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說這幾年外頭都說皇父寵他,可是十三阿哥自己心里有數,自己并沒有受到另眼相待。
相反從他小時候開始,他就看著皇父是如何疼愛太子跟前頭那一撥阿哥的。
裕親王年歲在那里放著,年過半百,這個病癥不是稀奇;十三阿哥有了痹癥,實在不應該。
不是癱子,也跟癱子差不多了。
關鍵還疼得難受,很是遭罪。
沒想到皇父會因他們幾個不舒坦,就取消了行圍。
大家一年到頭忙著差事,也就是這會子松快兩天。
掌旗行圍跟尋常消遣還不同,也能練兵,跟各旗的將士熟悉一二。
十三阿哥這邊的馬車里,也有人在。
十三阿哥耷拉著腦袋,很是羞愧。
雖說今日抱恙的不單他一個,可是這提前結束行圍還是有他的緣故在,他覺得不好意思面對哥哥們。
里面除了驅寒的,就是安眠的,這困勁兒就上來了。
九阿哥的腦子有些漿糊,不過還記得自己昨天的收益,跟十阿哥道:“昨天晚上押的那些獵物,大家不會耍賴吧?”
十阿哥笑道:“九哥放心,這個不用費心,估計都吩咐下去了,回頭就會送到九哥府上的。”
除了十三阿哥,大家都開府了,出行都是帶了不少從人,有什么事情,直接吩咐下去,就有人忙活。
九阿哥道:“我還借給四哥兩車呢,本以為今兒行圍后還我,應該也不會賴賬。”
這就是兄與弟的區別。
哥哥們不好占弟弟便宜,弟弟卻是能占哥哥便宜的。
九阿哥想到這個,就唏噓道:“十四阿哥前幾年仗著什么熊,不就是因為當年他小么?你說咱們哥倆這排行,不前不后的,但凡我是十九阿哥,你是二十阿哥,咱們也不用操心旁的,作天作地都不怕,安心做個富貴閑人。”
不用像如今似的,還要學著謹慎,省得受了池魚之殃。
十阿哥傲然道:“九哥也不必太擔心,咱們不去欺負旁人,也不能讓旁人欺負了!”
不能是包子,那樣旁人不想欺負都跟風欺負了。
睚眥必報是個好品格,旁人敢湊過來,就反咬一口,讓他長記性。
九阿哥道:“那當然了,都是一樣的皇子,誰樂意做孫子。”
他們如今這樣的身份,已經是萬萬人之上,數人之下。
敢欺負他們的,有資格欺負他們的,只有皇家自己人。
既是自己人,他們就有反擊的余地。
尤其是他們并不是孤立無援,還有彼此為臂膀,還有個五阿哥為援手。
兄弟兩個都是差不多的想法。
十阿哥道:“一時半會兒,咱們也不用太防備,岸上看著就是。”
不說別的,只說上午那傳的越來遠廣的謠言,就不會是無根之萍。
等到八阿哥跟十三阿哥都沒有騎馬,而是換了馬車,更像是認證了“兩敗俱傷”。
一時之間,十阿哥竟猜不出源頭在哪里。
誰曉得這是三阿哥犯蠢,還是三阿哥走背字兒被扣了黑鍋。
反正這出自鑲藍旗,就讓人探究。
不說旁人,八阿哥指定將三阿哥疑上了。
又是兩虎相爭的局面。
另外,鑲藍旗還有個大阿哥。
暫時沒有人說大阿哥什么,可是以訛傳訛的,說不得明日旁人再提這個,大阿哥就要被當成幕后黑手。
可要是反過來說,也可以猜大阿哥被扣了黑鍋。
這其中,是有旁人在攪合。
九阿哥想起圣駕明天奉太后去暢春園,就起了念頭。
“你說,爺能不能借著‘病’,一會兒直接叫人將十七格格跟十九阿哥送回宮里?”
貝勒府空著的院子不少,可誰叫這兩位客人年歲再小,也是皇子皇女。
他們當兄嫂的,還真要禮遇起來。
尼固珠早痊愈了。
可是十七格格跟十九阿哥不送走,伯夫人跟尼固珠就不能回寧安堂。
十阿哥也曉得九阿哥的為難,仔細想了想,還是搖頭。
“不大合適,不曉得皇父明早去暢春園帶幾位宮嬪,要是嬪母跟王貴人都跟著移駐暢春園,你這樣倉促送回去,到時候也沒人照顧他們兩個。”
辛苦了一場,照顧了兩個孩子一個半月,還是有頭有尾的好,省得白費了辛苦,還不落好兒。
九阿哥聽了皺眉道:“那要是嬪母跟王貴人去海淀,那這孩子還送不回去了?”
