卑鄙的人類賭徒可以瘋狂到壓上一切進行一場豪賭；
而謹慎的機械思維體總會保守地衡量一場戰爭的得失。
這就是理性的陷阱。
不過，楊洺還沒開心多久，放松下來的律，就開始往他腦門潑涼水：
“老板，好消息！我們賭贏了！一切都在朝著好的方向發展，自由合眾國與古埃爾聯盟已經轉向新聯邦境內，要對帝國遠征軍進行包抄，帝國已經轉入全局防守！
“壞消息是，落風同盟常規軍力只足夠進行防守，現在全境算上地區防御部隊，能拉出來的艦隊，只有不到三個戰斗集群。
“我們的暗星艦隊現在只有一萬一千多艘可用艦船，這場戰爭對我們來說，是極其嚴重的折損。”
楊洺笑道：“現在的落風短期不會再經歷戰爭了，不是嗎？”
律沉吟幾聲：“這個倒也是。”
楊洺頗有些得意地道：“咱們這一戰，打的就是一個破窗效應，理到最后時刻，依舊不敢拼上一切跟我們決戰，那這場戰爭就已經是我們贏了！因為從現在開始，時間站在了我們這邊！”
“是的老板，在軍事上咱們已經贏了。”
律總算露出了幾分微笑：
“暗星艦團在各國的注視下消失在了落風帝國邊境，這就是無形的威懾力。
“接下來我們可以外松內緊，對外表現出落風同盟受創頗重，然后落風和暗星全面開展軍事生產。”
楊洺笑道：“記得提醒愛蜜莉雅，落風最好跟神秘艦團劃分界限，讓她對外就說，落風背后有一個神秘的反帝國勢力在支援，其他都不方便講……保持神秘就能保證威懾力。”
“好的老板，”律問，“他們想召開戰后會議，您要出席嗎？”
“讓愛蜜莉雅去吧。”
楊洺笑著擺了擺手：
“我要休息一下……這種戰斗，比我砍蟲子要累一百倍，精神高度緊繃，心理壓力無比巨大。
“理如果識破了我們的騙局，那接下來就是落風的覆滅。
“還真是一步生、一步死。
“不過，這也是非常時期的非常手段，接下來我們只需要在軍備競賽中戰勝利維和理，其他就沒問題了。
“這應該不會有什么困難了，落風的影響力和經濟實力將會出現飛躍式發展，我們可以名正言順搞更多軍艦，還有可以吸納周圍政體的優質人口。
“我們的暗星在人類文明邊緣地帶，進行隱秘的、無休止的擴張，我們能夠得到更多資源，機械進化路線得到的技術，會持續刺激我們的力量提升。
“利維的艦團依托于帝國的軍工體系，而這個軍工體系在帝國混亂的局勢下，已經有些運轉不開，他們就算現在重新開辟類似暗星這種基地，也很難追上我們了。”
律輕聲道：“利維在開拓勢力的前期，依靠機械多一點，當謝爾曼帝國有雛形之后，他刻意壓低了機械軍團的比重，并逐漸將機械軍團改造為了利維艦團，成為帝國的壓箱底戰力。”
“這就是一個新興勢力的優勢。”
楊洺突然有些感慨：
“可我突然想到了一個比較可悲的事實。
“文明總是在一個相似的周期中來回兜轉，人類個體卻總在文明起落中扮演了微不足道的角色。
“落風同盟擊退了謝爾曼帝國，落風同盟的民眾能得到什么？”
律小聲道：“社會福利提升、社會人均資源提升、就業增多、階級壓力釋放，以及自身的集體榮譽感提升……另外，人們對未來持續樂觀，這會使政體進入高速發展的狀態，從而促進科技持續創新，文明進入高速爬坡期。”
“行吧，當我沒問。”
楊洺搖搖頭，翻了幾張《皇帝傳》，便將這本書扔到了一旁。
他對著星空發了會兒愣，又將《皇帝傳》拿了回來，放在了手邊。
“律，你覺得，我什么時候啟程去光明之都比較合適？”
“近期，越快越好。”
律解釋道：
“利維艦團的覆滅，會讓大批光明之都的戰士重新進入他們的復生系統，您剛好可以找到一個空檔。”
楊洺挑了挑眉，道：“那我先去洗個澡、睡一覺，然后把那只小螃蟹的歷險記看完……我的米米莉呢？她有檔期嗎？本暗星之主都打完仗了，還不能犬馬聲色、好好享受享受嗎？”
律禁不住抬手扶額。
有時候她也是真迷糊。
要說自己老板沒變吧，他一路走來，變得更加成熟，變得更加果斷，大局觀和眼界不斷提升，面對銀河系的各大政體明爭暗斗已是游刃有余。
可要說自己老板變化大吧，他還是保持著那顆初心。
老色胚的初心！
“好的老板！我這就給您和米米莉小姐安排假期！”
律說的咬牙切齒。
楊洺舉了個響指：“表現不錯！加工資！”
