純禧公主是康熙十年生人,今年三十二,比大阿哥還年長一歲,是眾皇子皇女的長姐。
她指婚的時候,八旗貴女已經開始流行晚嫁,因此到二十九年,二十歲才大婚。
九阿哥當時八歲,已經入上書房三年。
等到夫妻被迎到屋里,賓主入座。
純禧公主跟舒舒講古。
“當年那個淘氣樣子,恨不得上房揭瓦,四下里不消停,寧壽宮上好的錦鯉,一天喂三遍,都給撐死了……”
“趕巧大家伙兒從貓狗房領了小狗回去喂養,他又不老實,也就是皇子,上頭汗阿瑪看著,換做尋常家里,真是一天打三遍也不解氣……”
“手腳也不老實,第一天去上書房,就惦記上西洋鐘,找了個大家下去練騎射的功夫,自己跑回去,給拆了個零零碎碎……”
純禧公主對九阿哥這個弟弟,滿腦子只記得他淘氣那幾年。
再有印象,就是傳說中的“紈绔皇子”,等到三十七年姐弟相見時,也只是匆匆相見,沒有怎么相處。
舒舒聽著,忍俊不禁。
怪不得九阿哥前幾年養成那樣的性子,這是小時候沒扳過規矩。
怕是那西洋鐘能拆不能裝。
夫妻過了好幾年,舒舒也曉得,九阿哥動手能力尋常。
純禧公主接著說道:“汗阿瑪性子節儉,最是見不得這個,本以為匠人能好好裝上,結果不知道這位小祖宗怎么動的手,愣是死活裝不回去,老九差點挨罰,不過有十阿哥擋在前頭,只說是自己拿了小零件掉了,鬧得貴額娘從長春宮補了個西洋鐘回去,才算是了結……”
西洋物件都是漂洋過海來的,金貴著呢。
就是皇宮之中,也不是哪個主子都有的。
九阿哥在旁聽著,津津有味兒,不以為恥,反以為榮,道:“老十真不錯,打小就曉得愛護哥哥。”
至于自己拆西洋鐘,那也不是尋常淘氣,那是研究學問。
自己雖不會裝,可是后頭跑了內造辦三個月,也弄明白了西洋鐘指針行走的道理。
純禧公主指了他點了點,道:“當哥哥的,也好意思?明明你比老十早落地一個多月,倒像是生在后頭的。”
九阿哥笑道:“這才是好兄弟,我疼他,他也愛護我,有來有往的,這情分也就長長久久的。”
他跟十阿哥比鄰而居,兄弟親密如往昔,兩口子出來,兩個兒子直接養在了十阿哥的郡王府。
就是同胞兄弟,也就是如此了。
純禧公主點頭道:“你是個紙老虎,內里脾氣卻綿;老十面上莽,心里有數,如今成家立業,還能像小時候那樣情分好,也是你們的緣法。”
九阿哥只當沒聽到紙老虎那句話,道:“我們要做一輩子的好兄弟,大姐您就放心吧!”
三十三年貴妃薨,十阿哥喪母,幾位撫蒙的姐姐都叫人捎了東西,慰藉過十阿哥。
不管是真心顧念喪母的幼弟,還是給皇父看的,九阿哥都領情。
純禧公主打量九阿哥兩眼,道:“早先常聽京城消息,聽得再多,也有不放心的地方,如今算是能叫人真放心。”
九阿哥瞧著純禧公主隱隱帶了幾分感傷,就道:“也不用太放心,該操心還是要操心,這幾年朝廷修生養息,不打仗了,河工上也治得七七八八,等戶部攢下銀子,說不得就要修蒙古的驛路跟臺站,到時候大姐回京,也少了顛簸。”
純禧公主聽著,帶了向往道:“那盼著了,年輕時不說,等我老了,是要回京城養老的……”
舒舒在旁邊,聽著姐弟兩個說話,也不插嘴。
倒是純禧公主,行事周全,跟九阿哥說了幾句,又跟舒舒說起來,道:“聽說你愛吃牛肉干、奶皮子跟那奶豆腐,別的還罷了,這幾樣我這是不缺的,稍后你們帶些回去。”
曉得他們夫妻還要去拜訪榮憲公主與三公主,純禧公主也沒有預備留膳,只吩咐預備了不少零嘴,量還不小,打算叫兩人帶走。
牛肉干還罷了,就是大眾口味兒;奶豆腐里面放了野果干,中和了奶豆腐的酸膩,帶了果香。
如今就在小幾上擺著。
舒舒吃了一口,就嘗出來,道:“是沙果干!”
