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幼,瑟雷。”
“幼,薇兒。”
見是薇兒,瑟雷松了口氣,繞過薇兒推開自己房間的房門,順手還把遮陽傘立在了一邊。
薇兒跟上了瑟雷,幾個靈巧的起跳,躍上衣柜,高高在上地俯視著瑟雷。
“你不在的時候,可是發生了不少事啊,瑟雷。”
“是嗎?”瑟雷摘下身上這些花里胡哨的東西,“那還真是遺憾啊……說來,有人來找過我嗎?”
瑟雷換衣服的間隙里,拿起一個小冊子,根據日期念出一個又一個的名字,“詹金?艾琳?波莉?”
薇兒說,“有過幾個,但我不確定她們是不是你冊子上的人。”
“那多半是了,”瑟雷說,“真遺憾啊,我本來約好她們,會有幾個難以忘懷的夜晚的。”
“哦,對了,水仙花來了嗎?”
薇兒歪頭,“水仙花又是什么?”
“她的藝名,至于真名,我還沒來得及問,”瑟雷換上他那身花哨的衣服,“我們是在鋼管舞教室認識的,她還邀請我共舞一次呢。”
瑟雷挑了挑眉,一副自信的模樣。
“你是去見她了嗎?”
薇兒懶得配合瑟雷那無聊的笑話,簡單且直白地問道,“我以為你準備好了,我甚至覺得你不會回來了。”
“我……我還沒準備好。”
瑟雷臉上的笑意僵住、消失,像是畏懼薇兒的目光一樣,他眼神躲閃道,“而且現在有新的事情需要我了。”
“有一批夜族脫離了永夜之地,正在迅速發展……”
“這是你為自己開脫的理由嗎?”
薇兒輕易地看穿了瑟雷的掩飾,毫不留情道。
瑟雷沉默了下來,他慢悠悠地走到床邊坐下,猶豫了很久后,他才緩緩開口,“抱歉,我沒準備好。”
“他們都說,我是最像我老爹的孩子,說不定我連他那份該死的怯懦,也一并繼承了。”
薇兒還想說些什么,可見瑟雷這副落寞的模樣,千言萬語到了嘴邊,也變得毫無意義。
黑色的影子一閃而過,薇兒懶得面對瑟雷了,直接離開了他的房間,瑟雷默默地關好房門,整個人癱在床上。
昏暗里瑟雷又看到了那掛滿墻壁的肖像畫,畫作是如此生動,仿佛真的有人被封印進了二維的紙面里。
女人們一如既往注視著瑟雷,關切亦或憎恨,瑟雷則像是不在意這一切一樣,他懶洋洋地翻了個身,抱住了大把的被子。
虛無之間。
茫茫的灰白世界內,一個身影由遠及近,他的步伐緩慢,但每一步都能邁出極遠的距離,再配合他那副臃腫的宇航服,笨拙與靈巧兩個矛盾的屬性,一并存在于他的身上。
宇航員反復地起躍,與他一同起躍的,還有懸浮于頭頂的一塊塊巨石,它們相互碰撞,發出模湖悠長的低鳴。
在跨越不知道多遠的距離后,宇航員停了下來,他已經有段時間沒來這了,更多的時候,他都是在露天電影院那邊,欣賞著塵世內的種種。
距離宇航員不遠的一處環形山內,一扇木門詭異地聳立于最底部,伴隨著微光的亮起,有人推開了木門,抵達了虛無之間。
男人穿著一身藍色的睡衣,搖搖晃晃地踩在了細膩的塵埃上,他仰起頭,注視著死寂又奇特的美景。
他很少來到這,因為宇航員幾乎不怎么邀請他,為此每次來到這,男人都會努力窺探這里的每一處,試圖將這奇異的美景完全地收入眼中。
宇航員打了個響指,像是惡作劇一樣,庇護在男人身上的力量消失,一瞬間極致的寒冷吞沒了他的身體。
男人張口說話,但沒有絲毫的聲音發出,緊接著一層薄薄的冰霜覆蓋在了他的體表,與此同時他體內的血液開始沸騰,肺部的氣體快速逃逸,沉悶的爆炸從體內響起,每一次爆炸聲后,他的身體都像是開裂的黃土般,布滿猙獰的裂隙。
恐怖的傷口布滿了全身,縫隙里溢出純黑的、類似焦油的物質,它們擺脫了重力的束縛,像是瘋長的荊棘藤蔓,不受控地溢出身體。
焦油里閃過了諸多猙獰的面容,以及怪異的悲鳴,但所有的聲音都未能傳達出去,它像是沸騰了般,伸出細長的、猶如絨毛般的觸須。
仿佛男人并非死去,肉體的崩塌反而打破了某種束縛,藏身于其中的怪物展露出了真容。
“你覺得這很好玩嗎?”
