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朱棣的腦子是懵的。
這里……不是棲霞渡口的管轄范圍之內?
還是上元縣?
不過細細思來,也有道理,朱棣只讓張安世鎮棲霞渡口,所管轄的范圍,其實就是渡口加上沈家莊附近的地皮罷了。
這地方看上去和棲霞渡口隔著一條小溪相望,可實際上……彼此之間卻是差之千里。
朱棣一時不知該哭還是該笑好了。
隨即,他倒是暴怒起來,回頭就道:“方才是誰說此地乃棲霞渡口?”
那身子已挪了一丈遠的護衛,嚇得身子抖了抖,可此時被問起,自不敢再躲,連忙上前,道:“卑……卑下……萬死,這……這兒從前確實也叫棲霞渡口,是卑下不當,懇請……懇請……”
朱棣一時之間也沒什么話說了。
若是這家伙在他的腳下,只怕他非要踹他一腳不可。
可這時,也只能朝他罵道:“入你娘!”
說罷,再也不理會那地上半死不活的黃仁義,也懶得去理那些還在求饒的仆從,還有地上那條死狗。
便索性叫人牽馬來,直接翻身上馬,就道:“過溪!”
一聲令下,眾人連忙上馬,隨著朱棣奔馳而去。
過了溪,一眼看去,這里的景象,似乎和此前的村落有些不同。
當然,具體哪里不同,朱棣一時也說不上來。
他臉凍得通紅,方才的粥也沒喝,只是肚中饑腸轆轆,眼看前頭便是渡口的集市,隨即便帶人進去。
這里早已是商鋪林立,原本巴掌大的集市,現在卻更顯得擁擠,還有許多的新鋪,似乎也在附近營建。
泥濘的道路上鋪了雪,不過很快又被人踩得泥濘。
一船船的石料自那碼頭拉來,許多勞力沿街挖著溝渠,或是鋪設石料。
朱棣見這里臟亂嘈雜,略略皺眉。
倒是姚廣孝笑著道:“那兒那處客棧,貧僧相熟,齋菜的味道不錯,烤鴨的滋味也極好,不妨請……家主去那兒閑坐片刻,先填飽肚子。”
朱棣聽罷,下馬,將馬交給后頭的禁衛,隨即便龍行虎步地往那一處店鋪里去。
卻見因為是正午時分,這里格外的熱鬧,進進出出的人極多,甚至許多食客不得不在邊上站著,等別人吃完才能上桌。
朱棣見狀,大為吃驚,回頭看姚廣孝,不禁道:“此地的生意,竟比南京城內還好!”
姚廣孝微笑道:“是啊,貧僧也很費解。”
足足等了許多時間,這才有了空座,不過空的卻是座位,對面還坐著一個漢子,雖是大寒天,可這漢子卻好似覺得燥熱,竟將衣襟解開了一些,裸露出了黝黑的半個胸膛。
漢子吃著的很簡陋,不過是一道菜,加三碗米飯而已,此人胃口極大,撲哧撲哧便吃下了一碗米飯。
以至于朱棣坐在他的對面看著,都禁不住大吃一驚。
這人連吃三碗,菜肴也吃的一空,菜碟上還有一點殘湯,他也舍不得剩下,直接端起來,往嘴里滴。
吃過之后,附近桌上似乎也有幾個和他一起的伙伴,都一并站了起來,口里大呼:“趙三,走啦,上工去。”
這叫趙三的漢子,摸了摸肚皮,卻粗聲粗氣地道:“走走走,他娘的,總覺得沒吃飽,待會兒干活不得勁。”
別人便笑他:“你可別偷懶,今日那石料若是再不切割完,咱們對不住張家的工錢。”
說罷,一行人快步離開了。
那空座沒多久,卻又被一漢子占據,這漢子口里還大呼著:“叫我好等,待會兒只怕要誤了工,小二,小二,上菜,趕緊的。”
那小二如陀螺一般地在店里穿梭著。
朱棣見此,食指大動,也覺得自己餓極了。
等小二來了,那小二竟還記得姚廣孝,露出大大的笑容道:“和尚今日還吃齋菜嗎?”