誰曉得汗阿瑪什么時候回宮。
這幾年,圣駕在宮里的日子越來越短,駐蹕暢春園的日子一年比一年多。
十阿哥道:“那也不能不請旨就直接送,當時送過來時,汗阿瑪下了朱批的,九哥也當上折子請旨,仔細說了皇子皇女康健狀況,然后請問送回去的日期。”
九阿哥聽著這繁瑣,苦著臉道:“用這么周全?就是一句話的事兒,這也不是外人,顯得不像一家人了。”
十阿哥:“……”
從出宮開府的那一日,他們就各開了一支。
往后黃冊上,他們兒孫傳承,會成為一門新的宗室。
九阿哥搖頭道:“算了算了,爺不能那樣周全,那樣顯得太懂事,往后再有不周全的時候,就要被汗阿瑪訓斥挑剔,還不如馬馬虎虎的,他也不會像要求前頭哥哥們那樣要求爺。”
十阿哥聽著,覺得自家九哥說的也對。
他們確實不能將自己框死了。
那樣自己辛苦不說,旁人說不得還以為他們改頭換面,有什么企圖。
這身上的小毛病,還是當繼續保持。
過了大半個時辰,隊伍進城,圣駕回宮。
從南苑圍場出來之前,御前就打發侍衛過來傳話,讓幾位有恙的皇子或是回府,或是回宮,好好休息。
九阿哥的馬車,就直接回了北官房。
兄弟兩個下了馬車,十阿哥小聲提醒道:“九哥既是‘抱恙’,就安置在前院好了。”
九阿哥曉得這是提醒自己,裝病要裝全套。
九阿哥看了眼自家大門。
他曉得府中有皇父的眼線。
崔總管本就是從乾清宮出來的。
崔百歲補到二所之前,也是在乾清宮做小太監。
只是九阿哥之前都沒有太在意。
他這里也沒有什么私密不能對人說的事情。
可眼下他想著昨晚皇父的樣子,覺得有些心煩。
他就跟十阿哥道:“老十,你腦子最好,幫九哥想想,九哥這貝勒府用不用換個門房?”
十阿哥還真是認真想了想,搖頭道:“不用,這樣正好。”
知曉皇父有耳目在,并不是什么壞事。
要是哪一日,他們想要讓皇父聽些什么,也方便。
九阿哥就是突然生出這個念頭,眼見著十阿哥否了,便也沒有堅持。
兄弟正說著話,舒舒披著斗篷出來了。
原來她得了消息,知曉九阿哥回府,就出來相迎。
本以為在正院門口就迎到了,沒想到直接迎到大門外。
“爺,十叔……”
舒舒道。
十阿哥忙欠身,道:“九嫂,九哥外感風邪,要休養幾日。”
舒舒本就擔心九阿哥提前回來,有什么不舒坦,這會兒就直接打量九阿哥臉色。
這瞧著氣色不錯。
九阿哥怕她擔心,忙道:“沒事兒,沒事兒,就是有些著涼,需要吃幾天藥,怕過了病氣兒給孩子們,爺先在前院住幾日。”
舒舒聽了這話,更不放心,道:“越是如此,才越應該回正房住,到時候我照看爺起居也方便,孩子們那里,攔著些,不讓人抱他們來上房就是了。”
九阿哥聽著,有些拿不定主意,跟方才十阿哥提議的不同。
他望向十阿哥,用眼神詢問。
要不就住正院去?
他也不想一個人住前院。
尤其是還不是一天兩天,他打算借著這個由頭,歇上一旬,將最冷的三九天熬過去再痊愈,否則就要每日頂風冒雪去戶部衙門點卯。
十阿哥想想,也無不可,只道:“那九哥記得吃上三天藥后傳府醫請脈。”
九阿哥想著那不算苦、可是也不好喝的藥湯子,面帶糾結地點了點頭。
兄弟分開,十阿哥回郡王府去了,九阿哥帶了舒舒回府。
等進了正房,只剩下夫妻兩個的時候,九阿哥道:“爺什么事兒也沒有,就是不想行圍,才偷懶告了病,誰會想到趕上隔壁那位跟老十三真風寒了,汗阿瑪直接取消今日行圍,爺這也不好半天就活蹦亂跳的,就要再裝幾天病。”
舒舒道:“那爺就梳洗了歪著,有個養病的架勢。”
九阿哥點點頭,簡單梳洗了,去了外頭衣裳,才在炕邊坐了,看著舒舒道:“你這一天半過得如何,想爺了沒有?”
舒舒想著昨天哄了大半天孩子,耳邊還是小孩子的笑聲……
至于螞蟻,按照本草記載,倒是正好跟風濕痹癥對癥……
九阿哥的馬車上。
十三阿哥訕笑道:“夏天里九哥還提了一回,讓我鹽敷試試,還有螞蟻酒,我給忘了。”
當時趕上連綿陰雨,他有些不舒坦,被九阿哥看出來,兄弟兩個關于痹癥就說了幾句。
四阿哥聽了,尋思道:“鹽敷是什么說法?”
九阿哥哈欠連天。
他睡了一上午,起來對付幾口,就是一碗藥湯子。
十三阿哥道:“將粗鹽包加熱,滾燙滾燙的,覆在膝蓋上,取其熱。”
四阿哥道:“那也是驅寒了,可以試試。”
四阿哥訓斥道:“還有心思想東想西?你以為痹癥是好玩的?現下只是輕癥,不過是受冷腿疼,要是重了,就只能臥床,不說旁人,只說王伯,前兩年痹癥發作,小半年沒出過王府!”
“真沒想到……”
十三阿哥喃喃道。
是憋著一肚子話的四阿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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