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廳中之人,如喪考妣。
還有人不甘心,低聲道:“事情還沒有到最壞的地步啊,怎么……怎么就死了呢……”
而那錢莊的人,聽聞曾家的家主一死,頓時臉色慘然。
楊撫連忙起身,直接告辭,匆匆往曾家去了。
“先生,先生,你快想一想辦法。不如我們同氣連枝,將價格維持在十兩……”
老人閉著眼睛,紋絲不動,他什么話都已說不出口了。
“不好了,外頭的行情,已經有人售價六兩了……”
嗡嗡嗡……
誰也沒有想到,價格的暴跌,比他們想象中的還要快。
實際上,現在所謂的價格,其實都是虛的,無論你報多少價錢,也得有人買才行。
可不幸的是……此時無論是什么價格,也絕沒有人敢買他們的桐油了。
倘若當真是急需的人,那兄弟商行二兩銀子零售的桐油難道不香嗎?
兄弟商行可以二兩銀子的價格來出售桐油,這是因為人家的成本本來就是二兩銀子。
可他們成嗎?
當初為了炒高桐油,他們可是拼命抬價收購,發出的資金成本,可是十幾兩銀子一石的啊。
而現在……這桐油在手上,就好像一錢不值了一般。
更可怕的是……錢莊那邊……又該怎么交代?
“先生!”有人再也忍不住了,破口大罵起來:“當初,可是你口口聲聲說,一定能掙大錢的,大家信了你,才跟著你干,如今你不需給一個交代嗎?”
老人疲憊地抬起了眼睛:“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哎,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啊……到了如今,我等身家性命盡都沒了,你們卻還來問我,問我有何用?”
他站了起來,看著許多人怨毒地看著自己。
當初他們對他有多信服,現在怕就有多仇恨了。
老人嘆道:“老夫現在細細思來,倒像是有人在做局,那兄弟商行……似乎處處都比我們占一步先機,我們……上當了。”
片刻之后,老人已是老淚縱橫:“老夫這些年來,無往不利,哪一次……不是掙了個盆滿缽滿?哪里想到……竟在這一次中了圈套,這一步走錯,便是滿盤皆輸。”
“難道真沒有辦法嗎?”
老人抬頭,看著眼前這人,他突然笑了:“辦法……是啊,還能有什么辦法呢?如今已是勢如破竹,摧枯拉朽,只可惜……這勝的不是我們。這真是時也,命也……”
“不如去求那兄弟商行的人,大家一起掙錢……求他們高抬貴手。”
老人用一種奇怪的眼神看著說這話的人,他道:“他已將你吃干榨凈了,你去求他,有何用?你還有什么值得讓他對你高抬貴手的理由嗎?”
“今日……你要給我們一個說法,如若不然……”
似乎,這些人終于憤怒了。
他們滿是憤恨,甚至有人急眼了,想要屢起袖來。
老人自嘲地笑了笑,道:“不必你們動手,到了這個地步,哪里還勞你們動手呢?老夫自會了斷……”
說罷,蹣跚而去。
南京城里,好事者們幾乎瘋狂了。
誰也沒有想到,昨日還價比黃金的桐油,如今卻已一錢不值。
哪怕是價格降到了三兩、四兩,也已無人問津。
隔三差五,便聽到有人上吊的消息。
“造孽啊,真是造孽啊。”
茶肆里,聽到某家人上吊,便有人忍不住搖頭苦笑,似乎也生出了幾分悲憫和同情。
“是啊,這不是將人往死里逼嗎?可憐了人妻兒老小,這人死債留,一家人可怎么過?”
眾人都唏噓感慨,好事者們大抵就是如此,既興奮于市面上各種聳人聽聞的消息,又極容易滋生出悲憫之心,這泛濫悲憫,便化作了許多的長吁短嘆。
這時……卻有人突然道:“這人倒是看著可憐,可是諸位有沒有想過,倘若這價錢沒有跌下來,還是二十多兩銀子,他們只怕這個時候,早就掙的盆滿缽滿,一個個富貴至極了吧,怕是那時候,家里藏著不知多少姬妾,更不曉得有多少的奴仆,便是便溺,也不曉得有多少人攙扶呢?這等事,難道不是愿賭服輸,有什么好唏噓的!”