姚廣孝笑道:“盡管上來,至于我這……施主,你需上好菜。”
小二打量朱棣:“哎呀,這也是一位尊客,尊客想吃什么。”
“拿手的都上。”朱棣豪氣干云地道。
小二應下,便又向姚廣孝苦笑道:“哎呀,這個時候,最是忙碌。若有怠慢,先賠個不是了。”
說罷,興沖沖地便走。
朱棣越發覺得驚奇,他發現這里的食客和他在北平時在民間的食客完全不同。
這里的食客……大多竟都是一些粗野的漢子,這些漢子可能點不起太多的菜肴,若是三五成群,則三五人點兩三個菜即好,可米飯點的多,偶爾……也會叫一盞黃酒來,若是一人,也只點一個菜肴。
最重要的是他們吃飯,絕不是那種宴請賓客時一坐就是老半天,細嚼慢咽。
這些人往往是匆匆而來,吃的極快,片刻功夫就風卷殘云,而后便匆匆而去。
偶爾,也見幾個農夫打扮的人,帶著兒女怯怯地來,他們會慢一些,不過也不敢久留。
朱棣的酒菜很快被送了上來。
姚廣孝愉快地吃他的齋菜。
可朱棣的菜肴卻很多,都是大魚大肉,像他這樣奢侈的點一桌菜的卻是極少。
對面的漢子顯然覺得很拘束,匆匆吃過便走了。
以至于對面雖有人還在等位置,卻都不敢坐朱棣的對面了。
朱棣真餓了,何況看周遭人吃得香,便也大快朵頤。
酣暢淋漓的吃飽之后,時間似乎已至未時,終于熱鬧的客棧里,人也漸漸清冷下來。
再晚一些時候,這客棧里只剩下了朱棣和他的隨從們。
小二忙是過來收拾,小心翼翼地看一眼朱棣,能在這一人獨自點上這么多菜肴的,確實少見。
小二先對姚廣孝道:“禪師,今日的口味還好吧。”
姚廣孝微笑道:“尚可。”
小二便又對朱棣道:“這么多菜肴,怕是貴客吃不下,要不,小的待會兒給您用荷葉包起來,回家吃?”
朱棣淡淡道:“不必。”
小二訕訕一笑:“是小的多事。”
朱棣突然道:“你們這兒的生意,怎的如此好?”
小二現在也清閑下來,左右無事,便道:“何止是這家客棧,這集市里但凡是吃飯的地方,現在都是如此,但凡不黑心的,一日三餐都是客滿。”
朱棣心頭詫異,不禁道:“有這樣多的人來吃?”
小二笑著道:“客官您有所不知,現如今,這棲霞渡口,說起買賣,誰也及不上這里。去歲的時候,這里才三家客棧,現如今……已有八家,可還是日日客滿,客官見四十丈外營建的幾處商鋪嗎?都是許多人購了地,急著來此開張做買賣的。”
朱棣頓時好奇起來,便道:“這是何故?”
小二來了興趣,一邊擦拭著桌上的油漬,一面笑道:“還能有什么緣故?我和你說,你可曉
得這渡口的所有莊戶人家,都是免了佃租,戶戶得到了幾十畝地?今歲的時候,也只收了田賦,可地里莊稼……卻不需收佃租。”
“你想想看,沒了佃租,那可真不同了啊!小的幾個兄弟便是莊戶人家,往常的時候,一年下來,種的糧食,十之四五,都得被收繳了去!除此之外,還要繳賦,這稅賦,在沈家人在的時候,這保長還得是他們家指定的,說收多少便多少,說需加多少損耗便加多少損耗,如此一來,一年到頭,這七八成的糧……便都沒了。”
小二是見過世面的人,油嘴滑舌,此時是說的津津有味:“剩下兩三成糧,要養活一家老小,能不餓死就不錯了,若是因為荒年的時候,還給沈家人借過糧食的話,來年還要拿大把的糧去還貸,九出十三歸,你曉得吧?就這還是心善的。”
“所以平日,大家能不餓死便不錯了。可如今不一樣了。”說到這里,小二面帶紅光:“如今沒了佃租,就算是賦稅,也照實來,以往賒欠的錢糧都一筆勾銷了!就說俺家一個兄弟吧,今年收了地里的莊稼之后,刨去一家的口糧,還有來年的糧種,竟發現家里多了四百多斤的余糧,這人有了余糧,不就有底氣了嗎?”
朱棣越聽越是詫異,此時也不打斷小二,只繼續細聽。
只聽小二接著道:“有了底氣,一月下來總要來集市里逛一兩次,帶著孩子扯幾尺布回去,或是拿余糧喂一些雞鴨,帶來市集里賣,給婆娘買一只釵子,再或者……購買一些農具,你看……咱們這客棧,現在就有不少這樣的人來嘗鮮,別看他們一個月只來一兩趟,可積少成多啊,這食客一多,東家掙了錢,便也都肯多雇一兩個伙計和廚子了。”
朱棣似乎聽懂了,他忙不迭地點頭:“是這個道理,還有那些漢子是什么人?”
