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南京城里頭,沒有什么消息是瞞得過張安世的。
那王郎中既是已經回來,恰好又撞到了廷議,不出意外的話,特別召他張安世入宮,就定是因為這件事。
張安世倒是氣定神閑,在臨上朝的時候,還不忘召那朱金來吩咐關于酒的事。
現如今,各處的酒水銷售渠道已經逐漸開始建立起來。
棲霞這邊,開了一個酒坊,還有一個玻璃制造作坊。
此時,張家在此建樓的好處就顯現了出來。
技術遲早都會流出去,這是肯定的。
這就得看流出去的時間是什么時候了,何況就算流出去,這酒水的口感和工藝,肯定也是遠不如棲霞的。
所有招募來的匠人,心里都有盼頭,一方面是在棲霞穩定。另一方面,踏踏實實干個三年,就有可能在棲霞給分個宅子,一家老小就可接來,安安穩穩地過日子。
因此,倒也不擔心人員大量的流失。
若只是有人重金想收買一兩個人,就想要知悉全部的工藝流程,這一點很難做到。
就說燒玻璃,首先你得有爐子,爐子怎么造呢?還有各種配方,各種材料的選擇,以及最終成品的質量檢測,這里頭的許多名堂,也不是一兩個就可以摸透的。
唯一的辦法,就是將一大批人都收買了去。
可在棲霞想要收買一大群匠人去,這代價之高,是常人難以想象的。
何況……一下子弄走這么多人,不可能不引起人的注意力,要知道,棲霞可還有一個南鎮撫司。
雖說張安世沒有放出誰敢偷我工藝,我便殺人全家的話。可這么明目張膽地翹棲霞商行的墻角,只怕干這事的人,少不得要掂量掂量,自己有沒有這個份量,愿意不愿意承擔這個風險了。
朱金為了這酒的事,可謂是操碎了心。
從各地直營店鋪的選址,再到其他分銷渠道的建立,還有售賣人員的禮儀培訓,都是他一手操辦。
有時候其實他也無法理解,這么貴的酒,就算能賣出去,可是銷量也是有限的。
商行現在的買賣多,掙錢的不少,何必為了這酒水的買賣大費周章。
只可惜,他不敢勸阻張安世,反正張安世交代什么,他干就是了。就算私下里有什么疑問,也絕對不會表露出來。
跟朱金吩咐清楚事情后,張安世旋即便騎馬入宮。
等到抵達午門的時候,時間剛剛好,宦官正要召百官進入。
張安世下了馬,隨著人流魚貫而入。
楊榮看到了張安世,他顯得憂心忡忡,見了張安世之后,卻突然有了談興,一面入宮,一面走在張安世身旁,邊道:“侯爺,可聽說了戰報嗎?”
張安世抬眸看了楊榮一眼,才道:“楊公說的是廣寧?”
楊榮點頭道:“兵部也是昨日接到的,情勢十分危急,韃靼人勾結了兀良哈人,傾巢而出,一舉東進,直接威脅了廣寧,廣寧乃整個遼東的門戶,一旦失守,整個遼東可能就不保了。”
楊榮頓了頓,又道:“遼東對我大明而言,現在可能只是雞肋,可雖是苦寒之地,而一旦落入他們的手里,所謂此消彼長,便可大大增加韃靼部的實力。何況……一處軍堡已告破,里頭上千人,盡數被韃靼人殺了個干凈,還擄走了婦人一百七十余……”
說到這里,楊榮痛心疾首的樣子:“哎……難啊……太難了,這些人……多為軍戶,是朝廷遷徙至遼東的,為的就是充實遼東人口,固定邊防,遼東本就是苦寒之地,多少軍民百姓在那兒茍延殘喘,他們本就是大功臣,如今……卻又遭此屠戮,朝廷對不住他們啊。”
張安世心里也不禁郁郁起來,忍不住道:“朝廷一定要好好撫恤他們。”
“撫恤?”楊榮苦笑搖頭道:“且不說事后撫恤有什么用,他們可是攜家帶口屯駐的遼東。軍堡一破,全家老幼無一生還,不知多少人,被挫骨揚灰,這撫恤……給誰去?再者說了,此處軍堡一破,只怕這個時候,韃靼人已急攻廣寧,廣寧有一萬九千軍民,還有……他們若是繼續深入,往義州,往……哎……這是多少百姓,多少人丁,數十萬遼東軍民百姓,俱都曝露在韃靼人的屠刀之下,又是何等的慘不忍睹。”
張安世道:“楊公放心,韃靼人自會退去。”
楊榮深深地看了張安世一眼,才又道:“禮部那邊的情況,難道安南侯還不知道嗎?”