四國戰后會議同樣是在虛擬會議室進行。
愛蜜莉雅帶著落風同盟的十多名高層，坐在四方桌子的一側。
古埃爾聯盟一方，多多摩多總參謀長只能坐在稍微后方的位置，第一排坐了他們的總理。
與之對應的，則是新聯邦的議長、自由合眾國的總統。
這次會議的內容，既復雜又簡單。
簡單在，他們并沒有太多可以瓜分的利益，因為這次只是擊退謝爾曼帝國，并不是占據了多少星球、捕獲了多少資源。
復雜的一面，則是三大強國各懷心思，都希望能在落風這里得到一些好處，卻又不想拿出合適的籌碼進行交換。
愛蜜莉雅自然不會慣著他們。
在愛蜜莉雅的認知里，她的老師、賞金獵人楊洺先生，擁有可以跟謝爾曼帝國利維艦團相媲美的超級艦團，現在并不是落風求著這三家政體做什么，而是跟他們三家進行平等合作。
她的思路也很清晰，結交古埃爾聯盟，平等對待自由合眾國，拒絕搭理新聯邦。
古埃爾聯盟率先表態，他們只是說己方損失了多少艦船、死傷多少士兵，并說了下他們的戰績；
愛蜜莉雅表示，稍后落風會繼續加強跟古埃爾聯盟的軍事合作，兩國之間將會分享更多技術，楊洺統帥之前的所有許諾全都算數，她也會在不遠的未來正式訪問聯盟。
古埃爾聯盟總理則表示，不只是要加強軍事合作，還要在經濟、文化、藝術領域進行全面的合作，聯盟會無償支援落風同盟邊境地區開發，并為落風同盟加量輸送一批此前封存的半退役戰艦。
投桃報李，愛蜜莉雅將無人機艦群統合技術分期贈送給古埃爾聯盟。
兩個政體暫時性的綁定，符合雙方的利益。
落風參戰的十一架自走行星炮，有六架‘囫圇’走出了戰場，這就是一股巨大的常規威懾力，已經足夠落風自保。
很何況，他們背后還站著一團迷霧的神秘艦隊。
自由合眾國主動提出要跟落風進行軍事技術交換，愛蜜莉雅委婉表達遺憾。
“我們落風的軍工體系發展，是有些畸形的，為了戰勝謝爾曼帝國，我們朝著無人機群和行星炮的方向走的深入了一些，但在傳統的、具有更廣泛應用場景的多用途戰艦方面，依舊有所欠缺。
“與古埃爾聯盟的合作，已經完美彌補了我們的缺點。
“我們落風同盟不是什么見利忘義的小人，也不愿做什么奇貨可居的生意，我們是以真誠來換取真誠。
“所以，已經決定跟聯盟合作的我們，只要合作進程不出現意外，暫時不會考慮另外的合作對象。”
這種場合，大家發言都很謹慎。
愛蜜莉雅能說出這番話，已經足夠讓古埃爾聯盟吃上一盒的定心丸。
當然，一切都要看利益，所有的跨國合作不能看規劃了多少，而要看真正落實了多少。
然后就是重量級的新聯邦代表發言。
“我方……”
新聯邦代表團對面的落風代表席位，十多個立體投影輕輕抖動，所有的落風同盟代表同時離席。
新聯邦議長的臉都黑了，卻只能繼續發言。
當新聯邦代表發言完畢。
立體投影投射出的幾條光線來回穿梭，所有落風同盟代表同時歸位。
“抱歉，網絡波動。”
愛蜜莉雅的俏臉上帶著幾分遺憾：“為了節省時間，讓我們進行下一個話題，也就是下一步的軍事部署。”
新聯邦的老議長捂住了心臟的位置。
虛擬會議室的扯皮還在繼續；
銀河系大部分區域卻開始張燈結彩。
在自由、民主兩大陣營持續的宣傳下，以及各國歷史教科書都有謝爾曼帝國介紹這一背景加持下，落風同盟的‘以弱擊強’、‘以下克上’且取得全面勝利，成為了震動全銀河系人類文明的巨大新聞。
在網絡水軍的描繪中，落風民主共和國的前身落風帝國，在幾百年前就已經開始計劃如何爭取民主和自由，正是幾百年的積累，才有了一朝的爆發。
暗星艦隊和利維艦團的較量，以零散視頻的形式，在銀河系全網絡瘋傳。
律并沒有去管這些。
再過幾個月，人們對這件事的關注歸零，她會刪掉這些數據。
——并列于人類文明的機械文明所進行的戰爭，沒什么好對人類宣揚的。
幾家歡喜幾家愁。
身為戰勝者的落風同盟，開始進行全國范圍內的哀悼活動，并宣布將會持續提升軍人和軍人家屬的社會待遇。
謝爾曼帝國內部出現了大面積騷亂，強大的帝衛系統雖然凈化了帝國的大一統網絡，但各行政星的區域網絡依舊傳播著帝國大敗的負面消息。
帝國軍隊的威懾是雙向的，既對外，也對內，當無敵的艦團損失慘重，威懾力便大打折扣。
