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寶珠……”
安郡王福晉帶出為難來,道:“就算是想要收養小格格,也不好從王府的旁支里找人,沒有這樣的規矩。”
八福晉追問道:“那這收養……是什么樣的規矩?”
“這分了遠近親疏的,你想要收養女,只能從叔伯人家里找,若是不方便,那就再遠些,就是堂叔伯里,沒有隨意選人的道理……”安郡王福晉道。
八福晉聽了,帶了疑惑。
“可是世祖皇帝的三個養女,只有一個是侄女,一個是堂侄女,剩下一個更遠了……”
這說的端敏長公主,是和碩莊親王舒爾哈齊的曾孫女,跟皇家關系隔了好幾重。
安郡王福晉搖頭。
“不一樣,端敏長公主是太后的外甥女,外家是科爾沁,還有這一重關系在。”
那選的不單單是皇家養女,也是中宮養女。
八福晉咬著嘴唇。
叔伯之中,哪里有喪母的孤女?
各家都有嫡福晉在,就算生母沒了,那還有正經的嫡母,輪不到她收養。
八福晉的渴盼沒有落處,難受的不行,道:“舅母……”
安郡王福晉道:“正經八百的收養宗女,牽扯太多,若是想要養個小姑娘解悶,從旗屬人家里找人呢……”
說到這里,她頓了頓,道:“或是郭絡羅家那邊,有年歲合適的小格格,那是你嫡親侄女,也可以親近親近……”
八福晉沒有同母兄弟,卻有兩個庶兄在,也都娶親生子了。
如此,不牽扯收養,就是帶進來貝勒府一個人寄養罷了。
偌大的貝勒府,別說一個小姑娘,就是十個八個也養得起。
八福晉卻意興闌珊,道:“那養出來是什么?是奴才還是主子?”
尤其是府里還有個男主人,妻妾成群,生不出孩子。
她要是養了門下的女孩子,或是養了郭絡羅家的侄女,瓜田李下的,說不得旁人以為是給八阿哥預備的新格格。
那可太惡心人了。
安郡王福晉遲疑了一下,說了心中所想。
“真要想要孩子,‘借腹生子’是最好的法子,找個宜子相的丫頭,不管是庶子、還是庶女,抱了身邊撫養,誰也挑不出錯處。”
宗室誥命中,沒有嫡子的福晉多了,也多是好好的過日子。
要是娘家不行,許是要忍氣吞聲,可是八福晉身后有郡王府,真要養個庶子,也不敢鬧夭。
八福晉嗤笑,指了指正院方向。
“從三十四年開始皇上賞了格格開始,至今已經七、八年,前幾年不生孩子,還能推到我的身上,說了為了我如何如何,可從大婚后算,也是第五個年頭……”
“聽說開始信道,估摸是幌子,想要從里面找生子的方子還差不多……”
關于八阿哥能不能生,這幾年傳得沸沸揚揚的。
安郡王福晉也曉得七七八八。
她就道:“真要有短處,皇上早安排太醫調理了,還是子女緣分晚罷了。”
八福晉看著安郡王福晉篤定道:“早先還有一線生機,現在說不好了。”
安郡王福晉聞言,變了臉色,立時望向門口。
因八福晉要跟安郡王福晉說私房話,所以屋子里沒有留人。
“你做了什么?”
安郡王福晉后背都是冷汗,臉色駭白,說話也帶了顫音。
這對皇子下手,被查出來,可不是八福晉自己能擔待的。
八福晉看著她,淡淡道:“舅母還是不知道為好。”
安郡王福晉:“……”
她嘴唇哆嗦著,說不出話來。
八福晉扯了扯嘴角。
她就是“見賢思齊”,也翻了翻本草。
然后看到水銀下提及“佐黃芩為丸,則絕胎孕”,她就在八阿哥身上試了試。
當然不是直接做成藥丸子,八阿哥也不是傻子,怎么會將不熟悉的藥物隨意入口。
就是費事些的小手段罷了。
安郡王福晉滿心的憐惜,都已經煙消云散。
她望向八福晉,握著八福晉的胳膊,帶了哀求。
“我什么也不知道,福晉也什么都沒有做過,求你了,舅母求你,埋在肚子里,想也不要想,提也不要提……”
天子雷霆之怒,到時候王府都要成為齏粉。
因為安郡王福晉用力過猛,八福晉的身子跟著晃了晃。
安郡王福晉的眼淚,簌簌而下。
她是真的怕了。
八福晉抿了抿嘴,拿了帕子,給安郡王福晉擦眼淚。
“求福晉念著老王爺,念著王爺,往后好好的吧……”
安郡王福晉沒想到她這樣大的膽子,竟然真的敢對八阿哥下手,面上帶了哀色。
