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福晉不好接話,就笑著聽了。
沒有這樣論的。
非要說個吃虧不吃虧的,也是十福晉這邊吃虧。
皇子們正年輕,這幾年每家都有動靜,不是生了阿哥,就是添了格格,然后這“洗三”、“百歲”、“抓周”就是三次禮。
十福晉這里只出不進。
今日小宴,嫂子們毫不猶豫地捧場,未嘗沒有這個緣故。
舒舒既跟九格格在一處,十福晉就陪著五福晉跟七福晉。
五福晉還罷,并不多話。
七福晉直接跟十福晉道:“要還是燕翅席,那就讓膳房包個餃子,要不然吃不飽。”
京城里就是這樣,流行什么,一窩蜂的都是什么。
這入冬以來,請客吃席的還多,恨不得家家都是燕翅席,真是吃的夠夠的。
十福晉爽朗笑道:“七嫂放心,今天不是‘燕翅席’,是‘八珍席’,不過防著吃不飽,我也叫膳房預備了餃子,韭菜雞蛋餡的,羊肉胡蘿卜餡的……”
七福晉一聽,都覺得饞了,道:“這個時候的韭菜好吃,九皇子府暖房的吧?下晌回家前,我也要去拿兩捆。”
十福晉點頭道:“昨天我跟九嫂自己動手割的……”
說著,她望向五福晉道:“五嫂有什么想吃的沒有?”
五福晉輕輕搖頭道:“有餃子就好了,八珍席是什么八珍呢?這幾年外頭講究飲食,八珍席又分了好幾樣。”
去年沒有懷孕前,五福晉跟著五阿哥下過幾次館子,也見識過一回八珍席,是“海八珍”,主菜也是燕窩、魚翅,倒是跟“燕翅席”有不少菜重的,吃不大慣。
十福晉笑道:“他們分了四樣,‘山八珍’,‘海八珍’,‘禽八珍’跟‘草八珍’,我看了菜單,就挑揀著來了,想著嫂子們平日里口味清澹,別的少,可著‘草八珍’好幾樣。”
五福晉聽了,道:“這個好,除了銀耳跟黃花菜,其他‘草八珍’市面上也少,還真是難得。”
說話的功夫,一行人出了神武門。
舒舒上了九格格的馬車,其他人就也各自上車,往十皇子府來了。
連帶著跟著的丫頭、護衛,浩浩蕩蕩十幾輛馬車。
等到大家下車入府,北官房這一片的人家,也多得了消息,今天十皇子府宴客。
八貝子府,正房。
八福晉正在照鏡子。
十月初四,由太醫院的瘡科老太醫動手,將她之前的疤痕割開,將表皮褐色的疤痕去除,而后涂了三七粉。
到了十月十五,傷處的痂掉落,里面是紅色的痕跡。
接下來,她一直忌口,清澹飲食,早起早睡,在屋子里不出來,防止日曬與灰塵。
到了眼下,又是小一個月下來,之前正紅的痕跡顏色淺了些。
按照太醫的說法,三個月會恢復到淺痕。
想要恢復的更好,就要按照六個月去調理。
八福晉還記得那刀子割肉的冰冷與痛楚。
遭了大罪,自然要盡善盡美。
她是打定主意,半年不出門。
所以十皇子府的宴飲也好,還是南城的外宅也好,她都能平澹視之。
嬤嬤在旁邊,見八福晉情緒穩定,贊道:“福晉看開了就好,什么都不重要,要將自己放在前頭,這日子才能過的順當。”
八福晉撂下鏡子,看著嬤嬤,道:“旁人眼中,我已經是人嫌狗厭,嬤嬤本好好的在王府養老,被舅母給了我,不惱么?”
嬤嬤搖頭道:“福晉之前是年歲小,性子直,身邊還沒有老成人跟著,都會過去的,往后福晉好好的,三年五載的,就沒有人再提舊事了,這京城的新聞,天天換,再大的事情,大家念叨個三、五日就頂天了……”
八福晉也看開了。
所有的難堪,都是來源于自己將自己看的太重。
實際上,她分量沒有那么重。
那還有什么難堪的?
往后在妯里里隨大流就是了,自己吃自己的飯,誰也不用看誰的臉色……
前街鈕鈷祿公府,正房。
烏雅氏聽了十皇子府宴請的事,臉色帶了煩躁。
“真是不知禮的老蒙古,娘親舅大的道理都不曉得?”
她是公夫人,還是德妃的親妹妹,早年常入宮請安。
可是前年的時候,因往宮里安插人手的緣故,她被勒令禁止入宮。
這個說的不單單是平日里往永和宮請安,還有圣壽節、新年一系列的請安,她這個公夫人都不許入宮了。
沒有人當著她的面說什么,可是背地里指定都看笑話。
宮里如此,上行下效,勛貴女卷交際往來,大家就都不約而同地忘了她。
如今能指望破局的,就是十皇子府。
因這個,今年他們往皇子府送的禮就豐厚又齊全,三節兩壽都沒落下。
就是指望著能交際往來。
結果,卻是如此下場。
身邊探聽嬤嬤勸道:“夫人別惱,好像是小宴,只請了諸位皇子福晉跟五公主,沒有請外人。”
烏雅氏憤憤道:“誰家舅母是外人?既是宴請的都是皇子福晉跟公主,那不是當請正經陪客?”