帝國此前的危機非但沒有被對外戰爭所化解，還因為戰敗而超級加倍。
帝星，帝國發展神教總部。
老皇帝愣愣地看著眼前的‘成熟的理’，聽著一旁侍女稟告的戰報，雙眼漸漸少了一些神采。
打輸了？
帝衛系統帶著利維艦團出動，竟然打輸了？
現在，這個宛若女神的立體影像，正在祈禱著什么，根據大主教的解釋，這是帝衛系統在持續的低功效運轉。
可老皇帝依然覺得，自己應該是在做夢，而這場醒不來的夢，還有朝著噩夢發展的趨勢。
中年侍女道：“陛下，伊諾所長發來了線上會議邀請。”
“哦，”老皇帝閉眼輕嘆，“我這位小叔已經是家族里面難得靠譜的精英了，他的意見往往是正確的，只是可惜，他的話語權太微弱……找個安靜的地方，我去參加一下吧。”
“陛下，我們必須提醒您，那張圓桌此刻也在運行。”
老皇帝皺眉道：“什么意思？”
“意思是，現在出現了兩個高層決策會議，一個是還在那張圓桌上，不過，有五分之二原本屬于那張圓桌的元老們，已經出現在了伊諾所長召開的會議上。”
老皇帝怔了下。
他難得動腦子思考，思考了十多秒后，扭頭看向自己的歷史老師：
“帝國歷史上出現這種狀況，一般怎么應對？”
“抱歉，陛下，”中年侍女微微搖頭，“帝國的歷史上，沒有出現過這種狀況。”
“這可不是個好兆頭。”
老皇帝想了想。
他是帝國皇帝，現在如果他出面，將所有的掌權派匯聚到他面前，是符合法理的。
但如果……他們拒絕……
這些家伙從沒把他這個皇帝放在眼里，他們很可能會拒絕，而只要拒絕的人數一多，那他連現在的表面皇帝也要做不成了。
老皇帝突然想到了他那個年輕的騎士長。
那家伙是那么的神奇，遇到任何困難都能找到解決的辦法，又能讓那些老家伙毫無辦法……
“我恐怕不行。”
老皇帝喃喃著，微微嘆了口氣，坐回了自己的懸浮沙發。
他把雙手揣在了袖子中，淡然道：“我身體不舒服，就回去休息了，所有的會議都幫我拒了吧。”
“陛下，其實您現在……”
中年侍女有些欲言又止，但她看著皇帝離去的背影，并未多說什么。
“我們竟然沒死！”
雷維爾伯爵從昏睡中醒來，看著自己這艘旗艦記錄的戰斗畫面，一時間竟不知該如何言說。
這艘艦船所率領的小股艦隊，只是參加了邊緣的戰斗，記錄的戰斗畫面也非戰場全貌。
但這種高烈度、毫無花哨的戰艦對攻，依然讓雷維爾神經亂顫。
他頭上綁著繃帶，額頭還有一點血跡，這是對他在睡眠艙睡覺時不綁安全繩的‘嘉獎’。
這位伯爵大人因為艦體劇烈震動，腦袋狠狠撞擊睡眠艙，導致腦震蕩短暫昏迷，完美錯過了整個戰局。
現在有一堆壞消息擺在他面前。
最壞的消息：他的私人艦隊幾乎打光了。
相對沒那么壞的消息：其他大貴族家族的私人艦隊也差不多。
雷維爾為那些熟悉面孔的消逝傷感了幾分鐘，繼續看戰爭記錄，很快他就發現了一些端倪。
利維艦團和敵人的神秘艦隊，好像都不是人類駕駛的，它們的機動變速、直線加速，遠超人類可承受范圍，它們在加速過程中，沒有在艦船正前方弄模擬重力場。
——艦船正前方的模擬重力場，可以有效抵消，艦船在全速推進時，對船員身體帶來的強大負荷。
雷維爾緊緊皺眉、不斷思索，正當他強迫自己把精力從‘馬后炮’分析轉移到撫恤士兵，他的加密通信設備，突然收到了一條有些詭異的消息。
將這個通信器送到落風同盟，交給統帥楊洺。這關系到帝國幾千億民眾的生死存亡。
發送消息的賬號是……皇帝陛下的小號！
雷維爾嘴角在飛速抽搐。
他看了眼各處，確定艦船控制臺的操作員們都沉浸在悲傷的氛圍中，沒人注意到他這邊，便立刻將通信器放回了口袋。
這個秘密通信器，是他跟自己偶像白色幽靈、軍情局如今的扛把子阿特羅，還有其他幾個不重要的家伙，一起在皇帝陛下那里領的，而現在，皇帝陛下的小號親自發送信息……
他該怎么才能見到落風的統帥？
假裝投誠？
他的大家族還要不要了？
雷維爾坐在艦首陷入了沉思。
“唉，以后等我老了，我肯定要寫個回憶錄，”他在苦笑中低喃著，“來祭奠帝國強盛時期的落幕。”
先發后潤
(本章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