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家后宅,喊殺四起。
張安世英姿勃發,吩咐朱勇道:“取我那兩套甲來。”
朱勇道:“早帶來了,就曉得大哥要,待會兒路上換。”
張安世點了點頭,隨即回頭看向徐靜怡,道:“這……今兒可能有些事,我……”
徐靜怡這才知道,所謂一個人,和所謂的血光之災是什么意思。
她震驚得一時說不出話來。
卻見張安世一臉歉意的樣子。
此時只覺得腦海一片空白。
朱勇三個,趁機朝徐靜怡道:“大嫂……”
徐靜怡稍稍定神,作為新娘子,她今兒臉上的妝容顯得她很是嬌艷,此時她定定地看著張安世道:“很危險嗎?”
“倒也不危險。”在大婚之日,留下妻子一個,張安世心里還是過意不去的,于是認真地道:“螳螂捕蟬,黃雀在后而已,我是黃雀,怎么會有危險?”
可頓了頓,張安世看著徐靜怡略帶擔憂的神色,忍不住猶豫道:“我看還是算了,我去了也沒多大用處,還是兄弟們去,我今兒洞房花燭……”
朱勇頓時急得跺腳:“大哥,俺們沒腦子的,你不去,出了狀況咋辦?”
正在張安世張口想說點什么的時候,徐靜怡對他微微一笑,道:“我瞧著要去,哪里有自己兄弟去殺賊,自己躲在家里的道理?這要傳出去,我們張家丟不起這個人。夫君,你得去,到時要打頭陣,才能服眾。”
今兒是她的大喜日子,她當然希望自己的夫君留下來,但是她畢竟出身將門,將門無犬女,在這種時候,她還是很大氣的!
此時,一旁的張軏,看張安世還一副遲疑的樣子,直接拉扯著張安世便走:“大哥,來不及啦。”
張安世感覺自己好像進了賊窩……這些將門子弟……怎么都像一個模子里出來的?
于是心一橫,咬牙道:“內千戶所的,都隨我來,還有顧興祖的人馬在哪里,給他放信號。”
回頭又看了一眼新婚妻子,默默地點了點頭,似乎一切都是不言中,當下,他將頭上新郎官的帽子一摘,直接走出了洞房。
后頭一群人殺氣騰騰,氣勢洶洶地尾隨而去。
倒是丘松留了下來,朝徐靜怡咧嘴一笑道:“大嫂,給你看一個寶貝。”
說著,他從懷里掏出了一個火藥包,樂呵呵地道:“大哥若是不聽話,就將這東西塞在床底下,轟的一下,大哥能飛得有三尺高。”
徐靜怡本還略有幾分沉甸的心情,居然給沖淡了幾分,她瞥了一眼,就道:“這個我們徐家也有,不要。”
丘松很失望,送禮失敗,最后便也耷拉著腦袋跑了。
徐靜怡說罷,一雙嬌俏的大眼睛,掃視了周圍一眼,直接合上了門。
倒是外頭潛伏在四處本來想要聽洞房的賓客們,一個個傻眼了,有人低聲咕噥一聲:“不好啦,新郎官殺賊去啦。”
房頂上,有人身輕如燕,嗖的一下順著屋脊,跳上了不遠處的樹上,而后順樹溜下來,頃刻之間,他的身影便消失在了黑暗之中。
大獄。
紀綱正盤膝而坐。
他的心臟此時跳動加速。
這里沒有白天和黑夜,可他似乎在默記著大致的時間。
他一頭本是散亂的頭發,已經束了起來,身上的膿瘡和血跡也已小心翼翼地擦拭干凈。
雖是依舊掩飾不了他的狼狽,可是紀綱似乎希望自己此刻的形象,能夠稍好一些。
校尉送來了餐食。
往日,紀綱吃的都極少,這里的餐食十分低劣,他重傷在身,也沒有胃口。
可今日,他卻拼了命地將這粗劣的食物一個勁地往口里塞,而后梗著脖子,吞咽下去。
“該在辰時三刻了。”
紀綱猛地張開眼。
那一雙眼里,帶著說不出的欲望。
他的嘴角,稍稍地勾起來,帶著幾分詭異的笑意。
入夜。
天已漸漸地暗淡下來。
而在此時,各種的貨商,正帶著一車車的貨物出現在棲霞。
今日乃是張安世成親的好日子,棲霞這邊,卻是清冷了不少,許多的貴人,都去了京城。
當然,人們對于侯爺成親,可謂樂見其成。
“差點還真以為侯爺是好男風的呢,若是當真不娶妻,這沒有后人,還怎么世鎮棲霞?”
