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熊正蓄勢要攻擊春林,腋下張開。
兩支硬箭射個正著,原本一支箭翎的傷處,直接豎著三支箭翎,立時有鮮血順著箭頭的卡槽流下來。
“嗷吼……”
隨著嚎叫聲,黑熊也激起了兇性。
它已經轉過頭,沖著舒舒跟小松的位置過來。
總共就幾十步的距離,黑熊騰越著,似乎馬上就要過來了。
九阿哥手腳發軟。
舒舒與小松都沒有動,而是張弓準備第二箭。
眼見著黑熊距離九阿哥的位置就剩下十幾步,情況很是危險,地上一道繩索立時扥直。
黑熊被絆個正著,翻滾在地。
“嗖嗖嗖嗖……”
二十來個弓手齊射。
轉眼之間,黑熊身上就中了七、八箭。
黑熊掙扎著要起身,第二輪弓箭到了。
黑熊兩只眼睛都中招,身子搖晃著,還要往前移動。
長矛手已經到位。
長矛入肉,看著黑熊似乎沒有后勁,
眼下毛皮最厚的時候,皮下脂肪也厚。
大家入肉個一寸、半寸的就插不下去。
春林已經到了跟前,扯過一個長矛,直接從黑熊受傷的腋下捅了進去。
“嗷……”
黑熊拼命掙扎著,春林下盤卻是極穩,一丈三寸長的長矛,捅出去三、四尺長,將黑熊捅了個對穿。
黑熊站立著抽搐,可熊掌揮動的力氣已經虛了。
其他長矛手也發力,讓長矛捅進去更深些。
黑熊身子搖晃著,“噗通”一聲仰倒在地,露出了脖子上的白月牙。
額爾赫抓著刀把,跟幾個護軍站在九阿哥身前。
他曉得這個時候,應該馬上割斷黑熊的脖子,省得它沒有死透。
只是這個時候上前,好像搶功似的。
還好春林也曉得這個,黑熊倒地那一瞬間就放開手中長矛,抽了腰刀,跳到黑熊脖頸旁邊,已經將黑熊脖頸砍了正著,隨即閃開。
“噗嗤……”
熊血噴射而出,黑熊的身子也停止了抽動。
春林有些片葉不沾身的意思,看著腰刀上的熊血帶了嫌棄,在黑熊腦袋上擦了兩下才收起來。
“春大哥,太牛了……”
誰不喜歡英雄呢?
八旗最重勐士。
侍衛、護軍們圍著春林,真是敬佩的不得了。
雖說去年黑山操練了大家幾個月,可是都是新當差的毛頭小子多,沒有幾個見過血的。
今日圍獵計劃的很好,可是到了跟前,也是變故叢生。
之前自己絆倒自己那個護軍,漲紅著臉,瞧著那樣子,恨不得鉆地縫兒。
他想要平躺著,遮掩地上的水漬,可也遮不全,卻是引得大家一陣哄笑。
這是嚇尿褲子了。
還有先頭選為先鋒,卻是到了樹洞附近膽子慫的三人,也都臊紅了臉。
舒舒握著九阿哥的手,使勁地握了握。
九阿哥覺得自己又有力氣了。
小松在旁,神色卻是有些沉重,跟舒舒道:“福晉,要是兩頭小熊也啃人肉了,那不能留。”
舒舒點頭,道:“先過去看看,最好能找到衣裳鞋子,好讓附近村民辨認。”
九阿哥在旁,也顧不得看黑熊了。
人命為重。
進出山林的,都是家里的青壯,也是別人的兒子,別人的父親。
夫妻兩個一動,場面就安靜下來。
大家都望向九阿哥。
九阿哥則是望向昨日踩過點的春林,道:“先去看看巢穴那邊。”
春林點頭,帶了九阿哥與舒舒過去,眾人也跟著前往。
總共就一百多步的距離,大家說話的功夫就到了。
樹洞旁邊,有著黑褐色的血跡。
兩個熊崽已經貓在樹洞里,只有小腦袋還沒有完全遮掩住,露著小耳朵。
所有的幼崽都可愛,可眼前大家卻是覺得身上發涼。
樹洞旁邊,有著一個掏空了內臟的尸骸,四肢都沒有了,只有個空殼身體,旁邊還有半拉腦袋,臉上的鼻子、耳朵、下巴都已經被啃沒了,眼睛也剩下兩個黑洞,分辨不出五官,后頭的頭皮因為有頭發的緣故,還保留完好,不遠處還散落著兩節沒啃干凈的大腿。
九阿哥看直了眼,隨即忙拉了舒舒的手,帶了顫音道:“別看了,仔細晚上噩夢。”
他的手心濕乎乎的,都是冷汗。
舒舒應了一聲,拉著九阿哥退后了幾步。
此情此景,驗證了他們的猜測,黑熊吃人。
這畫面,確實沖擊太大,叫人看了難受。
離樹洞十幾步遠了,九阿哥交代額爾赫道:“查看一下破碎的衣服鞋子什么的,回頭直接送到總兵衙門,讓他們聯系縣衙,確定遇難人口……”
說到這里,他想起小松的話,又道:“熊崽子也直接殺了吧,吃了人肉了,不能留。”
額爾赫應了,轉身去搜查衣服碎片去了。
九阿哥湊到舒舒耳邊道:“失策了,行圍哪有這么費勁?怪嚇人的,幸好春林機敏……”
要不然的話,自己絆倒自己的那個護軍,說不得就要挨上一口或者一巴掌,不死也得殘。
舒舒小聲道:“圍場都是騎射,先是遠攻,傷的差不多了,長弓手再上,聲勢就不同,又多是八旗老卒。”
他們今日卻是步行上山,以為能憑借著人數占優,結果全都是新手,沒有幾個見過血的,還真是危險。
九阿哥吐了口氣,道:“嚇死爺了,后背都是汗。”
舒舒道:“我也動彈不了了,跟被施了定身術似的……”
夫妻兩個頭碰頭地說著小話,在樹洞旁邊尋找衣服碎片的幾個人都站定了。
什么都沒有找到。
“樹洞里……”
額爾赫猜測道。
兩只小熊還沒處理,這回富慶上前,一刀一個,直接抹了脖子,將尸體丟出來。
樹洞有四尺見方,眼下天光大亮的,看得真切,并沒有衣服碎片什么的。
這太稀奇了。
眼下已經是初冬時節,都是穿棉衣的時候。
眾人圍著剩下的尸體殘骸,想要探明身份。
可是臉都啃得差不多了,這怎么辨認?
