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著十福晉進了正院,舒舒生出幾分忐忑來。
豐生還罷,認不認人都讓人抱;阿克丹卻是脾氣大的,不肯讓人抱。
要是將自己這個額涅忘干凈了,怎么辦?
十福晉在旁道:“豐生長了兩顆牙,阿克丹沒長全呢。”
舒舒在旁聽著,覺得跟她估算的差不多。
雖說是三胞胎,可是三個孩子的發育狀況,還是因體格大小,略有差異。
兩人到了正房,豐生跟阿克丹正醒著。
阿克丹安靜坐著,豐生卻是四肢著地,開始學爬了,只是沒有尼固珠那么靈活。
聽到動靜,兩人孩子都望向門口。
“伊呀……”
豐生望向十福晉。
十福晉去了外頭衣裳,又用帕子擦了手,才在炕邊坐了,摸了摸豐生的小手。
豐生好像學爬學累了似的,直接趴下來,小臉貼在十福晉的手上,不動了。
十福晉的臉都笑成一朵花,卻沒有忘了旁邊的阿克丹,另一只手去摸了摸阿克丹。
阿克丹沒有看十福晉,而是歪著小腦袋看旁邊的舒舒。
舒舒也擦了手,在炕邊坐了,被阿克丹看著有些小尷尬。
她猶豫了一下,也伸出手去,覆蓋在阿克丹的小手上。
她覺得自己在阿克丹的臉上看到了迷茫、憤怒、委屈。
眼見著阿克丹嘴角往下撇,眼睛水汪汪,舒舒帶了幾分無措,收回手,望向十福晉。
結果沒等十福晉有反應,舒舒的手腕就是一沉,阿克丹扭著身子,已經摟住她的胳膊,眼淚就“啪嗒啪嗒”的。
舒舒哪里忍得住,忙將阿克丹抱在懷里。
好像估算錯誤,或者身體上的生成發育是跟著個頭來的,腦子卻是另有不同,阿克丹明顯更聰明些,還沒有將她忘干凈。
要知道,尼固珠的反應,是對父母完全沒有印象了,一切重頭開始。
舒舒放不開手了。
十福晉在旁,道:“阿克丹這是委屈了,想嫂子了。”
舒舒帶了幾分不好意思。
她剛跟十福晉說不著急接回去,讓豐生跟阿克丹熟悉幾天,可瞧著阿克丹的樣子,還沒有忘干凈。
十福晉也看出她的為難,道:“接吧,等到過了周歲,滿地跑了,到時候再接來。”
那時候也會說話了,舒坦不舒坦的,不用人擔心。
要不然眼下不會說話,給招惹哭了,大人都跟著難受。
舒舒抱著阿克丹道:“嗯,那我先接他們回去,弟妹白日閑著沒事,就過去說話。”
十福晉應著,叫人開始整理豐生跟阿克丹的東西。
等到中午,外頭天氣也暖和些的時候,東西也收拾好了。
十福晉就親自送了母子三個到九阿哥府……
舒舒雖在十皇子府待到了飯時才回府,可是并沒有耽擱膳房這邊往衙門送飯。
孫金回來了,心里算著人數,就按照八人份預備,帶了幾個人帶了四個食盒送飯。
這是想著九阿哥、十二阿哥與四阿哥、十阿哥是四人,要是加上來蹭飯的十三阿哥與十四阿哥就是六人,再多預備兩份,防著其他人過來。
正如他預料的,還真是過來八人。
三阿哥與五阿哥也過來了。
五阿哥是過來瞧弟弟,三阿哥也過來探聽消息。
“有風聲說新內務府總管是董殿邦,真的、假的?”
三阿哥過來,就開門見山的問道。
九阿哥聽了,愣住了。
不是金依仁么?
要上來兩個內務府總管?
到時候一真一假,任期一長一短?
不對啊,董殿邦有什么資歷?
憑什么排在高衍中前頭?!
見了九阿哥神色,三阿哥也曉得他消息不靈通,道:“那小子雞賊,是個能算計的,又是汗阿瑪一路提拔上來的,會逢迎著呢。”
九阿哥好奇道:“他是跟您有仇?”
三阿哥撇撇嘴道:“就是別扭著,真說起來算是踩著我起來的。”
董殿邦發跡,是在端午節后,確實跟三阿哥有些牽扯。
九阿哥不知這消息有幾分真,沒有否認,就是覺得那人將會計司的“窩桉”整理的干凈,收尾也收的齊整,沒有弄出亂子,就是個有真本事的。
這半年來在會計司郎中任上,也沒有出紕漏,挺叫人省心的。
這樣看著,董殿邦跟高衍中年歲相彷,都是老吏上熬起來的。
區別就是高衍中家道中落過,親族凋零,家里也沒有留下爵位;董殿邦這里身上有爵位,族人眾多,姻親遍及內務府。
若是早先,二選一,肯定是董殿邦,這還有太皇太后的舊關系在。
可是內務府折騰了小三年,如今最厭惡的就是舊族,皇父會選高衍中。
四阿哥看了九阿哥一眼。
早上九阿哥說了一嘴高斌補缺的事,眼下人多眼雜的,倒不好專門說那個。
五阿哥挨著九阿哥坐著,道:“射了老虎了,你下場了沒有?那初八去不去南苑?”