“誰說好男風就不能娶妻生子了?你真是一點見識都沒有,要我說,當初我是誤以為侯爺他其實是天閹,天閹知道是啥不?就是天生下來沒卵子的,所以才羞于娶妻!天可憐見,咱們侯爺是正常的男人,往后啊,咱們在棲霞做買賣,就不用擔心了,將來他兒子鎮了棲霞,總不能連他爹制定的規矩都推倒重來吧。”
“我和你們不同,我當初覺得侯爺是小小年紀,毛都沒長齊的時候,就和婦人們廝混一起,他是太子妻弟啊,什么女子沒有?我聽說太子在他十歲的時候,就賜了他九十九個美人,還以為他那時候就沒有節制,身子玩壞了,這才不近女色呢!哎……我太糊涂了,我不該這樣想侯爺,侯爺身子硬朗,就算小小年紀的時候就不曉得節制和自愛,現在也一定威猛。”
“對,咱們侯爺不是一般人,就算夜御七女也不在話下,誰敢說他壞話,我就和誰急。”
那一個接一個的車馬,被差役攔下。
有人上前,面帶笑容,而后取出了一錠銀子,塞到了那差役的手里,在那差役耳邊耳語一番。
差役聽罷,卻是正色道:“咱們棲霞是有規矩的地方,停車,下馬,檢查!”
說著,直接將銀子推開。
于是,來人露出了猙獰之色。
而后,一柄匕首自袖里抖出來。
差役大呼一聲,卻是遲了。
那匕首狠狠地刺入了差役的心臟。
差役悶哼一聲,后退了一步,而后直接倒下。
這突如其來的動靜,似乎引起了各處街巷的警覺。
殺人的人迅速地收了匕首,而后惡狠狠地道:“快!”
于是一個個車馬里,跳出了許多的黑衣人來,不需多吩咐,這些黑衣人卻已朝著那棲霞大獄的方向而去。
與此同時,京城各處火起。
在這夜色之下,那火光格外的刺眼。
“走水啦,走水啦……快……快……”
伊王朱19瘋了似的,沖至武樓。
“皇兄,皇兄……”
朱棣瞪他一眼:“何事?”
朱19同樣瞪著朱棣:“皇兄,這個時候,你咋還沒回大內去?”
朱棣沒好氣地道:“要你多事?”
朱19立即道:“我只是說說。”
朱棣道:“你他娘的咋就回來了?”
朱19像是突然想起了自己
跑來的目的,于是忙道:“出事啦,出事啦。”
他眼里放光,激動地道:“皇兄,你曉得不曉得,今兒洞房花燭,突然之間,有許多精壯的漢子到了洞房,大家拉扯著張安世便走,說是要去殺賊。”
“殺賊?”朱棣盯著朱19。
朱19點著頭道:“是呀,我也在想,這殺的哪門子賊。”
朱棣道居然很淡定地道:“好了,朕知道了。”
“皇兄,你為啥不震驚?”
朱棣怒道:“關你鳥事!”
朱19氣咻咻地道:“我勸你不要不……皇兄,俺走啦。”
在朱棣兇悍的目光下,朱19一溜煙地跑了。
朱棣卻是站了起來,背著手,慢慢地踱步到了武樓的書架上。
從書架上取出一封奏疏,奏疏上寫著’平賊方略‘四字。
朱棣的目光落在這四字上,沉思良久,而后踱步到了武樓門口,在這站定后,居然遠遠眺望起來。
遠處……似有煙塵隱現。
朱棣雙目凝視,默然無聲。
而這時候,亦失哈才小跑著來,上氣不接下氣地道:“陛下,陛下……”
“你是要告訴朕,張安世去殺賊了?”
亦失哈大驚:“陛下真是神鬼莫測……”
朱棣平靜地道:“伊王已來過了。”
亦失哈苦笑道:“陛下,奴婢看……可能哪里出事了。”
“當然……出事了。”朱棣別具深意地凝視著亦失哈道:“你以為朕不知嗎?”
朱棣手指著遠處的濃煙。
亦失哈道:“奴婢去勇士營?”
“不必。”朱棣擺擺手道:“張安世已奉了朕的密旨行事了。”
“可是……”亦失哈詫異地看著朱棣,他突然意識到,可能……有些事,他也被蒙在了鼓里。
“可是模范營已經調去了北平……而京城這邊,五大營俱都移防。”
朱棣笑了笑:“是嗎?”