富慶還沒有收刀,眼見著正面看不出什么,就用刀身扒拉,給殘軀翻了個面。
跟前頭肉皮啃得差不多不同,后頭有些好肉。
等到看清楚,大家都傻了眼,露出驚詫來。
尸骸肩膀的位置,已經被啃得露了白骨,可是后腰這一段的皮肉卻是完好的。
可能是之前沒有翻面的緣故。
那密密麻麻的,都是結痂。
這是鞭子打過的痕跡,抽開了皮肉!
換了其他人遇到這樣的尸骸,只能嘆氣,覺得這個人命不好,生前被抽鞭子,死后還無全尸。
可是眼前這幾人都是九皇子府的侍衛跟人口,其中富慶跟高斌兩個還曉得發配寧古塔的隆科多之前就住在山下驛站。
“九爺,出大事了……”
富慶額頭都是冷汗,小跑著過來,對九阿哥低聲稟告道:“那尸骸后頭都是鞭痕,瞧這傷口愈合程度,不超過一旬……”
九阿哥聽了,沒有反應過來。
舒舒在旁,已經瞪大了眼睛。
不會吧,不會吧,不會吧!
鞭刑本就不常見,是處置八旗特有的,又是這個時間點兒。
遇難者是隆科多!?
九阿哥已經反應過來,露出疑惑望向古北口方向,道:“不對啊,隆科多不是前天下午出關去了?怎么會在山上,又被熊瞎子給掏了?”
這會兒功夫,額爾赫、春林、高斌也過來了。
高斌皺眉道:“是不大對勁,周邊一片都看了,連個布頭都沒有,就像沒穿衣服似的……”
額爾赫則是長吁了口氣,生出猜測來,道:“或許黑熊沒吃人,是從哪里叼了剛埋的尸體過來?”
黑熊不吃死人,這個話不實,它是不吃死了太久的人。
因為鼻子靈敏,所以對腐敗的尸骸比較敏感。
眼下是冬天,尸體腐爛的慢,所以吃了也不算稀罕。
春林搖頭道:“叼來的時候是活的,或者剛咽氣的,要不地上不會那么多血跡。”
九阿哥聽著,都覺得后背發涼。
他雖不喜歡隆科多,巴不得隆科多早死,可是也沒想過他落到這個境地。
富慶臉色帶了嚴肅,道:“沒有衣裳,鞋子,人又傷著,直接丟到黑熊的地頭,這是殺人!”
高斌也望向古北口方向,道:“隆科多要是死在這里,那通關的是誰?”
九阿哥冷笑道:“兇手,還有為兇手遮掩的幫兇。”
高斌昨天才去驛站打聽過,自然曉得一行人的組成。
宗人府的解差,隆科多一家三口,與佟家長房的管事、護衛十來人。
這兇手,并不難猜。
馬車已經出關兩天,赫舍里氏母子很是危險。
眼下快馬去追還有一絲希望,要是等著京城消息,那母子兩個怕是也會步隆科多后塵。
九阿哥心里想著,有了決斷,吩咐額爾赫道:“剩下的物件都裝好,熊尸也裝好,先下山再說。”
成功狩獵了黑熊,可眼下也歡喜不起來。
九阿哥牽著舒舒的手下山,心里也有些沒底,道:“要真是隆科多,那赫舍里氏母子也危險,爺想要安排人手去追,可是這點兒人沒法分兵,咱們移駐總兵衙門吧?”
隆科多該死,可是妻兒無辜,不該落個慘死關外的下場。
古北口總兵衙門,就在古北口關卡處。
這是邊軍,沒有兵部的調令無法輕動,不過九阿哥卻可以將皇子府的侍衛與護軍都派出去追蹤,再在總兵衙門這里,為護軍們補足雙騎。
這樣的話,追蹤出關的馬車也有效率。
要不然的話,對方已經出關兩天,不大好追了。
舒舒點頭道:“爺想的周全,只是往御前的信,爺要往詳實了寫,然后……別叫富慶跟高斌回京了……”
九阿哥點頭道:“好,這回叫額爾赫回京,叫富慶跟著春林,帶人手追佟家的馬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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