不少人聽了這話,似乎也覺得有理,便低著頭,不再唏噓了。
卻也有幾個年輕的讀書人,不由得冷笑:“呵……人死為大,你這人,毫無悲憫之心,真是可笑。”
這等坊間的議論,其實對于張安世而言,沒有多大的意義。
只是朱金火速地趕到了張安世的書齋,低聲道:“伯爺,價格已到了二兩六錢了。”
張安世毫不意外地笑了笑道:“看來……差不多了,哎……這幾日都是提心吊膽,我還生怕……這些人還有什么后手呢。”
朱金苦笑道:“哪里還有什么后手,外頭死了許多人了。”
張安世嘆口氣道:“真是可憐!哎,別和我說這些事,我心善,夜里要睡不著的。”
朱金便道:“接下來當如何?”
張安世道:“那十幾萬石的桐油,給我們入賬了多少銀子?”
“有兩百零一萬兩。”朱金報出這個數目的時候,自己的心跳都隨著加快了。
說實話……這錢太好掙了。
其實如果再貪心一些的話,便是三百甚至四百萬兩銀子也有可能掙到。當然,伯爺說的對,這等事,最重要的是要戒貪,一旦貪心起了,收不住手,可能最后反而滿盤皆輸。
他深深地看張安世。
卻見張安世對這數目顯得無動于衷,心里不禁翹起大拇指。
伯爺就是伯爺,就是有格局,瞧瞧人家泰山崩于前而色不改的樣子。
張安世深吸一口氣,這一筆銀子……數目實在太大了。
大到他自己竟也不知該怎么反應。
好不容易然讓自己鎮定下來,張安世道:“咱們的桐油,還是照著二兩銀子賣,不過,從東市和西市撤出去,只在棲霞賣。現如今,桐油價格最低的就在咱們手里,不愁沒人來買,借此機會,給這棲霞集市增加一些人氣也是好的。知道什么叫鉤子嗎?”
“鉤子?”朱金詫異地看著張安世,眼中顯露著不解。
張安世道:“所謂鉤子,就是吸引人流的東西,這種東西,務求定價極低,如此一來,便有許多人抱著占便宜的心態,從四面八方趕來采買這廉價的東西,可人都來了,總不只買一樣東西吧,于是……便有人忍不住想要逛一逛。”
“這一逛,說不準,就起心動念,想要買一點別的東西了。所以表面上,咱們布置的鉤子好像虧了錢,可只要有了人流,咱們就可以通過其他的手段,把這虧了的錢掙回來。”
朱金恍然大悟:“懂了,懂了,伯爺高明,這不就是釣魚嗎?咱
們放點魚餌去,虧的是魚餌,掙的是大肥魚。”
“哈哈……”張安世笑道:“棲霞這邊的集市,距離京城有一段距離,想要打造出來,就得用這個方法。”
“這事兒,你來辦,除了這桐油,再找一個好鉤子,有了人氣,就不愁不能興旺發達了。”
朱金驚訝地道:“集市讓小人來管理?”
張安世抬眼看他道:“怎么,你不愿意?”
朱金立即大喜:“哪里,哪里,小人一定效犬馬之勞。伯爺放心吧,小人盡心竭力,一定管的妥妥當當。”
渡口的集市,規模不大。
不過還算熱鬧,已經有六十多家鋪面了,可能比縣城的集市,規模小一些,可是比之尋常的集市,卻熱鬧不少。
這地方雖小,卻因為靠著碼頭,而且棲霞渡口這邊,逐漸開始熱鬧,又有張安世在此,將來的前途,顯然是不可限量的。
而朱金萬萬沒想到,自己區區一個小商賈,如今水漲船高,這搖身一變,真是蒸蒸日上。
張安世隨即道:“噢,還有,前些日子,我交代你在各處錢莊存的銀子……你都存了吧?”
朱金一聽,連忙道:“都存了,大的錢莊,存五萬兩銀子,小的存一萬的有,兩三萬的也有。”
張安世微微一笑:“好的很,辛苦啦,哎呀……這個時候,我咋就突然想念我的幾個好兄弟了呢。我至親至愛的朱賢弟、張賢弟,還有丘賢弟,現在都在干啥?”
朱金道:“上一次炸出了問題,受了點傷,聽說……聽說……小的也只是聽說……聽說回家受了責打,估計被圈在家里了。”
張安世頓時就道:“這可不成,得想辦法給他們傳消息,我一日不見他們,如隔三秋。哎呀,快想辦法,給他們傳信,京城三兇,有活干了!”