“奴婢的意思是,現在京城空虛,尤其是棲霞。”
朱棣道:“好啦,朕知道了,現在開始,等張安世的消息。這家伙倒也可憐,成親呢,還得去捉賊。”
說著,朱棣將自己的常服一扯,從這撕裂的衣角里細看,卻見這里頭,居然罩著一身甲胄。
此時,朱棣看著亦失哈道:“今夜你陪著朕,都不必睡啦。”
亦失哈連忙定了定神道:“奴婢遵旨。”
數百黑衣人,一窩蜂地趕至大獄。
為首一人,乃是獨眼,這獨眼之人,手持大刀,口里大呼:“李總旗,李總旗……”
大獄里頭,一個穿著飛魚服的人跑了出來,道:“你們來了?”
獨眼之人大呼道:“快快開門,我等救了紀都督便走。”
李總旗道:“好啊,你們快來。”
說著,他開始打開大門。
獨眼之人大手一揮:“弟兄們,殺進去。”
于是,呼啦啦的人流便朝大門狂奔。
這大門一開。
李總旗就立馬側身退到了一邊。
緊接著,便見一排排的模范營官兵,手持著火銃,銃口對準的方向卻是黑衣人們的方向。
只有十幾丈距離了。
獨眼之人見狀,大驚道:“李開山,我入你娘的,你敢賣我們?”
這叫李開山的總旗咧嘴笑了:“你們這些亂臣賊子,我他娘的是奉安南侯之命,才出沒在各處賭坊,每日濫賭的。他早就猜測到紀綱那狗東西早有圖謀,所以才教我如此,便是要讓你們以為在我這有機可乘,哈哈,就是教你們自己送上門來!”
“哈哈……出賣你們?你們又是什么東西,也配我賣?我李開山乃天子親軍,兒子入了皇家官校學堂,正兒八經的天子門生。我會跟你們這些賊王八鬼混?都去死吧。”
獨眼之人口里大呼:“風緊扯呼。”
他一邊下令撤退,一邊大罵:“模范營不是往北平去了嗎?如何……”
砰砰砰……
一排排的火銃開始響徹在夜空。
無數的火光,在這瞬間將黑暗照亮。
黑衣之人,一個個如割麥子一般地倒下。
獨眼之人被一銃打中了腿。
他一瘸一拐,捂著鮮血淋漓的大腿,蹣跚而行。
他的口里依然還在咒罵:“中……中計了……中計了啊……完啦,全完啦……”
啪……
又是一枚銃彈直沒他的后腰,隨即自他的肚子貫穿出來。
一個茶杯大的豁口,便出現在了他的肚皮上。
而后,一節腸子流出來。
獨眼之人瘋了似的開始抓著自己的腸子想往肚子里塞,一面咧嘴,哭喪著道:“俺的腸子,俺的腸子,不是說,算無遺策的嗎?不是說算無遺策的嗎?”
這些黑衣人,似乎都很兇悍,他們大多孔武有力,身手也很矯健。
可是……在真正的絕對武力面前,卻好像紙糊一般。
一輪輪的射擊之后,夜空之下,有人號令:“殺,侯爺有命,盡殺無赦。”
此言一出。
一隊模范營校尉拔刀,沖殺而去。
獨眼之人,倒在了血泊,他還未死盡。
只是身子不斷在抽搐,眼睛絕望的看著一身甲胄之人徐步而來。
這一身甲胄之人,反手握刀,刀尖直抵獨眼之人的另一只完好的眼睛。
獨眼之人依舊還捂著自己的腸子,仿佛這樣死去,自己的身體就變得不完整一般。
他不甘心的道:“為何……為何……你們為何在此。”
甲胄之人在黑暗之中,沒有任何的表情,甚至連同情和憐憫都沒有。
他就像一臺沒有感情都收割機器一般。
“饒……饒我一命,紀都督的計劃,我知道……我知道……”
獨眼之人斷斷續續的說著。
可當他知道二字落下的時候。
那刀尖卻已刺下,他身子猛的打了個哆嗦。
鮮血自他的眼里噴濺而出。
甲胄之人拔刀,一步步,繼續向前。
張安世領著一隊內千戶所的人馬。
圍住了鴻臚寺。
這鴻臚寺里,住的大多都是各國的使者。
鴻盧寺的官員一見,立即上前,厲聲道:“何人。”
錦衣衛指揮僉事陳禮站出來:“內千戶所辦事。”
這鴻盧寺官員大怒:“此乃各國使節所在,豈容你們放肆,錦衣衛拿人,竟還拿到了鴻盧寺里,驚擾了使節,爾等吃罪的起嗎?來人,給我將人攔住。”
他話音落下。
陳禮一腳踹翻他:“入你娘!”
