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休整過后,剩下的路程就快了。
將到正午時分,圣駕的隊伍回到京城。
眼見著圣駕進了皇宮,隨扈的成年皇子也就散了。
九阿哥早已經饑腸轆轆,跟著四阿哥、八阿哥與十阿哥同路,回皇子府去。
四阿哥本想要找九阿哥說話來著,眼見著九阿哥跟十阿哥并騎,沒有人與八阿哥說話,他就沒有動地方,跟八阿哥道:“秋決暫緩,地方上還罷,京城這里,怕有苦主鬧事,這些日子,你出入要小心些,多帶侍衛,別出城。”
八阿哥聽了,心里發苦。
皇子雖金貴,可是生死仇怨上,旁人真要以命換命,也敢拼一拼。
這就是匹夫之怒了。
他點頭道:“嗯,我記下了,謝謝四哥!”
九阿哥與十阿哥后頭跟著,聽個正著,兄弟對視一眼。
這當差還挺危險。
三阿哥五月內務府收拾的是包衣,包衣是什么,那是皇家奴才罷了,兒孫還內務府當差,記恨主子也只有使陰的。
這前朝涉及的官民百姓,也難保沒有一腔孤勇的。
皇子府中,舒舒也看著時辰。
今早起了,就沒有昨日的自由跟愜意,剩下的就是擔心。
怕九阿哥吃不好、睡不好。
山里氣溫低,也怕早晚著涼感冒。
估算著時間,要中午左右到京,舒舒就叫膳房熬了大骨頭湯備著。
等到九阿哥回來時,她的午飯也還沒吃,就夫妻兩一起用了。
比較簡單,就是骨頭湯燴面,里面放了小白菜。
這是昨天下午,九阿哥打發人送回來的。
一碗熱乎乎的面吃完,九阿哥才算活過來,看著舒舒道:“一個人不愛外頭,吃不好,睡不好的。”
舒舒指了指自己的黑眼圈,道:“我也想爺來著,昨晚一個人都睡不著。”
實際上并不是,她是跟核桃聊天,過了時辰,走了困,才睡晚了。
九阿哥道:“往后要是爺自己,就不出遠門了,這才一天,爺都不放心,要是時間長了,更想了。”
舒舒點頭應著,心中卻是覺得還是需要小別的。
要是時間再長些,就更好了。
等到睡了午覺,九阿哥也沒有動地方,就是叫了孫金,吩咐道:“去瞧瞧何玉柱如何了,要是還不舒坦,就叫人叫大夫來瞧瞧。”
孫金應了,去看何玉柱去了。
舒舒這才曉得何玉柱病了,聽九阿哥說是暖室里出來著涼的緣故,她就對核桃道:“拿幾顆桑菊丸給他,那是治風寒感冒的,跟他說好好歇幾日,別操心爺這里。”
核桃下去找了藥,出去送藥去了。
九阿哥已經炕上歪著了,道:“爺之前都沒有想過何玉柱他們的出身,可是這十多年也沒聽說過他有親人外頭,現下想想,估摸著跟魏珠差不多,沒有親人了,為了飯轍才凈身入宮,怪可憐的。”
何玉柱是哈哈珠子太監,十來歲就九阿哥身邊。
小太監凈身入宮的年齡沒有下限,可是也沒有太小的,怕熬不過凈身之苦,也不能侍候人,一般都要八歲往上。
上限是十六歲。
進宮第一年,通常是學規矩,然后再分派到各處當差。
何玉柱能十來歲到皇子身邊,那規矩也是學足了學好來的,如此推算,差不多就是八、九歲入宮。
舒舒道:“如今咱們出宮住著,爺要是想給何玉柱恩典也容易,回頭問問他,還有沒其他親人就是了。”
九阿哥聽了,搖頭道:“不問,就算有親人,能將骨肉送到宮里的,是什么好人不成?多半跟魏珠那叔叔、嬸子似的,霸占了侄兒的田產還不足,非要將人逼死才安心。”
舒舒聽了,也有道理。
就算是貧寒百姓人家,吃不上飯了,哪怕是賣子為奴,也比送進宮里當奴才要好。
可宮里的小太監,都是有跟腳的。
不是說大街上一個乞兒,想要凈身入宮就能凈身的,都要有親族為保,否則凈身的時候熬不過去,就是一條人命,誰也擔不了。
舒舒就道:“是我想差了,那樣的親人,還是別沾了。”
九阿哥曉得舒舒心善,不愛她想這些,岔開話提及了小六,夸道:“小六不錯,十五阿哥身邊也是熬出來了,八個伴,這次隨扈只點了兩個,就有小六。”
舒舒道:“十五阿哥就是個寬和心軟的孩子。”
九阿哥道:“嗯,看著就懂事……”
少一時,孫金跟核桃一起回來了。
何玉柱沒有發燒,沒讓叫大夫,不過也留下了桑菊丸,打算吃兩天,這兩日就不往正房來了。
九阿哥與舒舒就放下此事。
本以為小太監之事只是隨口一提,結果次日竟還有了后續。
也是巧不成書。
宮里太監都歸敬事房管著,實際上各宮的太監都是有數的,一個蘿卜一個坑,絲毫沒有富裕。
眼下十七阿哥四歲,十八阿哥兩歲,要給兩位阿哥提前準備小太監。
小太監凈身后就要養半年到一年,學規矩還要一、兩年,要是眼下不預備,臨時預備也來不及。
內務府衙門,九阿哥看著敬事房送上來的文書,眉頭擰成一團。
文書上寫,預備進太監四十人,八歲到十歲的二十人,十歲到十六歲二十人。
皇子六歲分宮,名下哈哈珠子太監四人。
這二十人是備著挑選的。
至于多的,則是填充各處。
因為老太監到了年歲,體力不支,不能當差了,也要退出宮去。
等到內務府蓋章后,就要貼示,開始招募太監。
先由宮里有牌位的太監引薦,然后寫下類似婚書的文書的買賣書、還有生死文書,才能凈身入宮冊。
九阿哥嘆了口氣,看著十二阿哥道:“瞧瞧這些可憐的,咱們生皇家,簡直是享大福了。”
十二阿哥也才曉得,宮里太監沒有幾個自己入宮的,都是父母親人賣進來的。
“那要是被拐來的孩子怎么辦?”
