視野黑了下去,可伯洛戈的樣子永遠凝固在了第三席的眼中,像是邪魔在人世間的投影,第三席對于那張面容,有的只是無盡的憤怒與憎恨。
“小偷、簒奪者、欺詐者……”
第三席罕見地情緒失控,以種種惡毒詞匯稱呼著伯洛戈。
震怒之后,第三席很快平靜了下來,他的呼吸顯得有些沉重、粗糙,第三席自黑暗里站起,昏暗的場景變得明亮了起來,玻璃圓底映入眼中,影王出現在了第三席的視野之內。
“我找到那些潛入者了,”第三席說,“是伯洛戈·拉撒路,他已經晉升到負權者了。”
提及負權者時,第三席感到些許的恐慌,上一次與伯洛戈交手時,他才只是凝華者而已,如今就已經是負權者了,這恐怖的成長速度令他倍感不安。
“這是個不錯的機會,”第三席提議道,“以霧淵堡壘為囚籠,囚禁、襲殺伯洛戈。”
說出這句話后,第三席覺得自己的血都沸騰了起來,他語氣里帶著難忍的興奮。
“對,就是這樣,只要控制住了他,無論那頭魔鬼想要做什么,他都做不到了,并且我們還能將伯洛戈作為籌碼與其博弈。”
第三席目光火熱地看著沉默的影王,繼續說道,“甚至說……甚至說利用他的軀體。”
這句話引起了影王的注意力,他微微抬頭,面具下依舊是一片黑暗,令人看不清他的目光所在。
富有冷意的目光掃過第三席的身體,第三席情緒降溫了幾度,聲音平靜地說道,“我們不能放過這個機會。”
長久的沉默后,影王發出了一陣無奈的嘆息聲。
“你覺得,人類能反抗命運嗎?”
影王拋出了一個與對話毫無關聯的問題。
第三席沒有絲毫的猶豫高聲道,“能,我們能做到!”
影王點點頭,沒有否定第三席的話,他接著說出自己的想法,“曾經我也是這樣認為的,畢竟我經歷了那么多的苦難,并且戰勝了它們……我距離勝利只有一步之遙了。”
“我們可以繼續走下去,我們就快成功了,”第三席說,“重歸凡世。”
見第三席那副興奮的樣子,影王沙啞的笑聲里帶上了幾分苦澀,“后來我在想,我的反抗會不會也是命運的一環?陰謀的一部分呢?”
第三席收起了情緒,靜靜地聆聽著影王的話。
“是啊,反抗命運本身這件事,是否也是來自于另一個更大、更宏偉的命運呢?”
第三席不知道該如何回答。
“那頭魔鬼、利維坦,他給我的感覺就是如此。”
影王向第三席闡述自己的內心的想法,對于利維坦,影王很早就有過諸多的猜疑,但他一向是個沉默寡言的人,這是他為數不多向他人傾訴的時刻。
“有時候我會覺得,這個世界的一切都只是一部電影。”
“電影?”
第三席對于電影而言,只是有所耳聞,這種新興的事物很難引起第三席的興趣,他的全部精力都放在了侍王盾衛的經營上。
“這個世界就是一部電影,每個人都是電影里的一個角色,我們的命運早已在電影開拍前,就已經注定,沒有人能改變自己的命運……也許有人能,他和我一樣,察覺到了自己只是一部電影的角色而已,我們想要改變自己的故事,想要從配角變成主角,我們會為此付諸努力,直到……
直到被他、被那頭魔鬼注意到。”
影王驚聲感嘆道,意識到這樣的事實并不容易,一想到這樣的事實,也難以令人的內心重歸安寧。
“那頭魔鬼就像這部電影的導演,為了電影呈現出他最終想要的結果,他不會任何人允許干擾拍攝的進行。”
影王舉起了例子,“例如,他需要我拿回錫林的尸體,那么我就一定能拿到,無論中間發生何等的曲折,就像命運束縛般,那具尸體總會回到我的手中……就是這樣。”
第三席陷入了沉默之中,他開始理解影王為什么對于奪回錫林的尸體,如此充滿信心了,因為這是利維坦的意志,所以影王一定會成功,無論如何。
同樣的,作為利維坦的選中者,伯洛戈也無論如何,都不會倒在這里,哪怕影王親自出手,也留不下他。
畢竟電影的劇本里,可沒有這樣一段劇情。
第三席喃喃道,“這聽起來太可怕了……”
影王低聲道,“所有的一切,都只是一場宏大樂章,遺憾的是,我并不清楚,這是否會是樂章的末尾余音。”
就在第三席覺得影王要放棄對伯洛戈的追獵時,影王話音一轉。
“無言者已經在去找伯洛戈的路上了。”
“什么?”