朱金苦笑道:“小的可沒辦法傳信。”
張安世一拍他的腦袋:“笨蛋,明日找人,就在江邊,給我預備百來斤火藥,教人炸一下……務必要做到驚天動地,不用給他們傳信,他們得知了動靜,保準被人打斷了腿也會趕過來。何須去他們家里給他們傳消息。”
朱金:“……”
朱棣正焦灼地等待著今日的錦衣衛奏報。
實際上……京城的桐油行情,已經到了不可收拾的地步了。
連文淵閣大學士解縉、楊榮、胡廣三人,也察覺到事態嚴重。
一旦這桐油的價格繼續高漲,難保糧食和其他東西不會蠢蠢欲動。
就說江南的運輸,主要是靠船運,而造船就需要桐油,船價高漲,必然帶來運輸費用價格也水漲船高,可謂是牽一發而動全身,馬虎不得。
“陛下……實在不成,應該讓都察院查一查。”楊榮道:“朝廷不能坐視不理。”
胡廣也不由道:“臣聽已有百姓怨聲載道了。”
朱棣頷首:“短短時間里,價格竟漲十數倍,朕這幾日,也在為此煩惱呢,只是……這件事……再看看吧。”
他記得,張安世說過,這事兒……必須得給他信任。
沒來由的,他就是覺得張安世是可以信任的。
眼下,也只能咬著牙堅持了。
解縉此時道:“此事……臣覺得匪夷所思,總覺得這背后……”
朱棣立馬打斷他道:“朕當然知道,這件事,朕已委托張安世處置了。”
解縉一聽,心里一涼,忍不住想,這涉及到國計民生的事,本該文淵閣和內閣來處置,何以讓張安世來?
他心里更是擔憂了。
可有了前車之鑒,卻沒有再吭聲。
倒是這個時候,有宦官匆匆進來道:“稟陛下,漢王殿下,漢王殿下來了……”
朱棣一愣:“漢王,他又來做什么?叫他進來吧。”
朱棣心頭不喜。
可等到漢王朱高煦入殿之后,朱棣的眉頭就皺得更深了。
卻見朱高煦一進來,就捶胸跌足道:“父皇,父皇,咱們京城里頭有奸賊啊,天哪……父皇……兒臣可被這些賊人給坑苦啦。”
朱棣看著他這個樣子,心頭立即火起,怒道:“你這畜生,胡說八道什么。”
朱高煦立馬一副淚雨滂沱的樣子,道:“臣被人騙了,請父皇為兒臣做主啊!父皇難道不知嗎?昨日還好好的,那桐油的價錢,漲到了二十六兩銀子,誰曉得,今日竟是一瀉千里,一錢不值了。父皇……父皇……兒臣……兒臣……”
朱棣瞠目結舌。
“殿下……桐油的價格……暴跌了?”解縉一時詫異,下意識地詢問。
朱高煦悲怒交加地道:“那還有假,本王幾乎日夜盯著這桐油的價格,誰有本王清楚?”
這一下子……君臣們懵逼了。
朱棣先聽價格暴漲,有喜有憂,現在聽到暴跌,又有喜有憂。
朕和張安世他們幾個,手頭上還有十五萬石桐油呢,這豈不是說……
朱高煦帶著哭腔大叫:“父皇……父皇……”
朱棣大怒:“滾,滾,給朕滾,入你娘,你這混賬東西,堂堂親王,成日惦記著這些東西,你才虧多少銀子,幾萬兩銀子便尋死覓活,給朕滾出去!”
朱棣心里一股無名業火,正無處發泄,這漢王朱高煦恰好撞到了槍口上。
朱高煦一呆,萬萬不曾想,父皇不給他出氣也就罷了,居然還如此聲色俱厲。
他心里有萬般的委屈,想當初,他為了靖難,不知立了多少功勞。父皇當初可是摸著他的背,暗示要讓他克繼大統的啊。
現在太子之位越來越無望,還如此不近人情,難道父皇要逼他做李世民嗎?
可這個時候,面對勃然大怒的朱棣,朱高煦卻是大氣不敢出,一溜煙就跑了。
見解縉幾個也瞠目結舌,朱棣陰沉著臉道:“來,來人……將張安世給朕宣來,快,要快,要他立即來見。”
哪怕再快,這其中也耽誤了一個時辰。
張安世氣喘吁吁地趕了來,行了禮。
朱棣見他狼狽的樣子,臉色倒是緩和下來,道:“你怎么這個樣子?朕宣你覲見,也沒讓你連自己身體都不顧,這一路若是得了心疾怎么辦?年輕人要愛惜自己的身體。”
張安世:“……”
朱棣道:“外頭的事,你聽說了吧?”