八福晉點了點頭,道:“我都出不了院子,還能做什么?舅母別害怕了……”
安郡王福晉撫著胸口,好一會兒才鎮定下來。
她不單讓八福晉瞞著,自己也打算瞞得死死的。
就連安郡王那里,她也不打算說,省得事情不密,走漏了消息。
這不單單是皇家丑聞,還是安郡王府的滔天大禍。
安郡王福晉在西跨院待了小半個時辰,出來時眼睛紅腫著,臉色也耷拉著。
她心中已經厭了八福晉,當著八福晉的面卻依舊是親親熱熱的,這是因為曉得光腳的不怕穿鞋的,如今八福晉就是光腳的。
這樣的憋悶,可想而知。
富察氏得了消息,出來送客。
安郡王福晉原本還不忿八福晉“休養”的位置,覺得應該在東跨院收拾院子。
這樣嫡福晉住西院,側福晉住東院,怪別扭的。
眼下,她也沒有心思顧及這許多,也不想再嗦此事。
她看著富察氏,反而多了和善。
“你們福晉身子不好,平日里也勞煩你多看顧些。”
富察氏老實道:“貝勒爺看重福晉,平素里西院的事情,都是貝勒爺親自過問。”
安郡王福晉聽著,曉得這是個聰明人。
不過為了穩住八福晉,她還是接著說著。
“這吃穿用度上,有八爺看著,自然也不用費心,就是院子冷清,回頭包衣人口中有靈巧懂事的孩子,挑年歲小的,可以選幾個過去,看你們福晉要不要人。”
八福晉的陪嫁丫頭,這些年或是挨了不是攆出去,或是指了人嫁了,身邊丫頭換了好幾茬。
富察氏道:“等問過我們爺,就按照您的吩咐挑人。”
不肯多走一步。
安郡王福晉頷首。
如此也好,規規矩矩的人,不給八福晉發瘋的理由。
到了前頭,八阿哥也出來送客。
安郡王福晉看著八阿哥,只覺得心頭火起。
八福晉走到今天這一步有五分錯,另外五分就是八阿哥的緣故!
也是報應到了!
她心中快意地想。
八阿哥察覺到安郡王福晉的冷淡,道:“是我沒有照顧好福晉,還要勞煩您折騰,跟著操心。”
對于安郡王福晉眼睛紅腫,他倒是并不意外。
要不是真心疼八福晉,也不會將八福晉慣著這個樣子。
也算是自作自受。
這兩人中間隔著一個八福晉,竟是想得差不多。
安郡王福晉看了他一眼,道:“其他的話,我也不多說,你只要記得,夫妻一體,她是你的體面……”
八阿哥聽著這話覺得沒意思。
夫妻兩人,眼下哪里還有什么體面?
如今,竟成了困局。
還是要想破局之法……
安郡王府的馬車出了八貝勒府,路過九貝勒府。
九貝勒府門口,馬車剛要出來,兩下里正好要對上。
眼見著是郡王福晉規制的馬車,舒舒就叫人讓道。
皇子既封爵,按照規矩,在外就按照爵位尊卑行事。
安郡王福晉聽到動靜,挑開馬車簾,望向了路邊的馬車,遲疑道:“可是九福晉?”
舒舒聽到動靜,挑開車簾,瞧見是安郡王福晉,欠身做禮,道:“嬸娘,是我……”
安郡王福晉帶了意外道:“圣駕不是還在北巡么,怎么你這會子回來?”
如果是圣駕奉太后回京,那動靜就大了。
宗室諸王都要過去迎駕。
舒舒微笑道:“侄媳婦身上有些不方便,圣駕離開熱河行宮后就沒跟著,隨五公主一起,先回來了。”
馬路上也不是說話的地界,安郡王福晉說了兩句話,就點點頭,撂下了簾子,吩咐馬車行進。
等到馬車走到街口要拐彎,舒舒才叫人跟上。
今天,她要回趟都統府。
明天是初五,要入宮給宜妃請安。
兒女出遠門,最放心不下的就是父母。
舒舒歇也沒有顧上歇,接了豐生兄弟回府后,就叫人預備了馬車,準備在入宮之前,先回趟都統府。
對于安郡王福晉,舒舒的印象不錯。
佟家的男人看著做作了些,佟家出身的女子給人的感覺卻是溫柔似水。
舒舒沒有去探究安郡王福晉的來意,惦記著娘家的事情。
福松的婚期在九月,不知道珠亮的婚期選了日子沒有。
是年前呢,還是年后?
反正接下來半年,都統府這里要操辦兩次婚禮了。
這才是開頭,小三、小四轉年也十七,說快也快。
都統府這里,齊錫跟覺羅氏已經在等著。
舒舒昨天下午到了貝勒府,就打發人過來傳話,今天上午要回來。
夫妻兩人之前已經得了舒舒家書,曉得她又有喜了,心里也惦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