“那些漢子?”小二愣了一下,隨即就明白朱棣問的什么人了,便道:“噢,那是服徭役的。”
“服徭役的?”
“現在不是農閑嗎?所以招募了大量的壯丁,要修橋鋪路,還要修繕碼頭,除此之外,還說要挖什么溝渠引水,其實和修河堤也差不多。”小二道:“不過今年和往年又不同。”
朱棣驚奇道:“有何不同?”
“其他地方服徭役,是自己帶著干糧去,可這兒不同,這兒雖管不上飯,但會根據工種不同給錢。若是有手藝的,一日下來,得個一百五十文不在話下,即便是尋常的苦力,也有百文錢!”
“您想想看,大家伙兒家里有余糧,這心里就有底氣了,如今農閑時來上工,還能得錢,這錢雖不多,可畢竟賣的是死氣力,耗費的氣力不小,所以以往一日兩餐,上工的時候,總得一日三餐才有氣力,大家干勁也足,舍得正午來客棧里頭吃一頓,其實算下來,也不貴。”
朱棣聽了,恍然大悟。
只是細細一想,又覺得這花費可不小,朝廷征用民力,其實照理來說,一般是會給一些錢糧的,可沒想到……這政策到了地方上,官府壓根就是讓你完全自帶干糧。
而在這里……若是給錢……似乎……官府也未必能供應得起,倒是這棲霞渡口,開了先河。
一見朱棣沉思,好像心里對此有所猜疑,小二卻樂呵呵地道:“客官一定在想,這使了這么多的錢,花費不小吧,其實我聽說……”
說到這里,他壓低聲音:“其實還賺了……”
朱棣更驚異了:“掙了?”
小二頭頭是道地道“客官你是不曉得,人餓著肚子,一日兩頓,且還是吃糠咽菜,說實話,有幾個有氣力干活的?這一點,客官您可能不曉得人餓著是什么樣子,可若是人吃飽喝足,渾身都是氣力,這就不同了!”
“過往的許多客商都在說這個事呢,說咱們渡口這兒的漢子,一個人可以抵得上其他地方三個人,若是再細致一些的活計,其他地方的徭丁干不成,可到了咱們渡口這里,還真能干成,沒辦法,吃飽了飯,腦子就好使了,學什么都快。”
朱棣聽了這話,才猛然醒悟,他方才明白,這里頭的訣竅竟在于此。
這個時代,并不存在所謂的勞動生產率的概念,可朱棣卻也知道,這其實和帶兵一個道理。
尋常一群營養不良的士卒,即便人再多,也是沒有戰斗力的,那些吃飽喝足的精兵,平日里操練也在實處,哪怕只有區區數百上千人,在戰場上也能發揮巨大的作用,成為擊垮對方陣線的重要力量。
朱棣頷首,大笑道:“好好好,真沒想到,這渡口……百姓們竟還活的這樣自在。”
小二道:“可不只這樣呢,這里買賣也好做,許多商戶也都聞風而動,你想想看,且不說這兒貨物進出,單說這兒這么多人要來市集里吃頓好的,買雙新鞋,舍得扯幾塊布回去,這東西積少成多,買賣就好做!”
“不說其他,就說市集里賣肉的張屠戶,去年的時候,一個月也才殺一口豬,到了今年,若不宰殺七八頭,都供應不上的。”
朱棣聽罷,猛地想起什么,隨即就道:“可我在外聽說,這兒有人濫殺無辜?”
“殺人?那倒真殺了好幾個了。”小二一聽這個,越發的來勁了,道:“最先殺的,是一個叫震天虎的,此人從前開了賭坊,在這渡口里那真是橫著走的人,他是背了許多命案的,不過他與上元縣的都頭相熟,誰也不敢管他。可等到承恩伯一來,第一個便是將他綁了,打了個半死不活,直接給治死了。后來……又抓了幾個……”
小二熱切地接著道:“其中一個,是個老婆娘,此人拐賣女子和娃娃,專門誘人去南京城里發賣的!那次拐人娃娃的時候,被當場拿住,承恩伯曉得了,連夜趕過來,當即便教人打,生生被打死了。”
朱棣聽罷,一下子什么都明白了。
“這樣說來,那什么承恩伯,倒是青天了?”