張安世自然明白朱棣想問什么,便道:“這價格,就是臣打下來的,臣取了幾萬石的桐油,統統作價二兩銀子出售,又對外宣布,要供應十萬石桐油做軍需。于是……這桐油的價格,便應聲下跌,請陛下放心,如今這市場已恢復如初,于國計民生,并無影響。”
朱棣聽罷,心里一寬,可又有些心疼,便有點口是心非地道:“這五十七萬兩銀子,雖是虧了,可至少供應了軍需,也平抑了奸商作亂,總還算值
當。”
“陛下,誰說咱們虧了?”張安世奇怪地看著朱棣。
朱棣頓時瞪大了眼睛,詫異地道:“難道沒有虧嗎?”
“陛下,臣只需三四萬石的桐油便可平抑物價,至于那十一二萬石桐油,臣早就趁著那些人將價格炒高的時候,賣了……”
朱棣:“……”
張安世又道:“這一次,臣入賬的數目是紋銀二百萬兩,也就是說,刨除掉當初的五十七萬兩銀子,還有這些日子的其他各種開銷,凈賺了紋銀一百六十萬兩。”
朱棣眼珠子瞪得更大了,驚道:“一百六十萬兩,就……就這般的做了一個買賣?”
張安世道:“是,其實想要掙這個銀子,實在不容易。可是多虧了那些奸商,這些奸商太貪心了,為了獲利,拼命的炒高,臣……也沒想到,他們貪婪到這個地步,所以只好將計就計。”
朱棣還是反應不過來。
若說其他的買賣……掙來這銀子,他倒也可以理解。
可這……不過是單純的買入和賣出而已。
可這其中的收益,卻是大得嚇人。
“一百六十萬兩,那朕就是有八十萬……哈哈哈……哈哈……”朱棣狂喜:“這樣說來,五十七萬兩銀子,解決了軍需,還平抑了物價,甚至還平白得來了紋銀百六十萬,朕終于知道什么叫做一本萬利了。”
張安世笑了笑道:“其實……如果臣再大膽一些,便是再多賺一百萬兩,也不算什么。只是臣想到,平日里陛下教誨臣,我等今日富貴,盡都來自民脂民膏,行任何事,都要顧念百姓,臣受陛下教誨,對此銘記于心,于是在后頭,寧愿拿出三四萬石的桐油出來,低價拋售,這才讓收益大減。”
“不過臣以為,這樣做若是能利國利民,使天下百姓都稱頌陛下的恩德,這些許的損失,也算不得什么。”
朱棣龍顏大悅,口里道:“是啊,朕當初好像是這樣和你說過,這也是太祖高皇帝的意思,爾俸爾祿,民脂民膏,下民易虐,上天難欺,你能有這樣的見識,朕很欣慰。”
張安世笑吟吟地道:“哪里,哪里,臣從前就頑劣得很,才不在乎這些呢。可自打見了陛下,在陛下的言傳身教之下,這才稍稍有了幾分起色。”
朱棣雖也曉得這家伙在溜須拍馬,不過細細想來,當初這張安世確實不是東西,如今倒是很有幾分模樣了,這是為啥?
當下,朱棣笑道:“不管怎么說,咱們也算是大賺了一筆,能賺這么一大筆,朕已心滿意足了!張安世啊張安世,你這小子……還真有辦法。”
張安世抬頭,用一種奇怪的眼神看著朱棣。
朱棣給看的不解,便道:“怎么?”
張安世道:“陛下,你這話錯了。”
還真沒人敢在朱棣的面前直接說朱棣錯了,即便要說,也是用很婉轉的言辭。
朱棣現在心情好,自是沒有生氣,甚至隨和地道:“朕哪里錯了?”
張安世道:“陛下說,能賺這么一大筆,已心滿意足,這句話錯了。”
“錯在何處?”朱棣一頭霧水。
“因為賺的不只是這一筆。”
朱棣瞳孔收縮,他像看怪物一般地看著張安世:“你這話又是什么意思?”
“因為還有一筆銀子……”張安世道:“而且這一筆的數目,并不比這百六十萬兩要小。”
朱棣整個人幾乎要跳起來了。
他又瞪大了眼睛:“你說啥?”