九阿哥點頭又搖頭道:“下了,跟著行圍了好幾天,不去,已經是夠夠的。”
雖說在熱河的時候,他就是跟著看個熱鬧,那也是去了。
暴土揚塵的,沒什么意思。
鹿獐狍子什么的,也都不想吃了。
十四阿哥在旁道:“九哥,你到底打了多少獵物啊?昨兒阿哥所膳房都收到了……”
半只獐子,半只狍子,幾斤魚蝦,四樣洞子菜,湊了一筐。
宮里就送了十多處,再加上宮外的,這得帶回來多少東西?
九阿哥心里算了下,道:“一日行圍下來,出動護軍百人,繳獲各色獵物在一千五百斤到兩千斤以上,吃了一路,到京城的時候還剩下兩千多斤凈肉。”
十四阿哥聽了,摩拳擦掌道:“等到初八,見弟弟的本事,指定也狩獵幾車肉來。”
十三阿哥在旁,也帶了向往。
上書房的功課,他已經學的七七八八,早盼著出去了。
四阿哥看了十二阿哥一眼。
連帶著十五阿哥與十六阿哥都隨扈了,十二阿哥還沒有人前露面過。
不知道明年大婚之后,皇父能不能想起十二阿哥。
三阿哥那邊,忍不住又跟九阿哥小聲滴咕著,道:“董鄂家大二房,報上來好幾個應選秀女,說不得會往那邊指人……”
九阿哥瞪大眼睛,道:“不會吧?難道汗阿瑪也信了外頭的說辭?”
就是董鄂家姑奶奶宜子。
三阿哥撇撇嘴道:“誰曉得呢,汗阿瑪素來疼愛太子。”
毓慶宮三個皇孫,數量不算少了。
還是三個都立住了。
可誰叫皇上素來偏著毓慶宮呢。
有太子妃在,高門大戶的格格不會往毓慶宮指了,可像這種董鄂家的旁支格格,說指也就指了。
九阿哥還記得董鄂家大二房噶禮鬧酒之事,就是個小人,得志便猖狂。
當時升了從二品的內閣學士,在都統府上的“回門宴”上就大放厥詞,將幾個族叔不放在眼中,人品有問題。
她們那一房的格格,這家教就叫人不放心。
九阿哥道:“不會是太子舅舅牽頭的吧?噶禮跟太子舅舅是連襟……”
三阿哥不忿道:“估計是,惦記著攀高枝吧……”
九阿哥沒當回事兒。
他雖尊重岳家,也只是都統府這一房,其他堂親、族親都沒有什么往來。
十四阿哥在旁,聽了一嘴,摸著下巴道:“要是汗阿瑪真信了那個說辭,不是該將人指到八哥府上么,或是十哥府上那邊……”
大家一下子都安靜了,望向十四阿哥。
十四阿哥道:“八哥轉年就二十一了,大婚四年,指格格六年……”
都不用琢磨,外頭早有各種猜測出來。
早年還當是給安郡王府臉面,沒有要庶出,后頭八福晉進門,側福晉也進來,都沒有動靜,就叫人思量。
還有人將八福晉去年二月跟著南巡的事情翻出來說話,推斷八福晉之前有身孕之事許是不實,要不然正月十五小產,二月初跟著出京,這還在小月子里。
反正就是說不清了。
如今有無聊的人開了賭盤,賭八阿哥外宅這邊什么時候有動靜。
四阿哥看著十四阿哥,皺眉道:“整日里瞎琢磨什么,用你操心這個?”
又不是內宅婦人,整日里說這些沒有的閑話。
十四阿哥抬著下巴道:“那是我親哥哥,操心一下怎么不成?反正比有的人好,還是一起長大的,還冷心冷肺,不見關心一下!”
四阿哥運氣,覺得自己越發有涵養了。
眼見著兄弟兩個對上,三阿哥忙道:“行了,行了,別耽擱吃飯,先吃飯……”
老四太不會說話了,這是說十四阿哥嗎?
連帶著他也跟著說進去了,是他先提選秀的。
十阿哥看了眼五阿哥與九阿哥,又看了眼四阿哥與十四阿哥,還想到了十五阿哥與十六阿哥。
同胞兄弟,也各有緣法。
不是說血脈親近了,這手足情分就更深些。
毓慶宮里,太子得了消息,曉得皇子們齊聚內務府,已經少了幾分煩躁,多了漠然。
這就是開府的好處了。
他們在宮里的時候,也沒見這么親近抱團的時候;可是開府在外,交際往來多了,就顯得親近了。
一半是情分,一半是給皇父看的。
只有他這個太子,沒有同胞兄弟,連被皇父分派過來三阿哥也是一百個心眼子,有鬼祟之心,不得信。
如今他拘在毓慶宮,沒有臂膀,耳目也尋常,真是困獸一般。
宮外的皇子卻有門人勢力。
此消彼長,到時候對自己有威脅的,就不單單是大阿哥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