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走起來,比昨日更悠閑。
小松騎了馬,隨侍在舒舒的馬車旁邊。
春林在旁陪著,師兄妹一黑一白,對比十分明顯。
只是黑的是小松,白的是春林,引得大家善意的哄笑。
侍衛跟護軍都曉得春林是童養夫,都在猜測兩人生的孩子是什么色兒的。
舒舒昨晚睡著足,眼下精神著,跟九阿哥念叨著:“要不下午,咱們也騎馬?”
不需要疾馳,下午的時候天氣也暖和不冷,早晚風也小。
九阿哥就道:“想騎就騎,也沒有人拘著。”
舒舒笑了,這就是單獨出門的好處了。
他們夫妻兩個最大,無人管束。
九阿哥道:“紅螺寺離官道還有距離,回來的時候咱們過去,住幾日再回京……”
舒舒道:“好,就是不知道冬天的虹鱒魚吃起來怎么樣?”
紅螺寺旁邊的山澗中,有虹鱒魚,吃起來柔嫩,烤著吃最好吃。
上回他們過去的時候茹素,沒吃,可是后頭打發人運竹子時,帶回過兩桶。
九阿哥道:“冬天應該肉肥,溪水更清澈。”
今晚懷柔,明天就是密云了。
九阿哥道:“到時候爺不見,你也別見,不過爺素來心軟,就吩咐人打聽一二,而后打發人送信回京好了。”
過后京城是打發太醫過來,還是給了恩典原地休養,或是直接回京,那就是御前的事兒了。
“不會讓直接回京的,金口玉言,出爾反爾,那成什么了?”
九阿哥撇嘴道:“多半是允許原地休養吧……”
還能拖到明年開春不成?
九阿哥搖頭道:“有些不知趣了。”
舒舒想到了佟家,舜安顏身份尷尬,隆科多也廢了,那還真是后繼無人。
“佟國維會如何?會上折子請罪,求回京么?”
舒舒問道。
九阿哥搖頭道:“誰曉得呢,反正不干咱們的事兒……”
到了中午,大家還是在驛站歇腳,都是早上先過來了燒水泡茶。
密云官驛。
早起之后,隆科多就攆了妻兒出去。
他不耐煩見赫舍里氏,只覺得這就是禍根。
要是她攔著四兒,不叫四兒沖撞貴人,就沒有后頭的禍事。
赫舍里氏被他打服順了,老實聽命,也帶了兒子去隔壁安置。
晚上隆科多叫他們母子值夜,見到睡著了,都拿鞭子稍給抽醒了,防的就是晚上有人動手腳。
如此一來,母子兩個上午就要補覺。
赫舍里氏熬得,孩子十來歲熬不住。
看著兒子躺著,精神蔫蔫的,赫舍里氏帶了幾分心疼,小聲道:“今晚額涅一個人過去,你別過去了。”
那孩子拉著赫舍里氏的袖子,小聲道:“額涅,兒子怕……”
他性子隨了生母,也是怯懦軟弱。
赫舍里氏摸著他的腦門道:“別怕,這是官驛……”
那孩子帶了顫音道:“晚上外頭叫聲嚇人,有狼嚎……”
赫舍里氏也想到聽起的狼叫聲,道:“沒事兒,狼都在山里頭,不敢出來。”
“那兒子也不敢一個人睡……”這孩子小聲道。
赫舍里氏聽了,帶了苦笑。
兒子說是十歲,可是生日小,今年才八歲。
三爺拖時間也好,她樂意配合。
嫁雞隨雞嫁狗隨狗,她可以陪著三爺去寧古塔,可是卻舍不得兒子跟著一起去,往后就地充軍戶。
好好的公府孫少爺,怎么就流落到今日境地?
她都不知道該怨哪個。
是怨恨公公,還是怨恨丈夫。
因燒了地龍的緣故,屋子里暖和。
孩子沒一會兒就打起了小呼嚕。
赫舍里氏在旁,和衣躺著,也迷迷湖湖的睡下去。
不過她也不敢睡太實,提醒自己小瞇兒一會兒就好了,別耽擱了中午送飯,要不然三爺又要鬧了……
等到迷迷瞪瞪醒來時候,門口有人叩門。
“三太太,飯時了,該給三爺送飯了……”
是鄂倫岱安排的管事之一,提了食盒叩門,很是恭敬樣子。
赫舍里氏忙下了炕,開門出去。
這是怕對方再叩門,警醒了孩子。
“勞煩了……”
赫舍里氏不好直視外男,垂下眼應著,提了食盒去隔壁。
進了屋子,赫舍里就往炕上看去,卻是空蕩蕩的。
她望向角落里的尿盆。
難道是滿了?
去了外頭茅廁?
可三爺不是“稱病”么?
她有些迷湖,坐在炕邊,就見丈夫這幾日不離手的馬鞭也不在。
她生出幾分不安來,不會是騎馬跑回京城了吧?
那樣的話,就是違旨,會不會連累到她們母子頭上?
到時候罪加一等,就不單單是充軍。
她關心則亂,臉色泛白。
門外傳來急促的腳步聲。
是佟家另一個管事,進來屋子,四下里看著。
赫舍里氏嚇了一跳,忙從炕邊站起來。
那人看著赫舍里氏,壓低了音量道:“三太太,三爺呢?”
