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阿哥心里算了一下,府中當差的人雖然有一百多人,可是侍衛與護軍本就是朝廷負擔俸祿的。
除去他們,剩下的不足百人。
饒是如此,一年下來,月錢、四季衣裳、伙食供給,兩千五百兩銀子打不住。
九阿哥就道:“我這還沒有補全人呢,兩千五百兩銀子都打不住了,爵位不著急,這樣內務府供應著也挺好。”
他倒是想開了。
汗阿瑪封后宮也好,封兒子也好,是比較愛一撥一撥。
十四阿哥今年才十三,大后年成丁。
他們這一波皇子封爵的時間在康熙四十二年以后……
到時候皇孫們都入宮讀書了,十七阿哥與十八阿哥挪宮,像十二阿哥、十三阿哥幾個說不得就要準備出宮開府。
五阿哥點頭道:“不吃虧就行。”
十阿哥卻是忍不住看了眼東邊。
要是真給他跟九哥封爵,那就是將八阿哥的面皮擱在地上踩。
眼下八阿哥降成貝子,還能自欺欺人一把,后頭還有弟弟是光頭皇子。
可九阿哥與十阿哥的爵位擺在明面,那八阿哥就成了笑話。
五阿哥看著九阿哥道:“護軍跟侍衛空著就空著,府里當差的還空著做什么?
也該慢慢進人了,省得過幾年豐生他們沒有人使喚。”
九阿哥點頭道:“嗯,是要看著了。”
要不然跟眼下似的,用人倉促,就有不周全的地方。
五阿哥夫婦是用了午飯才走的。
九阿哥跟十阿哥的也往衙門去了。
舒舒則是跑到寧安堂去了。
伯夫人指著舒舒道:“日子過的松快了,就放下規矩,心真大。”
她才曉得此事。
原本見尼固珠身邊新添的嬤嬤是按照規矩挑出來的,沒有毛病,她就以為都是合格的,沒想到豐生兄弟身邊的是“對付”的。
舒舒在伯夫人身上腿上躺了,略有些心累。
她被十阿哥跟妯里們說服,也承認自己之前疏忽了,可還是有些憋悶。
伯夫人看出她不高興,也不啰嗦了,只摸著她的頭發道:“豐生他們不單單是你的孩子,還是皇孫跟皇孫女……”
舒舒在伯夫人的腿上枕了,道:“阿牟,我這是矯情么?”
伯夫人道:“跟自己較勁做什么?也沒有人怪你,你要是絲毫錯不犯,那成假人了,規矩這東西,面上還是要守的……”
尼固珠吃奶回來,發現了舒舒。
她學著舒舒的樣子,也在伯夫人的腿上躺了,小身子側躺著,看著舒舒。
舒舒忙坐起來,她有分寸,沒有壓實,尼固珠的分量可是壓實了。
“下來,別壓著你大郭羅瑪嬤……”說著,她伸手去抱尼固珠。
伯夫人伸手攔住,道:“別折騰孩子,哪里就沉了?”
尼固珠也會看眼色,也不躺了,直接坐到伯夫人懷里,抱著伯夫人的胳膊,還帶了得意看著舒舒。
伯夫人的臉上笑開了花,撫著尼固珠的后背,親香的不行。
舒舒看著,忍不住摸了摸尼固珠的小腳丫。
小東西,會狐假虎威了。
尼固珠只當舒舒跟自己玩兒,小腳一扥一扥的,很是愜意模樣。
伯夫人攆人了,道:“別在這里混時辰了,去忙吧……”
舒舒看著伯夫人。
原來喜新厭舊不限于男女之間,長輩對小輩也有這樣的時候。
愛是會轉移的……
內務府衙門,九阿哥將需要增加管部大臣跟值年大臣的部門列齊全了,就將十二阿哥叫到幾桉前,道:“你好好瞧瞧,想去哪個衙門……”
這幾日九阿哥在衙門里就完善此事,十二阿哥也明白個大概。
他指了指需要值年大臣的那幾個司院道:“這不是要馬大人跟哈大人他們值年的么?怎么也擱在一塊了?”
九阿哥道:“那有什么,你本來就是內務府的人,回頭委署個總管,不就能當值年大臣了?”
十二阿哥搖頭道:“多了,都四個總管了,汗阿瑪不會讓的。”
他跟九哥不一樣。
九哥委署內務府總管前,揭開了營造司行宮弊桉,還開始往蒙古賣腰帶了。
對內務府的差事,九哥游刃有余,身份也能壓住。
換了自己,別無所長,無法服眾。
十二阿哥很有自知之明。
九阿哥沒想那么多,只順著人多想。
是夠多了,還有金依仁在呢。
他忍不住抱怨道:“馬大人還罷了,戶部跟內務府也算對口,內務府的開銷除了內庫的,還有些需要戶部撥銀子過來,可是哈大人有什么用?”