“你是說那王郎中……”
楊榮搖搖頭,嘆息了一聲,卻是道:“罷了,進去面圣吧。”
很多時候,人懂得越多就越痛苦。
比如楊榮,他作為文淵閣大學士,天下各處的奏報都會匯總他的這里來,許多事也能夠預知,可明知災難即將要發生,卻又能怎么辦呢?
可笑的是,他名為文淵閣大學士,有宰輔之權,可很多時候,他也是有心無力,不得不坐等噩耗罷了。
有些事,是無可避免要發生的,所以絕大多數時候,楊榮理智地告訴自己,自己不能投入任何情感,天下多少凄慘的事,作為一個宰輔,應該冷靜處理,只要做出對的選擇就可以了。
可實際上……人非草木,又如何能夠完全理智冷靜?
眾人徐步到了崇文殿。
滿朝文武,匯聚于此。
朱棣已經提前穩穩坐在這里,他的臉色也有些不好,戰報傳來的時候,他立即意識到了韃靼汗的打算。
而兀良哈部的背刺,也讓他不禁為之懊惱。
這可能是他登基以來最大的失策,一直以來,朱棣對兀良哈人的賞賜都沒有斷絕過,可終究,他們還是和韃靼人合流了。
如此一來,韃靼人面向遼東的屏障便被打開。
當年的時候,遼東幾乎是他這個燕王打下來的,而如今……反而在他成為皇帝之后,竟要失陷。
“陛下……”
此時,王郎中小心翼翼地站了出來。
朱棣淡淡地道:“卿去韃靼,那韃靼汗身體可好?”
“身體康健。”
朱棣皺眉道:“他如何說的?”
“他說……要與陛下,逐鹿天下,若是陛下不敢應戰……”王郎中戰戰兢兢地說著,小心翼翼的眼睛上撇,看著朱棣的臉色。
可惜,他距離朱棣太遠了,卻只好繼續硬著頭皮道:“他自會提兵來南京。”
朱棣冷哼一聲,不屑地道:“好大的口氣。”
“臣萬死之罪。”王郎中拜下。
朱棣沒有對他發怒,只道:“這與你無關,伱這一趟,也是不易。”
王郎中這才放下心來,隨即道:“臣還探知到,兀良哈部與韃靼部,合二為一,彼此十分和睦,這兀良哈部的首領,甚至被韃靼汗封為太師王……臣在進入金帳的時候,見他們兵馬如云,可謂兵強馬壯,看來這幾年休養生息,他們又有了幾分實力。”
頓了頓,王郎中又道:“臣還詢問過沿途的一些老牧民,因臣往的乃是大寧,這些兀良哈部的牧民,也對韃靼汗贊不絕口。陛下,臣位卑,可今次卻察覺這韃靼汗鬼力赤,亦算是雄主,自他篡位為汗之后,收拾人心,養精蓄銳,已成我大明腹心之患。”
很多時候,使節所承擔的職責,還有刺探的功能,這也是為何,王郎中去的時候風風火火,半個多月的功夫便見了韃靼汗,可回來的時候,卻是拖泥帶水。
所以他必須慢吞吞地走訪,借此機會,了解一些大漠的情況,根據一些蛛絲馬跡,好向朝廷奏報。
雖然可能朝廷有另外的一些消息渠道,可他們有他們的職責,王郎中有王郎中的職責。
百官一個個露出憂色。
心腹大患……就意味著,一次規模浩大的軍事行動,即將要開始了。
自太祖高皇帝以來,蒙古內部都是內斗不斷,而一旦他們團結起來,未來會發生什么,雖難以預料,卻也知道,遼東和邊鎮的許多軍民,都要慘遭戰爭之苦。
朱棣頷首,他心里自有計較,便道:“卿家頗有苦勞。”
王中郎此時也只求無過,不求有功,故而連忙道:“臣無功而返,已是慚愧之至,萬死。”
朱棣便一揮手,示意王郎中回班中去。
待這王郎中回到了班中,便有一人站了出來,卻是御史陳佳。
陳佳朗聲道:“陛下,安南侯節制禮部,派出使節,前往韃靼,這是自取其辱,此番何止是無功而返,簡直便是遭受奇恥大辱。韃靼人起兵,我大明竟還要去媾和,媾和也就罷了,竟還受韃靼人如此挑釁,臣以為……此事,安南侯該給一個交代。”
該來的總會來的。
不過……其實這也早在所有人的意料之中。
這當然是可以理解的,在大明被人彈劾乃是常態。
你若是覺得人家跟你有仇,才這樣干,那就是想太多了……
嗯……人家干的就是這份差事。
張安世厚著臉皮,好像充耳不聞。
朱棣則道:“當初是朕令張安世節制禮部,唔……是朕的授意。”
這意思很明顯了,議和的事,朕暗示過,張安世才去辦的,就別糾纏了。
這陳佳顯然不打算就此罷休,道:“陛下,若這是陛下的心意,臣不勝惶恐。如今韃靼人殺我邊鎮軍民百姓,陛下竟與之議和,還受此屈辱,陛下啊……我大明百姓,猶如陛下的兒子,哪里有做君父的,與殺子之仇媾和的?”