赫舍里氏目光游移,帶了顫音道:“許是……去了茅廁……”
那人定定地看了赫舍里氏一眼,轉身就走,往茅廁方向去了。
赫舍里氏撫著胸口,牙齒打顫。
三爺怎么能這樣?
他到時候躲了,卻是連一句交代都沒有!
這會兒功夫,又有腳步聲,是方才送食盒那個和氣臉管事,面色也帶了急色,小聲道:“三太太,三爺是不是不在屋?”
赫舍里氏手足無措,看著那人,說不出話來。
那人繞過赫舍里氏,在屋子里看了看,摸了被子一把,已經涼了多時。
“方才下頭人稟告,說是少了兩匹馬……”
這和善管事道。
這會兒功夫,前頭那個去查看茅廁的管事回來了,臉上繃著,咬牙道:“沒人……”
和善臉管事忙關了門,帶了急切道:“三爺真走了,這是哪里去了?這要是回京還罷了,說不得還要轉機,要是沒有回京,直接私逃了,那宗人府兩個解差那里怎么辦?”
赫舍里氏除了流淚,什么也說不出。
那面惡臉管事吐了一口氣,道:“三太太,咱們不能再耽擱了,這里離京城太近,明天還有貴人入住行宮。”
赫舍里氏本也是沒有主意的,道:“那,怎么找三爺……”
那面惡管事道:“咱們得替三爺遮掩,瞞住兩個解差三爺私逃之事。”
赫舍里氏心亂如麻,道:“這怎么瞞得住?”
那管事看著旁邊的同僚兩眼,道:“賈四跟三爺身量差不多,換上一件三爺的衣裳,回頭臉色擦藥,遮掩著,要是解差問,就說被毒蟲咬了。”
赫舍里氏覺得不大妥當,道:“那什么時候換回來?”
那管事道:“奴才分開人手順著官道追幾天,看能不能追到三爺,要是追上了,好好勸他回來,何至于此呢?三爺是皇上的親表弟,即便皇上眼下惱了,過個一年半載,怒氣消了就好了。”
赫舍里氏就不是個有主意的,聽著這話也生出僥幸來,可還是擔心,道:“那要是追不上呢?”
那管事小聲道:“若是追不上,三爺應該就是回盛京躲著了,不耐寧古塔苦寒,那少不得三太太幫著多遮掩些日子。”
赫舍里氏的眼神簌簌而下,委屈的渾身發抖。
三爺正值壯年,都畏懼寧古塔苦寒,怎么就舍得讓兒子過去?
她心里恨的不行,可是也只有無聲飲泣。
兩個管事對視一眼,眼中多了輕蔑。
等到兩個解差得了消息,隆科多不鬧夭了,同樣出發時,佟三爺跟三太太已經上了都上了馬車,等著出發了……
下午的時候,舒舒跟九阿哥就出來騎馬。
官道兩側原野也少了,開始有山巒。
九阿哥看著道路兩側的枯木,興致勃勃道:“也不知道眼下山里有什么?路上走官道,估計碰不著,等到了地方,咱們也打獵去……”
說著這里,他想起了飛龍湯泡飯,道:“要是有飛龍就好了。”
舒舒也不知道飛龍的棲息地包括不包括熱河。
她想了皇上賞的熊掌,還沒吃呢。
不過黑熊冬眠,應該沒戲。
野獸的話,應該還是老虎、狼、野豬這幾樣。
冬天食物貴乏,狼跟野豬都愛下山。
不過這兩樣都是夜行動物,白天趕路,輕易遇不上。
下午在懷柔行宮落腳。
九阿哥想起了,還有其他差事,就是查看沿途行宮、行在大小,是否需要擴建之類的。
不過這個之前點了內務府一個主事、兩個筆帖式跟著,九阿哥也交代下去,吩咐道:“多少間屋,容納多少人,外頭空地幾何,能安置多少行帳,都表注清楚了。”
那主事應著,帶了筆帖式實地勘看去了。
舒舒在旁,有種出公差的感覺了。
到了晚飯,就要烤虹鱒魚。
舒舒見了,帶了幾分驚喜,望向九阿哥。
九阿哥挑眉的,帶了得意道:“下午讓高斌帶人往紅螺寺那邊去了一趟……”
虹鱒魚肉嫩,上頭只撒辣椒粉跟鹽,味道極鮮美。
總共上來兩條,舒舒吃了一條半,吃的心滿意足。
這就是旅行的主要樂趣之一。
密云古北口關卡。
兩輛馬車出了關卡,十幾騎護著,順著官道一路北上……
赫舍里氏坐在馬車中,摟著兒子,眼淚流個不停。
她不是傻子,可是卻不敢不裝成個傻子。
剛才過關,綠營兵是挨著個的看人。
這沒有文書,壓根就過不了關。
三爺怎么出關回盛京?
三爺……
怕是擔心的成真了。
他們真下手了……
對三爺尚且如此,對她們母子呢?
要想辦法逃出去。
不能是這兩天,這兩天他們會盯著最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