十二阿哥沒有接話,哈大人是去年兼任總管的,去年情況不同,有個左都御史兼內務府總管,下頭的牛鬼蛇神也老實不少。
他看了一遍,手指頭落在一處。
御書處。
九阿哥見了皺眉,道:“這也太閑了。”
御書處,也在武英殿,跟武英殿修書處是兩個部門,實際上在一處。
武英殿修書處奉旨修書,御書處就是將修好的書印刷出來,然后按照御前旨意,該收藏的收藏,該外放賞賜的往外賞賜。
十二阿哥堅持道:“九哥,這個挺好。”
九阿哥搖頭道:“你正學差事的年紀,怎么能去這樣的養老衙門?算了,爺給你選吧,就營造司吧,明年開春去通州看織場,明年秋天選個地方再建個內務府酒莊……”
內務府酒莊,是九阿哥早想著的,要等明年直隸地區玉米跟土豆大規模種植后籌建。
通州羊毛織場,廠房已經預備好,機器跟機工也到位,可是暫時還不成,要等到明年二月天暖了,運河開化后才行。
十二阿哥聽著頭大,看著九阿哥道:“九哥,還是別營造司了,慶豐司也行啊!”
若非要在內務府七司里選,他寧愿選慶豐司,管著京師牛羊圈跟京外的幾個牧場。
九阿哥聽了,思量了一下,道:“慶豐司說是管京城牛羊圈跟外頭的三個牧場,可實際上口外牧場跟達里岡愛牧場都是察哈爾都統兼管,盛京牧場是盛京內務府管著,那剩下就只管理京城牛羊圈一處,下頭也就三十來號人,那這樣吧,除了營造司,回頭你慶豐司也兼管了……”
十二阿哥:“……”
眼見著十二阿哥不樂意的樣子,九阿哥苦口婆心道:“該學差事的時候,就別惦記著偷懶,下頭司院你都熟悉了,也是以防萬一……”
十二阿哥聽著這話音不對,道:“防什么?”
是因為九哥跟毓慶宮不親近,防著跟太子對上么?
所以九哥的內務府總管不穩?
九阿哥咧嘴笑道:“防著爺出遠門,出京三、五個月的,也就不操心京城了!”
他可是記得清清楚楚,去年南巡的時候,江南三省督撫陛見的情景。
南巡行宮,不少開始籌建了。
汗阿瑪第四次南巡的時候,不會像前幾次那樣隔太久的,五年十年的,說不得三、兩年就差不多。
他單獨出門一趟,也是夠夠的。
往后想要出門,就要隨扈,自己不操那個心。
十二阿哥不想說話了……
永定河畔。
康熙下車,上了河堤。
如今天氣嚴寒,不僅河面上凍,岸邊地面也都凍實。
河道最近打官司,除了撥的銀子賬目不清楚之外,還有工期延期事宜。
負責盯著工期的河道員外郎,將戴罪在永定河行走的原河道總督王新命跟工部侍郎白碩色給參了,參兩人怠工,提早結束河工工期,以至于沒有及時修筑工事。
按照他的說法,河水雖上凍了,地面看著也結冰,可是地面往下還沒有上凍,不耽擱挖土。
康熙不是九重深宮的皇帝,也不會只信折子,專門在謁陵的時候從永定河繞路,就是想要確定此事。
他叫人直接挖土,地表下的土確實沒有上凍,可是挖出來馬上就凍住了。
所以王新命叫人停止工事也是對的。
不過康熙也沒有太寬和,原計劃的工期就是今冬,延期就是延期。
他就跟馬齊道:“告訴王新命、白碩色他們,明年工期告竣則已,否則朕自有處分!”
如今打官司雙方,都在永定河外對質。
康熙的意思,是不許雙方再攻訐,要看明年竣工與否。
要是再有延誤,雙方都跑不了責罰。
這次圣駕出行,隨行皇子三人。
大阿哥跟著兩位領侍衛內大臣,負責行在宿衛。
四阿哥則帶了十三阿哥,上了堤壩,看了進行到一半的工事。
“開春到現在,銀子撥過來大幾十萬……”
四阿哥跟十三阿哥道:“卻是拖拖拉拉……”
去年秋冬跟今年開春,圣駕兩次巡永定河,帶的都是大阿哥、四阿哥與十三阿哥。
十三阿哥對于河工也不是一竅不通了。
他想了想,道:“他們將工期拖到明年,是為了河工銀子?明年再結一次?”
河工銀錢,是按天數支取的。
干活的人有錢拿,上頭管理的人也有錢拿。
這就是眼下官場的弊端了。
伸手的人太多了,戶部撥下來的河工銀子,真正能落到河工手中的不足五成。
這是在京畿,皇上眼皮子底下,換了山東跟黃淮的河工,那有五成的五成,就算是好的。
四阿哥沉默。
人人都曉得當官的貪,叫人不貪么?
一品官一年才一百多兩俸祿,正俸太少,需要開銷的地方又多,使得不少人隨波逐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