十二阿哥有些擔心了。
他也是男人,曉得命根子的金貴,這真是一刀下去,也沒有個修補的余地,可就太坑人。
九阿哥聽了,也是警醒,道:“是得叫人查清楚了,不能稀里湖涂的。”
這樣想著,他就提筆文書上寫了幾句,核查身份要卡嚴實。
除非是本身父母拿了戶冊明證,是自家骨肉的;否則叔伯舅兄之類的長輩來送,都不許直接收,要查清楚,確保沒有拐帶之嫌。
等到公文下去,九阿哥就放下此事。
他當了三年內務府總管,下頭人也曉得他脾氣,不愛操閑心,可是專門發話過的,后頭還是會過問一二的,沒人敢湖弄。
宮里太監,九阿哥看來,是極悲慘的職業,可是對兒子多的赤貧百姓人家,卻是一條好出路。
就算是小太監,也有月銀二兩,米一斗半,公六百錢。
所以宮里的太監,不少手頭都有鄉人請托,就等著宮里招募太監的消息。
九阿哥這里公文下去沒幾日,四十個名額,就被宮里的太監給瓜分了。
身為太監,沒有子嗣,也樂意拉扯一、兩個同鄉后輩養老。
因為有九阿哥的吩咐前,這四十個送到皇城候著的小太監人選,就經過幾輪的盤查。
確實是自家骨肉的,戶口冊子為證,也確實是親爹娘的,這種沒有異議,找齊三老四少為證,就可以來一刀了。
剩下沒有戶口冊子為證的,哪怕是祖父送來的,也要查。
結果還真查出來兩個不對來,一個是通州的,親舅舅送來的,瘦瘦小小,傷痕累累的。
這不是旁人,正是八阿哥乳父雅齊布的外室子,勉強夠八歲的邊兒。
去年雅齊布問罪后,雅齊布通州置辦的幾處宅子、鋪子也都查抄了。
置辦產業用的銀子,是侵占的八阿哥的分家銀子,那些宅子、鋪子就直接歸八阿哥。
養著的外室,早查抄之前,就拿了私房,帶了兒子回娘家。
能將親妹子給老頭子做外室的人家,能是什么好人?
那外室也是個有心機的,將私房攥的死死的。
剛開始的時候,聽到雅齊布問罪,母子就被攆出來。
后頭雅齊布死了,時過境遷了,他才假惺惺地接了人回去,這回卻是發狠心,收了高價彩禮,想要將妹子給賣了。
那外室卻先行一步,帶了私房跟路過的行商跑了。
那行商只曉得是成都人,進京販賣朱砂的,其他都不清楚。
這舅舅竹籃打水一場空,沒有撈到銀子,還剩下吃閑飯的,就朝打暮罵的。
等到曉得宮里招募太監,這舅舅就找了門路,將人送過來,惦記著就是入宮的賣身銀,還有后頭一年二十四兩銀子的月銀。
這內情審出來,報到九阿哥處,九阿哥就為難了。
這人是肯定不能收的。
可是這樣的虎狼舅舅,這孩子繼續留著,要么賣身為奴,要么就是磋磨死了。
這個小孩子本該旗的,因為是外室子的身份,才入了民籍。
如今曉得了,要不要入旗?
九阿哥想了想,就往刑部衙門去了。
他不愛跟八阿哥打交道,可是也不可能替八阿哥打掃尾巴。
雅齊布夫婦服法,可是還有個女兒。
好像是送到莊子上去了。
這孩子,是不是送到他姐姐處撫養?
明天到家,恢復三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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