那官員啊呀一聲,直接昏倒過去。
差役們個個逃散。
緊接著,一隊隊內千戶校尉,隨著張安世踏門而入。
這鴻盧寺里已是炸開了鍋。
最緊張的,莫過于是韃靼使
者阿合馬,阿合馬連忙召集了護衛,嘟囔著道:“明人要殺我,隨我殺出去。”
說罷,與護衛們一道,取了刀劍,沖出宅邸,正要死戰。
卻見一隊隊的內千戶所校尉過去,竟是對他不理不睬,這阿合馬有些繃不住了,站在原地,驚慌失措。
片刻之后,有護衛匆匆而來:“明人往瓦剌部的使節宅邸去了,抓了許多人。”
遠處,隱隱傳出喊殺聲。
一陣陣的哀嚎,讓人不寒而栗。
阿合馬晃了晃腦袋:“那沒事了,嚇俺一跳,回去睡覺。”
不過,阿合馬還是站在自己的院落前看。
便見隨即,有許多人五花大綁的被綁縛了出來。
有人用生澀的漢話道:“我無罪,我無罪,何故拿我,我等是使節,兩軍交戰,不殺來使。”
這時,便見火光之下,一身欽賜麒麟服的張安世走出來,朝著那人的面門便是一拳,罵道:“再叫一句,剁碎了你喂狗。”
世界安靜了。
直到所有人如潮水一般的退去。
阿合馬才驚魂未定的看了一眼那夜霧重重的黑暗虛空,有些后怕,他立即回到自己的宅邸:“給大汗修書,瓦剌部與大明鬧翻啦。哈哈……”
這由不得韃靼部的使節阿合馬高興。
那韃靼部自稱自己是元朝正統,而瓦剌部卻并非是黃金家族的血脈,一直都在大漠以西與韃靼部分庭抗禮。
此時的韃靼部強大,瓦剌部以及兀良哈部較為弱小,所以大明都策略一直是羈縻兀良哈部,交好瓦剌部,共同對付韃靼部。
哪里想到……現如今……錦衣衛直接去拿瓦剌部都使節呢。
亦失哈火速的從午門抵達了武樓:“陛下,陛下……”
此時已至子夜。
朱棣半宿未睡,此時卻在耐心的等待。
朱棣一聽,猛的張開了眼睛。
目光灼熱的盯著亦失哈。
亦失哈道:“陛下,南鎮撫司傳來了消息,賊子統統拿住了。”
“好。”朱棣拍案,眉飛色舞:“是該……和紀綱算總賬了。”
亦失哈卻是一頭霧水,詫異的看著朱棣,怯怯的道:“陛下……這……這……”
“你一定很疑惑吧。”朱棣笑道:“其實朕也有些疑惑,不過是數日之前,張安世給朕上了一道密奏,說是今夜……可能賊子有異動,正是將賊子們一網打盡的好時機,哈哈……朕有許多事,也蒙在鼓里呢。”
亦失哈道:“奴婢其實很想知道,紀綱到底在謀劃什么?奴婢不是多嘴,實在是……心里頭……”
“想知道?”朱棣眼里放光,笑吟吟的看著亦失哈。
亦失哈點頭:“那還等什么,去審紀綱,朕該和紀綱,坦誠相待了。”
亦失哈揉了揉眼睛:“現在?”
朱棣道:“現在不去見他,朕也睡不著。”
亦失哈道:“就怕外頭還有賊子。”
朱棣道:“多派護衛,何況,就算不派護衛,也沒事。張安世說賊剿干凈了,那么定是已經清剿了個干凈,這家伙……干錦衣衛,還是很稱職的。”
亦失哈點頭:“奴婢這就去安排。”
張安世一臉疲憊,口里總在朱勇幾個人面前念叨:“我這是洞房花燭夜啊,我好端端的新郎官,和你們出來鬼混,大哥我犧牲了太多。”
朱勇道:“大哥,你別念叨了,就不能專心抓賊。”
張安世道:“我不念你們怎么曉得大哥的辛苦,怎么曉得大哥……我并不總是貪生怕死。你們以后也要多念,見人就要說,要傳,給我傳出去,安南侯為報皇恩,拋妻棄子也沒有皺一下眉頭,實是大大的忠臣。”
朱勇道:“大哥,你簡要一點說,這么長,俺們記不住。”
張安世咬牙切齒,揪著朱勇的衣襟:“不當人弟,不當人弟,你怎么這么蠢笨。”
朱勇撓撓頭:“大哥教俺不要動腦的,現在果然不動了,卻還來罵俺。”
張安世便總幽怨的盯著朱勇,讓朱勇心里發毛。
緊接著,一個個的千戶、百戶來奏報。
“侯爺,東城的四十七個賊子已拿下了。”
“侯爺,西城二百三十二人,一網打盡。”
“侯爺,棲霞六百九十三賊子,盡數斬殺殆盡。”
“侯爺……”
張安世打起精神:“那些人……都拿下了吧?”