“臣的意思是……還有一筆……馬上就要掙回來。”
“不,朕想聽下一句。”
“這一筆,不比這百六十萬兩銀子要少。”
呼……
朱棣只覺得自己的腦海里一片空白。
他口里念著:“征漠北,下西洋……還有……還有……”
他腦子里想著,歷朝歷代那些皇帝們所有關于文治武功的事,不由得有些眩暈。
其實這一切……都圍繞著一個東西才能實現的……那就是銀子。
而且是在不壓榨百姓的前提之下,獲得的銀子。
有了銀子……那么這天下,還有什么事辦不成的呢?
到了那時……唐太宗李世民又算什么?朕要直追始皇帝,開萬世太平。
朱棣呼吸有些急促,這個時候只覺得自己的熱血已經沸騰起來,他甚至焦躁地開始在這殿中來回踱步起來,似乎也只有如此,才能讓他的心稍稍地平和一些。
“怎么……你還有桐油?”
“陛下,就算是還有,為了平抑價格,臣也會按二兩銀子的價錢出售。”
朱棣詫異道:“那么你為何說,還有一筆收入呢?”
“這個,臣一時半會可能解釋不清。”張安世老實回答道。
朱棣隨即用炙熱的眼睛看向張安世,一字一句道:“那就別解釋,做給朕來看。”
張安世立即就道:“臣遵旨。”
“要幾時才能辦成此事?”
張安世道:“一兩日!”
朱棣再次給驚訝到了,隨即大笑起來:“好,好,朕在此,靜候佳音,張安世啊……你可給朕立下大功勞了,哈哈……果然不愧是太子妃的兄弟。”
張安世心里說,太子妃的兄弟跟你隔著好幾層呢,這話聽著很膈應。
朱棣歡喜地道:“若是還能得到收益,朕現在就向你許諾,等事成之后,你要什么賞賜,朕都應允,朕在此立誓,若違此誓,天厭之!”
張安世發現朱棣也有小孩子氣的一面,挺中二的。
不過細細想來,這可能是一夜暴富之人的常規表現,皇帝也是人嘛。
張安世道:“那臣告退。”
“去吧,去吧。”朱棣像趕蒼蠅一樣驅趕張安世。
“不要耽誤功夫了,趕緊去給朕干正經事。”
張安世一走。
朱棣依舊覺得渾身燥熱,興奮難當。
“亦失哈,看到沒有,這才是真正的棟梁之才啊,瞧瞧那些平日里只曉得之乎者也的家伙,即便是朱能和丘福那兩個老貨,他們除了行軍打仗,還能干點啥?這張安世……可以與張玉比肩了。”
亦失哈站在一旁,微笑。
他當然清楚,臣下之中,在朱棣心里分量最重的就是張玉,張玉為救朱棣而戰死,每到張玉忌日,都是朱棣心情最低落的時候。
亦失哈道:“是啊,奴婢也以為,這承恩伯很有手段,當然……最緊要的還是他對陛下忠心耿耿。”
朱棣立即就道:“他當然得對朕忠心耿耿,他成日造謠朕,朕也沒有責罰他,這不是該當的嗎?”
說罷,朱棣又大笑起來。
棲霞渡口。
不遠處的河灘灘頭上。
轟隆……
數百斤火藥引燃,隨即……無數的亂石而硝煙升騰而起。
整個長江的江水,似乎都波紋蕩漾起來。
遠處……不少人露出了駭然之色,雖然他們習慣了火藥爆炸,可是……似今日這樣威力,卻是聞所未聞,整個河灘處,直接炸出一個巨坑。
張安世取出了塞在耳朵上的兩團棉花,依舊還是覺得自己的耳朵在嗡嗡的響,于是拼命地拉扯自己的耳垂。
“他娘的,威力竟然這么大,早知如此,我該省一點火藥才是。”
說著,張安世忙回頭,看向早已嚇得趴在地上的朱金:“沒有傷著人吧。”
朱金道:“耳朵快聾了,算不算傷著?”
張安世道:“給我滾!”
朱金如蒙大赦,一溜煙的跑了。
這突如其來的爆炸發生后的一個時辰。
便有三個人影,瘋了似的朝河灘這邊趕來。
跑的最快的乃是丘松,他亮晶晶的眼睛里,此時似有光芒在綻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