小二一聽承恩伯,聲調也提高道:“這何止是青天,青天也不給人發工錢呀,這是青天加上財神爺,咱們都虧他的庇護,在這兒混口飯呢。”
朱棣哈哈大笑,腰桿子也挺直了,口里道:“哈哈……其實他也沒這樣厲害,都是一些旁門左道。”
其實朱棣也就謙虛一下。
小二聽罷,卻板著臉道:“這是什么話,什么叫旁門左道,我看那些個什么老爺們,才是旁門左道呢,口里頭又是什么拯救蒼生,又是什么百姓為念,可干的哪一件不是糊涂事,俺這人沒讀什么書,可能比不得客官您懂什么大道理,可俺只曉得,大家的日子過的都比從前好了,便是天大的理。其他的你說破天,有個鳥用。”
朱棣又笑,他心里……突然有一種豁然開朗的感覺:“你說的有理,還是你有理,俺看你都可以
做國子監的博士了。”
“可不敢,可不敢。”小二也跟著撓頭樂了。
就在此時,突然一下……
轟隆一聲,地動山搖。朱棣頓時臉色一變……
姚廣孝也佛心動搖。
那小二居然還鎮定自若,甚至笑著道:“客官,無妨,無妨,別怕,別怕的,這是尋常事,咱們這渡口這兒……是這樣的,習慣了就好了。”
朱棣:“……”
”客官要走了嗎?誠惠三百七十錢……”
朱棣微笑,朝另一桌的亦失哈使了個眼色。
亦失哈干笑,他似乎意識到自己攜帶的銀子都送給那老嫗了,于是不緊不慢地看向眾禁衛。
眾禁衛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朱棣:“……”
姚廣孝似有所悟,高宣一聲佛號:“阿彌陀佛,善哉善哉!”
沈家莊……
那一聲轟鳴過后,一團火焰升騰而起,剩下的半邊沈家莊邸,頓時陷入了滾滾濃煙之中。
丘松正微微抬頭,叉著手,一甩鼻涕,卻又喜滋滋地看著那一團焰火,清澈的眸子,亮晶晶的。
震耳欲聾的轟鳴過后。
與丘松不同。
朱勇和張軏卻已是條件反射一般,直接架了張安世拖拽著便跑。
朱勇嗷嗷叫道:“大哥,風緊扯呼,快跑!”
張安世被他們拖行,口里大罵道:“他娘的,扯你們個蛋,跑個啥,這是自己的地頭。”
朱勇似乎猛然恍然大悟,對呀,這不是炸人茅坑,也不是往別人家宅子丟火藥包,這是咱們炸自己的。
于是,又忙將張安世放下。
張安世氣喘吁吁的,忙在地上如熱鍋螞蟻一般找自己被他們拖行脫落之后的鞋,口里還罵罵咧咧:“沒前途,我早知道你們沒前途,我都懶得搭理你們。瞧一瞧你們這一副德行,哎呀,我瞎了眼……”
總算將鞋找著了,趿了鞋,抬頭看那沈家莊最后的殘垣斷壁,陷入了火海。
大火沖天,燒無可燒,只無數的灰燼和煙塵漫天。
張安世這才整了整衣冠。
在不遠處,上百個組織起來的勞力和匠人在此待命。
張安世走過去,大手一揮:“聽我號令,清理!”
“喏!”
眾勞力們個個精神抖擻,一聽號令,頓時發出排山倒海的呼聲:’喏!”
說罷,眾人拿著鐵鍬、鐵鏟,或是錘子,沖上前去。
這沈家的莊子……確實是廢了。
尤其是丘松一直在惦記著剩下沒炸掉的半邊建筑。
張安世權衡再三,都到了這個份上了,還是把剩下的也炸了吧,直接夷為平地,他的新監獄,啊不,他的新學堂,自然也要在這一片焦土上拔地而起。
雖是打定了主意,可最終讓丘松得逞的時候,張安世的心依舊還是在淌血。
我太難了。
自己炸了自己兩次。
而且兩次都是我張安世心甘情愿的。
張安世感覺在一團煙火中,就好像自己的孩子被夭折了。
而且他娘的夭折了兩次。
吸了口氣,回頭又對朱勇和張軏罵罵咧咧。
朱勇和張軏耷拉著腦袋,不敢頂嘴,只嘴里輕聲咕噥。
又回頭,發現丘松不見了,細細一看,卻發現丘松第一個沖進了現場,十之八九,又是想看看他的杰作,還有查驗爆炸的威力了。
就在此時,一個漢子疾步沖過來,高呼道:“伯爺,伯爺,不得了,不得了,出大事了。”
張安世淡定地道:“又是什么事。”
漢子道:“來福客棧那兒,今日有人吃飯不給錢,哎呀……好幾個人呢,還帶著刀,兇得很。”
張安世便罵道:“他娘的,自老子來這兒,就沒見過有人敢這么囂張的,平日里連小偷小摸都瞧不見了,現在竟還有人敢吃飯不給錢,他以為他是誰?”