聲音清晰地傳入宇航員的耳中,即便庇護沒有降臨,下一刻溢出的焦油全部逆回進了身體里,死去的血肉也煥發出了生機,強勁的生命力抵御住了寒冷與死亡。
貝爾芬格邁開步伐,在陡峭的斜坡上前進,越過環形山,來到了宇航員身前,也是來到了他身前時,貝爾芬格像是重新進入了庇護范圍內,所有來自外界的影響全部消失了。
“沒什么,我只是很久沒看到你那副丑陋的姿態了。”
沙啞的笑聲從宇航員的頭盔下響起,他轉身為貝爾芬格帶路。
貝爾芬格跟在宇航員的身后,疑惑地打量著他,“你還要穿這副潛水服多久?”
提起自己的丑陋姿態,貝爾芬格才注意到,自從圣城之隕后,眼前這位血親就穿上了這件怪異的潛水服,并且在這漫長的歲月里,從未脫下過片刻。
如果不是能感受到他身上那股熟悉的瘋囂氣息,貝爾芬格只以外觀去判斷,他真的很難將宇航員與自己記憶里熟悉的那位血親聯系在一起。
“誰知道呢?”
宇航員滿不在意地回答道,貝爾芬格也沒有追問,今天他來到這,可不是為了這些事。
“那個東西終于造好了嗎?”
“差不多,花費了這么長的時間,也算是不負眾望。”
宇航員說著帶貝爾芬格抵達了一個巨大的環形山前,這座環形山幾乎覆蓋了視野的全部,而在這幽深黑暗的環形山底,隱約能看見某種龐大造物的輪廓。
“你和阿斯莫德的賭約,你有信心嗎?”
“我有信心,”貝爾芬格說,“但厄文太不可控了,我本以為……”
宇航員打斷了貝爾芬格的話,“算了,阿斯莫德并不重要,她覺得自己有資格參與爭斗,可她根本不曾真正地了解過我們。”
“哈,是啊,”提起那個偉大的計劃,貝爾芬格不由地興奮了起來,“她以為我們只是想獲得紛爭的勝利……她還是那么天真。”
龐大的陰影籠罩住了宇航員與貝爾芬格,隨著宇航員的到來,這座龐大的造物發出了陣陣低鳴,隨后遲緩地運作了起來。
高大的機械結構逐一展開,金色的鏡面猶如釋放的羽翼,逐一浮起、相互連接,組成一道圓形的半弧金色鏡面。
宇航員揮手,懸浮于頭頂、猶如山巒般巨大的巖石紛紛撤開,無數的碎石挪移后,灰白的云層與無盡的大海,連綿不絕的山脈此刻像是一道道淺淺的紋理。
蔚藍澄凈的星球倒映于巨大金色鏡面中。
貝爾芬格發出陣陣笑聲,“他們絕對想不到,你的國土會在這。”
宇航員一言不發,帶著貝爾芬格走到了龐大造物的陰影里,在那也有著一處露天影院,兩人入座,宇航員按動遙控器,光芒打在熒幕,將蔚藍澄凈的星球置于畫幅之內,似乎這龐大造物是某種攝影機一樣。
再次按動遙控器,蔚藍的色彩消失不見,轉而是一抹抹熾白的輝光纏繞在星球之上,每一處光芒的明亮程度并不一致,粗略地看去,這倒像是某種氣象圖,并且以光亮的程度,標注了云層的厚度。
貝爾芬格感嘆道,“真美啊……以太。”
熾白的輝光間,能看到一顆顆猶如白晝般閃耀的光點,貝爾芬格知道,那是以太的濃度抵達了極限,進而創造出的以太渦流點。
數不清的以太渦流點遍布了全球,源源不斷的以太填滿了世界的每一處空隙。
“憑借這東西能找到它嗎?”
宇航員回答,“可以。”
他解開金色的玻璃面罩,漆黑的粒子從頭盔下溢出。
“只要找到以太濃度最高的那個點就好,而那便是一切的源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