友善歡樂的氣氛不再,轉而是無比嚴肅的氛圍,伯洛戈覺得自己就像一個罪犯,被這幾人包圍起來,無處可逃。
“怎么了?”
伯洛戈對瑟雷幾人態度的轉變感到困惑,僅僅是與賽宗對話而已,他們的反應為何如此之大。
瑟雷打了個響指,博德直接起身,關閉了所有的房門,還特意檢查了一下不死者俱樂部的大門,確保它嚴絲合縫地關閉了起來。
薇兒警惕地看向四周,這里是他們的地盤,卻好像在不死者俱樂部的深處,盤踞著不知名的敵人。
瑟雷拋掉了輕松隨意的神態,整個人緊張的不行。
“你的意思是,在時軸亂序的最開始,是賽宗主動提醒了你,并且與你對話。”
瑟雷認真地問詢道,“而后賽宗消失了,直到現在也沒有回來,是嗎?”
“嗯,所以……賽宗是有什么問題嗎?”
伯洛戈疑惑道,在他看來不死者俱樂部內的不死者們,相處起來都其樂融融的,這些家伙沒事就給賽宗一腳,讓這個礙事的家伙滾遠點。
可現在他們對賽宗充滿了敬畏以及……警惕?
“問題可大多了,經過漫長歲月的相處,我們幾人都多少了解了對方的過去,可唯獨賽宗……我們對賽宗一無所知。”博德此時開口道。
“我們認識賽宗很久了,但你可能不會相信,我們幾乎沒怎么與賽宗交流過,”薇兒說,“他一直在扮演些奇奇怪怪的角色,每隔幾十年切換角色時,他才會說上那么幾句話,大多也是一些并不重要的閑談。”
“我們覺得賽宗是在以將自己變成另一個角色的方式,麻痹著他自己,我們有問過他,但他對此一言不發。”
瑟雷把弄著手中的酒杯,分析著賽宗的想法。
不死者俱樂部內的每個人,都有著一個糟糕的過去,大家用不同的方式麻痹著自己,以次度過漫長的歲月。
酒精與歡愉是瑟雷的避風港,將自己扭曲成另一個存在,則是賽宗逃避問題的方式。
伯洛戈不解道,“所以你們為什么如此警惕賽宗?”
瑟雷瞇起了眼,他有些猶豫,不知道該不該繼續說下去,博德與薇兒的態度也是如此,氣氛嚴肅壓抑了起來,在這些不死者的眼中,以往安全無比的俱樂部,也開始變得危險至極。
“伯洛戈,你有想過,究竟是誰建立了不死者俱樂部嗎?”
面對這個神秘的問題,伯洛戈搖了搖頭,他到不死者俱樂部連一年都不到,就連會員都沒認識幾個,他怎么能知道這種事呢?
“難道說……你們懷疑賽宗就是不死者俱樂部的主人嗎?”
伯洛戈很快意識到了另一點,聲音里有著壓制不住的驚異。
大家用沉默默認了伯洛戈的回答,怪異的情緒在幾人之間縈繞,瑟雷拿起酒瓶又倒了幾杯酒,希望讓酒精能令緊張的情緒緩解一些。
“和你所想的不一樣,我并不是在百年前的破曉戰爭結束后,才真正加入的不死者俱樂部,早在那之前我就結識了這里。”
瑟雷搖晃著酒杯,看著其中的冰塊來回碰撞著,折射的光線里,他的思緒被拉扯到了歲月之前。
“那應該是……很多年前了吧?我也記不太清了,我記得那時賽宗就邀請過我,我時不時會來到這里做客,但并未留下、成為其中的一員。”
伯洛戈靜靜地聆聽著瑟雷的講述,這位曾經的夜族領主很少講述他那漫長的過去。
“破曉戰爭后,我無處可去了,這時賽宗又出現了,他再度向我發出了邀請,這一次我同意了,然后我就來到了這。”
瑟雷感到些許的寒意掠過身體,此刻他才后知后覺地意識到某些事。
“隨后奇妙的事發生了,伯洛戈。
沒有人告訴我該做什么,但當我生活在這里時,當日子一天天的度過時,我也不清楚這是怎么回事,我鬼使神差地在這里代入了某種身份,成為了酒保。”
瑟雷笑了笑,目光在這熟悉的吧臺上掃過。
“就像某種同化,不知不覺中我成為了不死者俱樂部的一部分,作為一名酒保,一位負責人管理著這里,至于賽宗,自我來后,他就像卸去責任一樣,沉迷于自己的扮演中。”
伯洛戈對于瑟雷所講的故事感到一陣后怕,“這一切都是在潛移默化中發生的,是嗎?”