純禧公主笑道:“就是它,科爾沁的鮮果種類少,最常見的就是這口味各異的沙果。”
九阿哥道:“往后路修好了,我打發人給大姐送鮮果。”
他想得是自己的橘子,都能運到京城,那送幾筐去科爾沁,也就是耗費些銀錢罷了。
純禧公主笑著聽了,并沒有當真。
科爾沁到京城一千六百里,再好的果子,也耐不住路上損耗。
舒舒想起了西紅柿,道:“南街的火鍋店,大姐去過么?”
純禧公主搖頭道:“不耐煩去外頭吃飯,沒有去過,都說那邊鍋子味道新奇,額駙叫人訂了兩桌送過來,確實不賴,涮什么都好吃。”
舒舒就道:“那等到回京,我給大姐預備些番柿種子,到時候種在花壇里,能看還能吃。”
要知道,西紅柿傳到中國已經一兩百年,都是當成花來養的。
宮里早年就有這個。
純禧公主笑了,道:“好,我現在就愛種個花花草草的,出京時,就帶了十幾種花種過去……”
可惜的是,養成活的屈指可數。
一方水土養一方花木,多是水土不服。
因還要再走兩家,舒舒跟九阿哥在這里坐了有小半個時辰,就告辭出來。
純禧公主挎著舒舒的手,親自送了出來。
“別的還罷,那人參面霜,我前陣子叫人買了,用了大半月,臉都細發,科爾沁風沙大,最需要這個,回頭你叫人將種子送到內館時,也幫我再帶些那個。”
舒舒自是應了。
榮憲公主的住處,就在后頭院子。
舒舒與九阿哥就沒有上馬車,步行溜達過去。
榮憲公主已經在等著。
等到見過禮,她跟九阿哥道:“曉得你也過來,本該叫額駙過來陪你說話,只是三額駙今日設宴,要宴請翁牛特郡王,請了額駙跟大姐夫過去做陪客,倒是不湊巧。”
九阿哥呲牙。
“不在正好,我跟二姐夫實在不熟,也沒話講。”
榮憲公主:“……”
舒舒望向九阿哥。
“不是說早年二姐夫在京城當差么,后頭才回巴林……”
九阿哥道:“那都十幾年前了,我當時整日里在上書房,就是指婚前后跟著八哥跟老十去寧壽宮瞅了一眼,當時就覺得面善,可差著歲數,也打不上交道。”
舒舒想著二額駙的長相,細眉細眼的,還真是面善。
二額駙的祖母是太祖孫女,母親是太祖的曾外孫女,是滿洲、科爾沁跟巴林三地融合的血脈。
這眉眼之間,就帶了“皇家特色”出來。
榮憲公主聽了也笑,道:“當年皇祖母傳了額駙入宮,我們娘娘也說面善。”
九阿哥道:“奇了怪了,同胞所出,巴林郡王與三臺吉,就是另一個長相,看著不如讓姐夫親切。”
榮憲公主笑道:“三阿哥當時嘴欠,私下里跟我抱怨,說兄弟三個,就這一個不俊的,叫我趕上了……”
九阿哥道:“還行吧,二姐您自己長得好,對這相貌好賴,估計也就不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