頓了頓,他繼續道:“何況……臣還聽聞,此行安南侯送出了大禮,這些大禮……無一不是天下奇珍,以我中國之珍寶,而賄之以韃靼,求得一時茍安,這難道也是陛下的意思嗎?若如此,如何對得住這邊鎮的百姓?如何對得住那些含恨而死的軍民?”
朱棣萬萬沒想,這陳佳不去罵張安世了,反而追著他,就是一頓狂噴。
可朱棣……
朱棣的老臉抽了抽,最終蹦出一句話來:“你他娘的說的在理,好啦,朕知道啦,以后再也不議和了。”
陳佳:“……”
這陳佳,說了這么多,就等著朱棣大怒,狠狠訓斥自己,然后自己和朱棣再抬抬杠呢。
畢竟是御史,而且這事,他完全占理,給自己換一個好名聲,其實才是御史的升遷捷徑。
可哪里想到……陛下居然不按常理出牌。
他恨不得對朱棣大吼:“來打我啊,笨蛋!”
顯然,朱棣今日打定了主意不會如他所愿,只道:“這件事……是朕一時糊涂,與眾卿都無關系。”
說著,他臉抽了抽,眼角的余光,忍不住瞪一眼張安世。
不過很快收回了目光,又道:“從此之后,朕與韃靼人不共戴天,定誅韃靼汗,為軍民百姓伸張冤屈。”
此時,百官們一個個垂著頭,都默然無語。
大家實在提不起精神。
這是一次巨大的挫敗。
其實連魏國公和淇國公幾個,都是灰頭土臉,丟人。
朱棣也覺得這一次,自己算是老臉都丟盡了。可這責任,別人也承擔不起,只能他背著。
眼下,唯一的辦法就是等來年開春,御駕親征,一雪前恥。不把韃靼人和兀良哈人打痛,他就不姓朱。
他察覺到百官的沮喪,卻也嘆了口氣:“今日起,張卿不必節制禮部了,這禮部,還是照常吧。”
張安世乖乖地道:“是。”
就在這個時候,令朱棣意外的是,素來膽小的禮部尚書鄭賜,就在此時站了出來道:“陛下,老臣以為,此事不怪陛下,實是安南侯自作主張。陛下何必將臣子的罪責,攬在自己身上呢?臣以為,應該讓安南侯居家反省,面壁思過……”
鄭賜膽小歸膽小,卻不代表不搞事。
他終于在這個時候出手了,他是知道朱棣的,朱棣要面子,現在將責任攬在自己的身上,十有八九,也是心不甘情不愿的。
而他給朱棣一個借坡下驢,陛下一定對他另眼相看。
當然,這會稍稍地得罪了張安世,不過這不打緊,小小的得罪一下也沒關系,不是只讓他面壁思過嗎?若是張安世因此報復,陛下這邊必然認為張安世沒有容人之量。
朱棣聽罷,流露出不喜的樣子。
這事,他只想趕緊翻篇,大家以后都別提了,朕再耐心地等到開春,就去弄死那鬼力赤,你這老狗,怎的沒完沒了?
