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煦心中腹誹九阿哥酸臉子,脾氣古怪,結果到了這里,就直接吃了閉門羹。
李煦:“……”
偏偏他臉上連個不豫都不能露出來。
要不然就顯得他這個做奴才的狂妄,不敬皇子。
李煦覺得老臉滾燙。
在江南被奉承了十來年,鮮少有人這樣不給他臉面。
又是在織造府,他的地盤。
九阿哥哪里會在意李煦怎么想?
等到泡了腳,將明日事情想的差不多了,他就躺下了。
又是想福晉的一天。
嗯,福晉滿了四十二天,出月子了……
江南二月中旬草長鶯飛,不知京城氣候如何。
一夜好眠。
等到次日起來,九阿哥覺得自己精神十足。
這幾年折騰來折騰去的,都是內務府那邊賺了便宜。
自家的產業,實際上就添置了茶山跟珠場。
前者距離太遠了,后者今日就能見了。
即便孫金之前在信中仔細介紹過珠場,可跟親眼所見還是不一樣。
即便帶了幾分興奮,九阿哥也沒有忘記自己身上有差事,就去內務府值房去了。
丁皂保跟高衍中都在。
兩人年歲相仿,還是姻親,看著相處的極好。
九阿哥就是過來打個轉兒,曉得高衍中這邊已經預備好明日登舟事宜,就不操心了。
丁皂保知趣,曉得九阿哥跟高衍中親近,找了個由子,避了出去,將地方留給他們說話。
九阿哥看著高衍中道:“親戚成了上級,滋味兒怎么樣?”
高衍中神態平和,給他奉了茶,道:“丁大人差事謹慎仔細,這委署的帽子回京后差不多就能摘了。”
九阿哥道:“瞧著他精神頭也不錯,看著可比你年輕不少。”
高衍中道:“丁大人性子豁達,榮辱不驚,奴才多有不及。”
換了其他人,能抱著大腿一步登天,卻錯失前程,少不得自怨自艾之類的,丁皂保卻是提也不提早年上書房事,甘于平庸,確實心性難得。
九阿哥心中那一點點可惜也就去了,跟高衍中道:“這四、五年工夫,內務府換了幾茬總管,有這么一個妥當人,應該能安穩些日子。”
這總管當差謹慎仔細,上行下效的,這下頭人也就不敢糊弄。
內務府的風氣,也不會再敗壞下去。
否則沒有人盯著,不出兩年,就會回到原來混沌時的樣子。
高衍中點頭道:“是啊……”
跟高衍中閑話幾句,九阿哥就回去了。
本以為是午飯后去東山島,結果沒等九阿哥回去,御前就來人尋他,傳他過去。
九阿哥跟著侍衛過去。
四阿哥已經在了,在外頭候著。
九阿哥道:“四哥,汗阿瑪什么意思?這是見完趙申喬就要去東山島?”
四阿哥點頭道:“應該是如此了,馬武帶人去檢查馬車去了。”
九阿哥聽了,面上帶了猶豫。
四阿哥道:“怎么了?上午你還有其他事兒?”
“沒有……”
九阿哥搖頭,道:“是我昨兒留下了季弘,想著他幫我張羅的洪澤湖珠場,猶豫著要不要帶上他備著汗阿瑪問詢。”
四阿哥沉吟道:“一會兒問過汗阿瑪再說。”
九阿哥點頭。
他也不想自作主張。
少一時,就見魏珠帶了張英過來。
“四爺,九爺……”
見兩位皇子在,張英忙躬身見禮。
四阿哥扶了,道:“張相客氣。”
正寒暄著,就有一個侍衛帶了桑額過來。
接著,又有一個侍衛帶了丁皂保過來。
九阿哥跟四阿哥對視一眼。
這個時候御前傳了好幾個人過來,是要帶他們同去東山?
