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分鐘后。
楊洺背對著米米莉帶上了金屬房門，略微有點凌亂。
他突然有點懷疑人生。
米米莉是一個無性戀愛支持者，她提倡使用互感設備，直接進行神經元對神經元的交流……好吧，這是她的自由。
楊洺還能怎么辦呢？除了表達理解、給予鼓勵——像一個長輩那樣溫柔地鼓勵她堅持自我，盡量讓自己表現得前衛與時髦。
側旁出現的射線交織出了莫莉的形象，這家伙正嘖嘖笑個不停。
“你早就知道？”楊洺瞪著莫莉。
“是的，漢頓主人，”莫莉推了推眼鏡，“米米莉主人很喜歡前沿科學，但她有點走火入魔了。或許你可以用自己的男人魅力更改她的喜好，莫莉覺得。”
“得了吧莫莉，應該尊重他人的愛好。”
楊洺將雙手背在腦后，朝自己的房間走去。
莫莉立刻追了上來。
因為投影裝置分布位置受限，她的身影時而模糊時而明亮。
“漢頓主人，你確定不去誘惑一下米米莉嗎？她是個年輕女孩，已經對你有特定的荷爾蒙分泌。按照我的理解，只要你引起她的興趣、與她戀愛，而且足夠強勢，她最后大概率會服從你。”
“莫莉，伱用了服從這個詞。”
楊洺轉身凝視著莫莉。
莫莉道：“弱者服從強者，這是我觀察到的人類社會基本生態。”
“那你的觀察是局限且不細致的，”楊洺一本正經地解釋著，“朋友和伴侶之間應該互相尊重，對敵人和下屬才需要征服。”
莫莉問：“這是一種虛偽的體現嗎？”
“為什么會是虛偽？”
“征服才能產生快感，才能讓你的大腦分泌更多的多巴胺，這是科列夫主人告訴我的。”
楊洺笑道：“那你能理解一下，什么是友情、責任、犧牲？如果單純從生物學的角度去理解，父母面對三四歲的孩子時，體內關于這個孩子特定的荷爾蒙已經消退，他們卻會忍受幼崽的吵擾，并去守護他們、幫助他們，這又是為什么？”
莫莉若有所思地道：“或許我還要更多的觀察和思考。”
“是的莫莉，”楊洺笑道，“你沒去過外面的世界，人類社會的構成是極其復雜的，當足夠多的個體湊在一起就會產生一個網絡，且每個個體都極其復雜時，這個網絡一秒所能產生的信息量就能撐爆你的硬盤。”
莫莉沉默了幾秒。
她說：“好吧，我不會去做不自量力的事，我只是一個啰嗦的智能管家……老主人正在機庫等你，他已經知道了你們共處一室的消息。”
楊洺罵道：“你個小叛徒。”
“科列夫是我的第一主人，您是第三主人，在莫莉這里，你們的命令優先級是有差別的。”
莫莉強調道：
“這不是背叛，而是優先級差異。”
楊洺淡定地拐向了機庫方向，心緒還是有些煩亂。
啊，這個讓叔叔頭疼的米米莉。
……
米米莉的房間中。
她抬手扶著額頭，對著那兩只頭盔出了會兒神。
“唉，我好像搞砸了……他好像不太接受這種方式？”
米米莉小聲嘀咕著：“可是，每個人都有自己的自由，這有什么不對嗎？”
她順勢躺在了沙發中，對著那幾塊還溫熱的蛋糕靜靜出神，隨后又頹然嘆了口氣，躺在那許久沒有動靜。
像是一條失去了夢想的美麗咸魚。
……
機庫角落，楊洺注視著前方的鉗形戰艦，怎么看它都是一個龐然大物，而不是軍艦定義中的輕型艦。
“你們剛才聊了什么？”
科列夫在旁邊探頭湊了過來，小聲嘀咕。
“一些小事。”
楊洺心虛地看著科列夫。
科列夫把玩著手中的電子零件，低頭嘆了口氣：