“走。”張安世大手一揮,猛地想到什么:“他們還帶刀?”
“是。”
張安世勃然大怒:“召集人,給我召集百八十人,帶上家伙,管他鋤頭還是鐵鍬,都帶上,大家保護好我,跟我來。”
張安世在這渡口,還真是一呼百應。
一聲令下,便有許多漢子帶著家伙跟過來,隊伍越來越壯大,烏壓壓的甚是駭人。
待到了客棧,這兒已圍了個水泄不通。
里頭便聽人道:“誰說不給錢,只是沒帶,我叫人去取。”
“客官,你吃白食便吃白食,卻還在此抵賴什么,我起初還當你是貴客,又見這和尚跟你一起,難怪你點這么多菜肴,原來就不打算付錢的。我不管,說什么你們一個也別想走,我已教人知會咱們張伯爺了,等張伯爺來,看怎么收拾你。”
“你叫他來。”
“呀,你還敢說這樣硬氣的話,我看你是不見棺材不掉淚。”
“大膽,你好大的膽子!”
里頭罵的不可開交。
張安世先等前頭一個打頭的人進去,那打頭的人回頭道:“還沒動刀呢,沒動刀呢。”
張安世頓時豪氣頓生,口里大喝道:“讓開,讓開,我張安世來啦。”
說罷,排眾而出,張安世邁著六親不認的步伐出現。
一進客棧,頓時眼睛好像刺瞎了一般,第一反應便是想要腳底抹油。
卻見眾目睽睽之下,朱棣瞪著門前的方向,張安世和朱棣眼睛稍稍對視,便心知自己跑不掉了。
張安世的腿從大步流星,隨即變成了小碎步,方才還昂首挺胸,叉著腰,轉眼雙手垂下,背微微一弓。
俯首帖耳的模樣,上前開口便道:“對不起,我有眼不識泰山,我錯啦。”
朱棣看到張安世的時候,眼睛已是一亮,被這么多人圍著,實在難堪,他更怕有人知道自己的身份,若被人傳出去今日在此的事,只怕真和當初在北平吃X的謠言沒什么分別了。
等張安世溫順地到了他的面前,朱棣便斜眼看著張安世,于是朝那小二道:“你看,這張安世來啦,你還要說什么?”
小二一愣,其他人也都瞠目結舌。
朱勇和張軏本是屢起袖子跟著張安世要沖進去,往里一看,二人瞬間跑了個無影無蹤。
張安世便對小二道:“這是我大哥,知道嗎?他吃飯一向不給錢的,在哪兒,他都是這規矩。”
朱棣一聽,竟不知張安世的話到底是好是壞,聽著好像是向著自己,可怎么又好像是諷刺?
小二倒是無措起來,慌忙道:“張……張伯爺,小的………小的……”
張安世很難堪,這么多人看著呢,忙是從懷里隨意掏出銀子來,也不去細數,直接塞到小二的手里:“拿去,拿去,所有人散了,都給我散了。他娘的,都是吃閑飯的嗎?喊你們上工啦!”
眾人聽罷,哪里敢留,一哄而散。
張安世尷尬得即時想要找個地縫里鉆進去,可也只能硬著頭皮站好。
其實朱棣也很尷尬,被店小二抓著付錢,還被這么多人圍觀,這絕對是平生未有的事了。
“啊……啊……大哥,您來啦?”張安世當著小二的面,踟躕地道。
朱棣將眼睛別到其他的地方,生怕露了相,只輕描淡寫地道:“唔……是啊,來了,來看看你。”
為了掩飾尷尬,張安世沒話找話道:“吃……吃了嗎?”
這本是尋常的問候,可這話一出,朱棣破防,恢復了本性:“你娘的。我沒吃至于如此嗎?”
張安世:“……”
另外,老虎沒有存稿的,每天一萬五千字,分兩章發,這基本上已經是老虎更新的極限了,除了吃飯,張開眼就是拼命更新,寫到晚上十一點多,草草檢查一下上傳,所以并不是老虎故意斷章或者是有新潮盟主不加更,因為大家都是實在人,不玩那種故意留著稿子等盟主加更的套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