九阿哥多看了桑額兩眼。
太湖早年最出名的,可不是“太湖三白”,而是太湖湖匪。
不過跟鼎鼎大名的漕幫相比,太湖湖匪就不算什么了。
閑著沒事兒,九阿哥跟張英多有淵源,就跟張英說起京城事兒。
“都好都好,張大人前程好,福松小兩口日子也不錯,我那岳母是個極疼小輩的人,張六在國子監跟同窗關系也不錯……”
張英早年在京城時,以“老病”請致仕,當時看著就是干干巴巴一老頭,身子骨看著確實不大健壯。
如今還鄉兩載,就成了一個黑臉干巴老頭。
讀書人都愛農耕這個調調,張英也不例外。
他笑瞇瞇的聽著九阿哥說著京城事,心里卻是“咯噔”一下。
九阿哥從老大說到老六,卻是一句都沒有提老二。
這并不正常。
在仕途上,長子、次子各有規劃,兄弟差著歲數,十年八年的也無礙。
可在平日里,一家人還是該立場一致。
董鄂家是姻親,貝勒府跟張家也多有淵源,結果老二也絲毫不親近。
張英心思百轉,面上卻不顯,而是順著九阿哥的話,問起親家家里如何之類的。
九阿哥道:“要辦喜事了,日子就是下旬……”
張英既與董鄂家結親,自然也曉得董鄂家的姻親往來。
董鄂家長子的未婚妻是宗室格格,也是太子妃的外甥女。
張英上了年歲,越發惦念兒女,這會兒有些擔心幼女了。
結婚不到半年,就要多個出身高貴的妯娌。
偏偏福松只是董鄂家養子,女兒這長嫂的身份也虛。
這些家長里短也不好在人前露,張英打算給長子寫一份家書,好好問問……
估摸過了一刻鐘,行宮門口就有動靜。
出來兩人。
前頭的是前幾日迎駕的蘇州巡撫宋犖,手中拿了一份卷軸,面上帶了幾分激動。
還有一位眼生的穿著二品補服的官員,這應該就是今日來朝的偏沅巡撫趙申喬。
梁九功跟在兩人后頭,出來傳人:“四爺、九爺,幾位大人,皇上傳呢!”
等到眾人進去,就發現屋子里除了康熙,還有隨扈的兩位大學士。
康熙興致勃勃,跟幾位臣子道:“今兒朕見見世面,也帶你們見見世面……”
除了知情的四阿哥與九阿哥,其他人都迷糊著。
這會兒工夫,馬武回來稟告:“主子,馬車預備得了,福大人也安排好了隨扈人手。”
康熙點頭,吩咐眾人道:“走吧!”
一行人簇擁著康熙出了行宮。
九阿哥之前還想著跟御前問帶季弘之事,此刻也閉嘴了。
不合適。
還是以后有機會再引見吧。
清一色的蘭呢子馬車,看不出規制來。
旁邊跟著的幾百侍衛跟護軍,也去了明顯的標識。
乍一看,就是官員出行,具體是什么官員,看不出來。
康熙就招呼張英,上了第二輛馬車。
四阿哥見狀,帶著九阿哥上了第三輛馬車。
兩位大學士上了第四輛,桑額跟丁皂保上了第五輛。
九阿哥憋了半天,上了馬車,就小聲跟四阿哥道:“怎么回事兒,汗阿瑪帶這么多人過去?怎么不帶太子爺跟老十三?”
四阿哥想著這幾個人選,一時也有些摸不著頭腦。
沒有帶江蘇巡撫與李煦。
要是想要找個地頭蛇關照這邊珠場,不是應該帶那兩位么?
帶了兩位大學士與張英、桑額跟丁皂保。
前兩人應該就是碰上了,后三人專門傳過來,為什么……
至于太子跟十三阿哥,四阿哥有些悶悶的。
十三阿哥跟太子綁得太近了。
可太子如今失了赫舍里家做臂助,不說岌岌可危,處境也不樂觀。
十三阿哥說不得要被連累了。
九阿哥接著說道:“其他人還罷,為什么還叫上丁皂保,東珠這幾年數量越來越少了,不會是讓丁皂保過來學學,回頭在東北弄珠場吧?”
四阿哥:“……”
還真是不無這個可能。
東北苦寒,珍珠生長的很是緩慢。
不大規模養珍珠,只養部分,按照十年八年計劃,確實需要提前預備起來。
東珠分等級,前幾等只供宮中。
王公大臣,則是一品以上可用東珠,但是使用數量與等級都有規矩。
九阿哥并不擔心東北弄珠場,那個養的再好,也不會流入民間。
他是有些擔心,今兒人多,這些大學士也好,封疆大吏也好,背后都有各自家族。
要是有人動了心思,跟著養珍珠,那自己可要防備著。
他想起了十三阿哥的話,立時道:“四哥,湖珠能養,那海珠肯定也能養,要不咱們兄弟幾個湊一股,去北海養珠……”
他們兄弟出面,旁人再有小算計,也憋回去了。
四阿哥聽了,有些心動。
誰家日子也不富足。
一個貝勒府上下人口數百人,除了爵封,每年都要往里貼上幾千兩銀子。
他想起了小湯山那次,大家的本錢翻倍。
這珍珠真能養成,利潤不會比小湯山那次收益少。
“怎么湊?要是海里養珍珠,這耗費的人力物力,不是內陸能比的,風險也翻倍……”四阿哥道。
九阿哥道:“風險大,可收益也大啊,提前跟汗阿瑪報備了,養成后十年八年再歸內務府,之前收益歸咱們,這順利的話,能翻兩倍,不順利的話就不好說了,所以這回摻和不摻和,全憑大家自愿,不會像上回似的哄著大家賺銀子了……”
四阿哥點頭道:“如此才好,占了你一回便宜,誰好意思占你第二回便宜?”
九阿哥笑道:“三哥啊,沒有他不好意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