我借錢使,就是老九眼下不分,我也要開口提提難處了。”
七阿哥沒有接話。
真要那樣的話,三阿哥還是會挨訓。
弟弟親呢,還是外家親啊?
落到皇父眼中,就是里外不分。
七阿哥閉口不言。
之前已經提點了兩回,可是三阿哥壓根沒聽進去。
正好大阿哥跟四阿哥從路口拐過來,聽到了后半句。
大阿哥看著三阿哥,道:“你有什么難處了,要跟老九提,你是哥哥,還是他是哥哥?”
三阿哥前兩日被大阿哥訓了一會兒,曉得這也是個不通經濟的爺。
他就道:“沒什么,就是說馬家那邊呢,當家的昨兒又被慎刑司傳話了,不曉得又是哪里要補窟窿……”
之前的時候,只有三阿哥跟七阿哥倆個人在這里說話,還不大顯眼,現在又多了剛才的主仆四人,就有人側目了。
北花園門口的護軍們,都往這邊望過來。
大阿哥道:“別在外頭杵著了,也快到點了!”
七阿哥沒有意見,就是回頭往院子里看了看。
原來他之前也叫了太監,沒有空手,捧著錦盒,里面是七福晉給準備的兩匣金絲燕、兩匣雪蛤。
未來一年,給九皇子府走禮,都不用費心多想,補品跟藥材準沒錯。
三阿哥反應過來不對勁了。
這大家都帶了禮!
這也太外道了吧?!
親弟弟家一頓飯,還吃不得了?
可是他這么大年歲,也曉得從眾的道理,忙道:“你們先走一步,我這東西還在家里擱著呢……”
說著,他就轉身,急急忙忙地回了頭所。
正房里,三福晉正在頭所運氣。
這是妹妹么?
這是活冤家?
還真是擺出老死不相往來的架勢,早上送魚,沒有
自己的份。
后頭往各處派香瓜,也沒有自己的份。
今日五所請客,沒有外客,不是正該也請上她這個姐姐,忙著操持幫襯一二?
三福晉簡直是沒脾氣了。
“蹬蹬蹬蹬……”
隨著急促的腳步聲,三阿哥進來了,著急忙慌道:“前陣子側夫人不是給你送了兩匣子燕窩么?在哪兒呢,快叫人裝起來,爺要用!”
三福晉帶了驚訝道:“這個點兒了,爺要去哪兒?五所不是快開席了么?”
三阿哥催促道:“啰嗦什么?快點兒!爺能去哪兒啊,旁人都提了東西,爺好意思空著手過去?你也真是的,不想著提醒爺!”
三福晉帶了不樂意,道:“外道什么?那又不是旁人家,這燕窩我額娘給我的,我還要吃呢……”
三阿哥瞥了眼座鐘,眼見著就要到酉初了,忙道:“爺給你銀子,別磨蹭了,快點兒吧……”
三福晉聽著,起身吩咐丫頭去取,而后一把從三阿哥腰間拽下個玉玲瓏來,道:“四十兩銀子,先拿這個押著……”
三阿哥指著三福晉,氣得直跺腳,道:“爺還能賴你四十兩銀子?”
三福晉沒有應聲,將玲瓏球放在抽屜里鎖好……
北五所,前房,東稍間。
“哈哈!今天大興的西瓜又到了半車,都在膳房擱著呢,哥哥們沾我的光了,我點的西瓜汁……”
十四阿哥得意洋洋地跟哥哥們表功勞,就差叉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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