“差不多,當我意識到這一切時,我已經工作很多年了,還邀請了不少新會員,”瑟雷說,“我當時嚇了一跳,感覺自己墜入了魔窟,我當即去和賽宗對峙,而他也罕見地結束了扮演,回復了我的話語。”
“避風港并不是免費的,每個人都要貢獻其的價值,來維系這里的運轉。”
瑟雷復述著賽宗當時的話語,仔細想想這已經是很久之前的話了,自己居然還記得如此清晰。
“他說我只要想離開,隨時都可以,不死者俱樂部從不束縛任何人,我們之所以無法離開,是我們的過去束縛著我們,讓我們不敢再回歸塵世。”
瑟雷頓了頓,他想起自己那糟糕的過去,忍不住感慨道,“他說的沒錯,我們并不是被不死者俱樂部困在了這,而是被自己的過去困于此地,無法離開。”
“想離開很簡單,只要真正地踏出那道門,不再回頭就好,去迎接自己本該迎接的命運,可過了這么多年,我們之中誰也沒有勇氣這樣做。”
伸出指了指不死者俱樂部的大門,每個不死者都是自由的,但又是被囚禁的。
一切皆有代價。
“從那時起我就覺得賽宗很不對勁,但你也看到他平常那副樣子了,真的很難讓人嚴肅地對待他。”
瑟雷無奈地攤了攤手,再怎么可怕神秘的存在,他天天裝作一副狗子的模樣,隨地撒尿啃桌角,換誰也無法嚴肅地對待他,反而會對他拳打腳踢。
伯洛戈明白瑟雷的意思,“在你們之中,賽宗無疑是資歷最深的一位,甚至說,正是你的到來,在某種程度上接替了賽宗的職責,所以你懷疑他……他是不死者俱樂部的主人?”
說完之后,伯洛戈也為自己這個想法感到吃驚,如同一個完全沒有任何依據的狂想。
可……可伯洛戈就忍不住地相信,這是唯一的真相,他想其他人也是這樣覺得的。
“越古老,越尊貴,越無常。”
瑟雷沒有回答伯洛戈的話,只是幽幽地低語著。
“這是一個反常現象,賽宗主動停下了扮演,與你對話并離開了不死者俱樂部。”
博德的聲音低沉轟鳴,冰冷骷髏的面容朝向伯洛戈,“我們至今也不清楚賽宗的身份,也不知曉他在這不死者俱樂部里,究竟處于什么樣的地位,但可以肯定的是,他絕對沒有表面這樣簡單。”
幾人的談話逐漸陷入了沉默,他們也不知道接下來該繼續說些什么了,只是各自喝著悶酒。
伯洛戈想起不死者俱樂部內那不斷螺旋向上的樓梯,還有那仿佛沒有盡頭門廊,這座看似輕松快意的俱樂部內,藏著不為人知的秘密。
沒人知道賽宗真正的身份,也不知曉他究竟去了哪,至少接下來的日子里,伯洛戈都沒有再見過那個裝扮成狗子的滑稽身影。
在不死者俱樂部的深處,幾乎無人涉足的門廊盡頭,一道房門緊閉著,其中傳來隱隱的鼾聲,這鼾聲持續了已經百年之久,有人長眠于此,不曾醒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