嬤嬤不言語了。
別說兩府本就不是互相做客的關系,即便真的如此,這回十福晉邀請的都是平輩妯里跟小姑,也不會請個長輩過去做陪客。
烏雅氏揉著手帕,心里跟困獸似的。
她長女的前程已經壞了,可還有次女跟三女兒,眼下還小,可要是她翻不了身,那少不得連累到兩個女兒身上。
她不知道該埋怨誰,恨德妃獨善其身,對自己只有訓斥的,不說幫自己在御前求求情;也恨九福晉小題大做,將姚子誠揪出來不說,還絲毫不顧及十阿哥的顏面,將人送到慎刑司。
想到舊事,她坐在炕邊,臉上帶了沮喪。
她素來伶俐,一個公夫人才當的游刃有余,所以無法自欺欺人。
皇上臨時換了九福晉人選,歸根結底還在她這個額涅的出身上。
為了這個,長女埋怨上自己,次女、三女也被姐姐蠱惑的,看著她這個額涅,時有質疑……
公府后街,尹德府。
尹德與董氏對坐,夫妻兩個都是無話可說。
以他們的身份,即便沒有跟十皇子府疏離,也只有入府侍奉的。
早先不覺得做皇子府僚屬有什么好的,兩人一個國公之子,一個總督之女,多少還帶了些清高之氣。
之前即便被阿靈阿打壓,在三等侍衛上升不上去,夫妻兩個也沒有太放在心上。
有一份分家產業,外加上董氏豐厚的嫁妝,日子過的從容澹定。
可是經歷了去年的變故,皇子府長史免了,侍衛缺也回不去了。
他們也算是曉得了什么是世態炎涼。
董氏看著尹德道:“侍衛補不上,就補旗缺,旗缺補不上,就找機會外放吧……”
要不然怎么辦呢?
就這樣白身么?
往后孩子們怎么辦?
只會比尹德更艱難。
尹德跟泥塑似的,半晌才點了點頭。
這世上要是有后悔藥就好了……
十皇子府,正房,西稍間。
南北炕上都擺著錦盒,西邊靠墻的長條桌上也是。
長條桌上,全都是西洋首飾,有兩層與三層的珍珠項鏈,有黃金鑲嵌著七色寶石的手鏈,有鴿子蛋大小的藍寶石胸針,還有紫水晶耳墜子,等等。
不單最愛首飾的三福晉挪不動步,其他人看著,也都是目不轉睛。
九格格看著那七色寶石手鏈,竟是好幾種寶石是沒有見過,不免好奇,問舒舒道:“九嫂曉得都是什么寶石么?”
舒舒仔細看了,只認出來紅藍寶石、祖母綠、紫水晶、海藍寶石這五種,其他一個乳白色、一個淺紅色的,她也看不出。
三福晉的眼睛挨著個看過,落在紫水晶耳墜子上。
她去年南巡在季家的萬寶閣買了一串紫水晶,改成了鈿花,這個耳墜子的顏色,倒是跟那個能做一套。
只是不好開口。
要是在十福晉的鋪子里看的還罷,直接買了就是;到了這里,說要買東西,好像開口要似的。
她就忍下,看其他人的反應。
眼見著九格格看了半天的七色寶石手鏈,三福晉就近前道:“妹妹喜歡?還是頭一回看到這樣的手串,富貴還不俗,倒是難得。”
九格格看了三福晉一眼,放下手鏈。
十福晉在旁,道:“這兩年多得嫂子們跟五姐的照顧,就想要表表心意,才擺出這些來,嫂子們喜歡什么,自己挑,不用客氣,拿回來,就是給大家分的……”
大家都望向十福晉。
這屋子里不單單是一排首飾,北炕上還擺著些西洋擺件,各色西洋絨呢料子,南炕上是今天剛從宮里抱回來的寶貝,翊坤宮給的鑲寶帶鏈金盒,寧壽宮賞的紅寶石項圈,兩位太妃賞的白玉玲瓏球跟寶石扣子一套,太子妃送的一套金鑲寶石的梳子。
剩下的,就是今日來做客的六人帶的禮。
三福晉的是一個西洋古董物件,黃金帆船擺件。
四福晉的是一盤石榴花開的寶石盆景。
五福晉的是一個蓮花紫金香爐。
七福晉的是一套紅寶石指甲套。
舒舒這里是鑲紅珊瑚鏤空金如意。
九格格是萬福萬壽鑲寶石長簪子一對。
十福晉笑道:“就是給大家準備的,怕直接送了,不合嫂子們的意思,才安排了這個……”
說著,她指了指眾人帶來的東西道:“要是嫂子們不挑兩樣,我可不好收大家的禮……”
謝謝大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