第三席愣了一下,剛剛影王的言語里還充滿了對命運的臣服,可他又做出截然相反的舉措。
對此影王只是極為平澹地回答道,“我知曉自己的命運,但我直到今日,依舊無法接受。”
“更重要的是,我猜伯洛戈也是這樣想的。”
這句話影王沒有說出來,而是在心里念叨著,他低下頭,只見自己的腹部,不止何時出現了一道若隱若現的黑色臍帶,它不斷地延伸,深入了深邃的黑暗里。
影王能猜到臍帶的另一端,會是什么東西,他隱隱期待那一幕。
高亢的以太涌動與轟鳴的震蕩打斷了丘奇的行動,他躲藏在陰影里,直到遠處的以太反應逐漸平息下來,他才慢悠悠地走出陰影,置身于空蕩蕩的回廊之中。
出意外了。
丘奇望向以太波動襲來的方向,眼中多出了幾分擔憂,潛入行動最后還是變成了遭遇戰。
他沒有猶豫太久,丘奇相信伯洛戈的個人能力,作為他們之中最為強大的負權者,伯洛戈不會令人失望。
丘奇要專注于眼下的工作,完成自己的滲透行動。
深呼吸,喚醒潛藏在體內的力量,丘奇的衣裝開始了變化,化作純粹的漆黑,幾乎與黑暗融為一體,他的面容也在緩慢地扭曲,直到變成另一個模樣。
視線的余光掃過陰影的角落里,那里正倒著一具早已冷下來的尸體,它的面容被刀刮花,讓人難以分辨出他原本的樣子。
“抱歉,借用一下你的身份。”
丘奇對著尸體低聲道,踏出黑暗,微光在他的眼童里升騰,隨即丘奇的存在感急速降低,像是與周圍環境完全融為一體一樣。
走進陰暗的走廊內,走廊的盡頭傳來一陣雜亂的腳步聲,丘奇緊靠在走廊的墻壁邊,緊接著他看到了自走廊內跑來的敵人。
那是一群普通人,看起來是經過灰貿商會契約的雇傭兵,身上攜帶著大量的煉金武裝,丘奇壓低了呼吸,這些雇傭兵就像沒看見丘奇一樣,與他擦肩而過。
有那么一位雇傭兵似乎察覺到了異樣,他停了下來,轉過頭看向走廊,他什么也沒看到,只是一團模湖的黑暗而已,唯一值得注意的是,走廊的某一處,有一張古舊的畫作,在他的印象里這里本沒有畫作的才對。
雇傭兵沒有懷疑太久,只當做自己過于緊張,引起了異常,他轉頭繼續跑了起來,跟上隊伍。
幾秒后,他眼中的“畫作”開始了移動,丘奇朝著走廊的另一端快步走去。
丘奇的一只眼睛暗澹,另一只眼睛則閃爍著微光,釋放著奇異的力量,完全庇護了丘奇的存在。
詭異的秘能不止在令丘奇的存在感急速降低,還令他人對丘奇的認知產生了扭曲,主動忽視丘奇的存在,并將他視作另一個常見的、融入環境的物件。
明明同處于同一個世界內,卻無法觸及,仿佛隔絕于兩個平行的時空中,而這即是丘奇真正的秘能。
化身幽魂,化身鬼魅,化身不為人知的旁觀者。
丘奇朝著黑暗的深處大步前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