“也都拿下了。”
“很好,挑幾個人出來,我要給紀都督一個大驚喜。”
張安世此時格外的激動。
他這些日子,已經受夠了紀綱。
這一次該來一個最后的清算了。
休息了片刻。
張安世讓朱勇幾個留在原地,只讓陳禮跟隨自己。
之所以不讓朱勇這些人去,某種程度而言,其實是保護朱勇。
歷史上的紀綱,在陛下決心對他動手的時候,幾乎是上午下達旨意,到了夜里,紀綱和他的黨羽就統統被朱棣殺了個干凈。
殺戮之快,手段之狠,可謂是空前絕后。
正是因為紀綱掌握了太多太多的秘密。
可就在張安世即將要動身的時候。
有人進來,低聲道:“陛下駕到。”
張安世道:“快去接駕。”
此時,卻有人從夜色中登堂入室,道:“不必啦。”
張安世見了來人,不是朱棣是誰。
朱棣背著手,笑吟吟的看著張安世道:“張卿家今夜成婚,不容易。”
張安世朝朱勇使了個眼色。
朱勇撓著頭,結結巴巴道:“大哥太苦啦,洞房花燭夜還來捉賊,為……為了捉賊拋妻棄子,他太難啦,他是大大都忠臣。”
朱棣含笑:“噢?張卿家就有了兒子?”
張安世道:“陛下,朱勇他嘴笨,不會說話,陛下不要理睬他。臣做這些,都是應當的。所謂食君之祿,忠君之事是也。”
朱勇將眼睛瞪的有銅鈴大:“大哥,你方才可不……”
張軏一把捂著朱勇的嘴,生拉硬扯的將他拽到一邊。
朱棣像是沒有看見一般,看著張安世,道:“怎么樣,你說拿住賊了?怎么,這紀綱到底是什么陰謀詭計?”
張安世笑著道:“陛下,請隨臣去見一趟紀綱,就一切都明白了。”
朱棣含笑:“朕也早想見他,走。”
紀綱盤膝坐在獄中。
他開始浮躁起來,擰著眉,似乎覺得哪里有不對。
直到急促的腳步傳來,他才猛的打起了精神,雙目滿懷著希望的看著牢門。
砰,牢門狠狠的打開。
紀綱瞳孔也隨之收縮。
很快,他這眼里,卻是掩飾不住的失望之色。
他顯得很震驚。
似乎無論如何也想不到,出現在自己眼前的人……竟是這些人。
“紀都督……”張安世笑嘻嘻的道:“沒有想到吧,你左等右等,沒有等來你的同黨,卻等來了陛下和我。”
紀綱深吸一口氣,他的眼神竟開始出現了慌亂。
在不久之前,即便他面對酷刑的時候,也不曾有這樣的神色。
有人搬了一把椅子來。
朱棣默默的坐下,漠然的看著紀綱。
紀綱這才回過神,道:“臣見過陛下。”
張安世站在朱棣身后,道:“好了。不要偽裝了,現在……你的一切圖謀,都已落空了。”
紀綱打了個冷顫:“我不知道你在說什么。”
張安世笑著道:“不知道,并不打緊,來,將人押進來。”
此言一出,便見陳禮踹了一人一腳,那人打了個趔趄,跌跌撞撞地進入了囚室。
紀綱抬頭,定睛一看,這個人……卻是自己的兒子,紀文龍。
紀綱只看了紀文龍一眼,立即垂下眼睛,道:“張安世,我不……不知道你在說什么?”
他的聲音,絕望而又顫抖,這是恐懼的滋味。
張安世道:“你不知道嗎?紀都督,看來以后我要多向你學習,你這耍無賴的本領,我張安世真是拍馬也不及。看來,你是認為……到了現在,你還心存著僥幸是嗎?”
紀綱便抬眼,猛的朝紀文龍大喝:“你……你如何在此?”
“爹……爹……”紀文龍這時絕望的道:“完啦,全部都完啦,咱們的謀劃,都落空啦,我們……我們已被一網打盡了。”
直到現在,紀綱方才好像接受了眼前都現實。
他雙目絕望的看著虛空,顯得有些呆滯:“怎么會到這個地步,分明……不該有錯的,不該有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