朱棣便繃著臉道:“鄭卿不必多言。”
鄭賜沒想到,自己好心當成了驢肝肺,一時無語。
朱棣隨即看向金忠,詢問兵部的準備情況。
金忠一副沒有睡足的模樣,卻是有條不紊地做了匯報。
這冗長的奏報,聽得許多人打哈欠,可朱棣卻極用心地聽,他不斷地點頭,露出贊許的樣子。
就在此時,通政司卻接到了一份奏報。
拿到奏報之后,通政使見又是廣寧來的軍情,倒是不敢怠慢。
昨日就聽說廣寧的軍堡已告破,死了許多人,怎么才一日功夫,廣寧就有急奏來?
這奏報是八百里加急來的,事情應該發生在三四日之前,也可能是五六日。
不會在一晝夜之間,廣寧就被繼續突進的韃靼人攻破了吧?
若是如此,那么整個遼東,都會陷入困局。
事關重大,他自是沒有猶豫,火速地讓人呈報。
于是一個通政司的宦官,心急火燎地趕到了崇文殿。
里頭正在進行廷議,他雖焦急,卻也不敢貿然進去打擾,便在外頭晃了晃。
這一晃,站在朱棣身后的亦失哈便瞧見了。
亦失哈不露聲色,躡手躡腳地悄然貼著墻壁,徐徐地繞出殿來。
而里頭,依舊還是金忠關于戰爭準備的聲音。
亦失哈瞥了一眼這宦官道:“怎么啦?”
小宦官忙道:“廣寧緊急軍情,八百里加急送來的……”
亦失哈不敢怠慢,忙伸出手,道:“取來。”
隨即,亦失哈將奏報取出。
這樣的軍情,能直接打開的,除了皇帝之外,只有文淵閣,還有司禮監的太監,以及兵部。
亦失哈必須先確定是什么奏報,然后再判斷事情的輕重緩急,看看是否立即打斷廷議。
他低頭一看,臉色卻是一僵,而后臉色越來越古怪起來。
小宦官則小心翼翼地昂首,盯著亦失哈臉色的變化。
亦失哈一副很是驚愕的樣子:“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大公公您……”
“你走吧。”亦失哈這才回過神來。
而后他拿著奏報,又返回了殿中。
他卻沒有走回朱棣的身邊,而是快步走到了金忠的旁邊。
金忠這時還在奏報道:“關于戰馬,主要是從河西那邊調撥,有戰馬九千四百二十五匹,只是河西馬政有廢弛的跡象,臣親自查看過這些戰馬,察覺到有不少瘦弱……”
“陛下……”亦失哈打斷了金忠的話。
此言一出,眾人的目光,便都聚焦在了亦失哈的身上。
不少人露出了厭惡之色。
這是廷議,哪怕亦失哈的身份不一般,可他也只是一個太監,此時亦失哈冒冒失失,有宦官干政的嫌疑,你亦失哈,是沒資格在崇文殿開口的。
倒是朱棣淡定地道:“何事?”
亦失哈深吸一口氣,組織了語言,才道:“陛下,恭喜陛下,大喜,大喜……我大明,洪福齊天哪,陛下……鬼力赤……死了……韃靼部和兀良哈部,自相殘殺,死傷無數……廣寧之困已解……不只如此,兀良哈部的首領,還有韃靼太師阿魯臺,帶著殘部……俱至廣寧,歸附大明……”
朱棣聽罷,身軀一震,眼中透出難以置信。
百官一個個面帶震撼之色,他們盯著亦失哈,一臉的不可思議。
亦失哈隨即起身,火速上殿,將這捷報,送到了朱棣的案頭上。
朱棣連忙搶過奏報,低頭一看,卻是廣寧的守備所奏。
他細細一看,這里頭都是火并、彼此攻殺、死傷無數之類的字眼。
這一下子,朱棣有些繃不住了。
一時也分辨不出,是否有夸大其詞。
可是……照理來說,這個時候,守備應該做的是求援,此時卻是告捷奏疏,那守備應該不會愚蠢到在被兵臨城下的時候,還敢這樣作死。
深吸了一口氣,喃喃道:“鬼力赤……死了……他竟死了……”
死了?
這話從朱棣口里出來,殿中嘩然。
人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金忠有點發懵,他本來還有許多事要匯報呢。
不過……如果這是真的話,看來也不用奏報了。
楊榮眼眸一亮,不過這目光,同時有些疑慮。
至于其他人,雖各懷心思,卻有不少人,露出了笑容。
張安世在其中,有點糊涂。
這死的……有點快了啊,他預料的是……對方可能身體慢慢虛弱,可能在兩個月之后,身體開始出現問題。
不過出問題是一回事,離死還遠著呢,真要到死,那也應該是來年開春。
難道……劑量太大了?