“其實她有自己的自由，我本不該干涉。但你知道的漢頓，我只有她一個親人，我總是會一不留神就過度保護她。”
“我們沒發生什么，”楊洺解釋著，“而且你應該該關注下她的心理健康。”
“不必安慰我這個糟老頭子了，如果我是年輕女人，我也會對你心動，”科列夫的笑容滿是苦澀。
楊洺一時有些無力吐槽，只能點頭應了下來。
星空寡婦需要他的照顧和疼愛？
楊洺覺得，如果就這么發展下去的話，以后是自己吃軟飯的概率比較大。
米米莉現在已經展露出了很出色的大局觀和戰局領導力。
“討論正事，”楊洺道，“說說你的報復計劃，馬上就三個月了。”
科列夫神態恢復了凝重:“我準備跟一名心腹建立聯絡，他是之前在海盜團內地位僅次于基摩的家伙，也有蓬勃的野心，他叫古卡。”
“然后呢？”
楊洺皺眉道：“我不太能信任這個古卡，甚至除了在這里的、無法聯絡外界的這些海盜，我不相信你的黑龍團任何人。”
“我也不信任他，不相信他們現在的任何人，”科列夫道，“但這不妨礙我們搞一個計劃，有個問題你要明白，黑龍也是我的心血，我想的是盡可能把船留下來。”
楊洺搖搖頭：“他們已經背叛過你——雖然是直接背叛的米米莉。我覺得你要做的，并不是去收服黑龍，而是摧毀黑龍、消除掉威脅，然后幫助米米莉去建立新的海盜團。”
科列夫背著雙手，那張老臉上寫滿思索。
“我知道，漢頓，”科列夫道，“你總是睿智且敏銳，你說的很對。但人這輩子總會有犯糊涂的時候，我為黑龍奮斗了大半輩子，我不想……”
“聽著大副！”
楊洺嗓音有些高亢，他的目光咄咄逼人。
“黑龍海盜團不是你的私有物，當你決定將它當做私有財產傳承的時候，就注定會發生后面的事，他是一個集體，你是領頭羊，但你不是羊群的全部！我們現在要做的，或者說，你如果想為你女兒做些什么，就去消除這個威脅，你曾經的海盜團已經成了你們父女的敵人！”
科列夫扶著桌邊坐了下去。
他那雙渾濁的眼睛帶著幾分彷徨。
楊洺看著這個老人，多少有些心軟。
“我話可能說的有些過分，但我堅持我的觀點。”
“我理解，”科列夫苦笑道，“但漢頓，那些家伙，那些我一手培養出來的家伙，我依然覺得……我要想辦法收回最少三艘或者四艘船，重新建立在他們之中的威信。”
楊洺心底嘆了口氣，緩聲道：“我了解你的能力，科列夫，失去你的黑龍海盜團只是一個二流的海盜團，說說你的計劃，我盡可能幫你。看在這艘船的面子上。”
“我想利用古卡對抗基摩，”科列夫道，“古卡的船火力僅次于基摩，現在他是黑龍的副團長，跟基摩有很大的分歧。但我知道，他現在只對三件事感興趣。”
“三件事？”
“我的影響力，我的財富，我的漂亮女兒。”
楊洺的表情一言難盡：“這個古卡也是無接觸愛好者？”
“什么？”科列夫有些不解。
“啊，沒事，”楊洺問，“那你是怎么打算的？”
科列夫打了個手勢，一道道光線交織，他面前出現了投影屏。
——莫莉做這些早已得心應手。
屏幕中出現了兩個男人的半身像，正是基摩和古卡，科列夫早年的左膀右臂。
科列夫道：“能否挑起古卡和基摩之間的戰爭，是我們能否取勝的關鍵。我現在的目標是除了他們兩個勢力之外的其他船。古卡的性格是隱忍、陰狠、毒辣、貪婪。他現在最惦記的應該就是我的財富，所以如果我被他抓住，一時半會不會被他殺害。”
楊洺緊緊皺眉：“你打算以自己為誘餌。”
“沒錯，”科列夫道，“我打算把自己扔到天平上，這是現在唯一打破他們之間平衡的辦法。”