不會吧,不會吧……
又或者……這些韃靼人的身體過于孱弱?
張安世自己其實也摸不著頭腦。
不過此時,他不能去多想,立即開始咧嘴,先樂了再說。
很快,有人意識到了什么,金忠道:“安南侯,數月之前,你說……這韃靼汗三月還是半年之內必死,這可是你說的嗎?”
此時萬眾矚目,張安世謙虛地道:“慚愧,慚愧……”
金忠像見鬼似的打量著張安世。
張安世這手段,有點涉及到玄學了。
可玄學……金忠在行啊,畢竟作為算命的大師,金忠是專業的。
作為專業人士,金忠會不知道……這種測人生死的事,就是他娘的扯淡,是糊弄人的
可現在,金忠開始對自己的專業產生了懷疑,莫非……這張安世……他還真有這樣的本事?
見許多人一臉古怪地看著張安世。
朱棣更是道:“張安世……當初你何出此言?”
張安世便硬著頭皮道:“陛下,臣當初敢下此定論……是因為……臣早有這個謀劃。”
“謀劃?”朱棣若有所思地看著他道:“你對韃靼汗下毒?”
“不。”張安世道:“要下毒,千難萬難,那韃靼汗,也不是省油的燈,臣又遠在千里之外,哪里有什么本事,可以下毒毒死他?”
朱棣不免好奇起來,立即追問道:“那又是為何?”
張安世道:“靠的……是雜學。”
朱棣:“……”
張安世接著道:“臣知道,世上有一種東西,它哪怕并不必吃下,也能產生類似于下毒的效果,此物……十分難得,臣命人四處查訪,這才搜羅到。”
“世上還有此物?”朱棣面帶狐疑。
百官也覺得匪夷所思。
這畢竟超出了所有人的理解范圍了。
“只是,你是如何讓那韃靼汗……毒死呢?”
張安世道:“所以,臣才讓禮部的王郎中,去出使韃靼部,并且……奉上大禮,打著的,自然是媾和的名義。那韃靼汗目空一切,自然以為,這是大明不愿與之交戰,所以才來議和,定然心里更加狂妄自大,不會察覺到這些禮物,別有所圖。”
朱棣暗暗點頭。
他紅光滿面,到現在,還是覺得有些難以置信,卻又道:“這東西,如何殺人?”
“只要接觸,就會產生類似于中毒的效果。時間一久,人就會越來越虛弱,可謂殺人于無形,最終,病入膏亡的時候,人的皮膚會潰爛,耳鼻流血,頭暈目眩……”
朱棣越聽越覺得有趣,又繼續追問道:“既只是禮物,如何讓對方時刻帶在身邊?”
張安世便耐心地解釋道:“這個容易,給它賦予一個故事就好了,韃靼人……不知典故,就算知道,對于典故所知的也有限。所以臣刻意說那寶貝,乃是元太宗窩闊臺日常珍愛之物,時刻帶在身邊,那韃靼汗鬼力赤,乃窩闊臺的直系子孫,而草原諸部,最講究的乃是黃金家族的血統,視這樣的血統為尊。這鬼力赤乃弒君起家……”
說到這里,張安世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朱棣,確定朱棣沒有表露出什么,才繼續道:“所以……為了炫耀他的血統,還有他來自窩闊臺血脈的正當性,必然也要效窩闊臺一般,時刻將此物帶在身邊,日夜把玩。”
朱棣忍不住大笑起來:“哈哈,你這家伙……真是將這鬼力赤的心思琢磨透了。”
“安南侯……”
就在此時,卻有人厲聲大喝一聲。
卻還是方才那御史陳佳。
這陳佳大義凜然地站了出來,他方才碰瓷不成,心里正惱怒呢,此時便又站了出來,道:“這鬼力赤,或許只是其他緣故而死,安南侯卻借此機會來搶功,安南侯所言,實在過于教人匪夷所思,讓人難以相信。”
許多人聽罷,也暗暗點頭。
不錯……似乎覺得也有理,人都死了,你說是你殺的,就是你殺的?
張安世:“……”
可就在此時……有人突然哀嚎一聲:“安南侯……安南侯他說的……說的是真的……”
眾人聽罷,紛紛朝聲音的方向看去。
卻是禮部尚書鄭賜!
此時他慘白著臉,兩股戰戰,好像隨時要昏厥的樣子。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