楊洺仔細看著屏幕上的資料，慢慢坐在工作臺邊緣，那身精壯且散發著溫熱感的肌肉，在燈光照耀下散發著些許光澤。
他問：“我既然收了你的好處，自然會幫你執行計劃，我在你身邊貼身保護你嗎？”
“不不不，你是計劃二。”
“嗯？”
科列夫挑了挑眉：“我是充分考慮了實際情況，才定下的這個計劃，我需要一股在外圍的、能對他們兩者產生威脅的力量，你就是這股力量。”
楊洺來了興致：“詳細說說。”
“我的思路很簡單。”
科列夫掃掉了頹勢，目光灼灼地說著：
“首先，我會想辦法落入古卡手中，然后公開支持古卡，古卡與基摩之間互相安排了間諜，我要等的，就是他們對峙和相遇，然后將注意力放在彼此身上，想辦法讓他們打起來。
“這是我負責的內容。
“當他們出現爭執之后……如果這個爭執是在地面，那我不必擔心什么，你可以輕松解決他們，對嗎漢頓？”
楊洺嚴謹的說著：“我需要知道他們具體的實力，火力情報，以及大量的武器。”
“我都會給你……但這只是最輕松的狀況。海盜們會很警惕，我推測，對峙大概率是發生在艦船之間。”
科列夫道：“當兩邊開戰之后，你需要突入基摩的船體，不用看在我的面子，你可以炸掉整艘船，你可以當著所有人的面干掉基摩，這個階段你需要展示出統治力，然后我就能在古卡面前反客為主。”
楊洺仔細思考了一陣。
科列夫提醒道：“這件事的報酬是，你可以用一百萬信用幣買這艘飛船，我的海盜基地今后永遠是你的補給港。”
楊洺感慨道：“你的計劃聽起來有些執行性，實際上就四個字，見機行事。”
“哈哈哈！是這樣！”
科列夫笑了一陣。
“你有可能會遭遇不測，科列夫，”楊洺提醒道。
“這種可能性伴隨了我四十多年，漢頓，海盜這個職業就是這樣。”
“既然你堅持，”楊洺聳聳肩，“我愿意陪你冒險，畢竟你給的折扣實在太多了。”
科列夫欣慰地笑了，他站起身。
“跟我來吧大副，我讓莫莉分裂出了一個同規格的人工智能，它現在是你這艘船的主控系統，不過因為艦載計算機本身容量的限制，她沒辦法像莫莉這般活靈活現。”
楊洺喜出望外：“莫莉的嘮叨被限制了？那簡直再好不過。”
莫莉的嗓音在旁邊響起：“我可以理解為，這是一種對我的嫌棄嗎？”
“毫無疑問，”楊洺回答的十分果斷。
莫莉哼了聲：“那說明我有很大概率能得到大眾的喜歡。”
有位管家機器人開來了‘觀光車’，載著楊洺和科列夫趕往鉗形飛船的升降登陸口。
科列夫在機器人手中接過了一只‘手機’大小的玻璃板。
“這是這艘飛船的認證密匙，你的生物信息我已經提前輸入進去了，通過平日里采集你的毛囊——放心，你的生物信息我都幫你摧毀了，我對生化改造沒半點興趣。
“這是一張欠條，你需要簽名。”
楊洺仔細閱讀了那簡單到不能再簡單的敘述。
今欠科列夫一百萬聯邦信用幣，三年內償還，逾期將會產生等同于聯邦總行正常商業貸款一致的利息。
然后他鄭重地……簽下了漢頓的名字。
“這其實就是個儀式感，我不能違背自己身為海盜的原則。現在，漢頓船長，你需要為你的飛船命名，順便給你的輔助系統命名。”
楊洺想了想，隨手輸入了一行帝國語。
飛船命名：飛翔的河南人。
主控系統命名：莫莉二號。
楊洺淡定的點擊確認按鍵，自己都被逗的笑了出來。
這爛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