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棣很餓。
或者說,他總覺得自己永遠都無法滿足自己的胃口。
所以在吃過了米粥之后,沒過一個時辰,便如饕餮一般,瘋了似的開始吃。
那大豬蹄子,被朱棣啃得就像骨架子。
這可苦了尚膳監。
因為陛下即便在大內,也依舊還是‘未醒的’,這當然是朱棣的保密需求,知道此事的人不多,寥寥十數人而已。
而這些人,無一不是心腹中的心腹。
可現在……寢殿那邊,突然對食物的需求暴增。
內膳房的人有些丈二的和尚摸不著頭腦,要知道,一天下來,寢殿那邊幾乎沒有吃的需求,雖然有十數人在那里,可沒有人有什么食欲。
而且宮中貴人的飲食,他們早就摸的透透的,如今……卻突然要供應各種肥膩之物,什么羔羊肉,什么肘子……
這是亦失哈親自來點的食物,內膳房不敢怠慢,那領頭的老宦官便干笑:“大公公……咋的一下子……貴人們……”
“你別多問,這也不是宮里的貴人們吃的,是……”亦失哈頓了頓,腦子很靈光地冒出了一個名字,便立即道:“是那安南侯,他餓了。”
老宦官‘嬌軀’一顫,這安南侯,怎么跟饕餮一樣?
亦失哈不理會老宦官滿臉的震驚,他也沒辦法,陛下的事是肯定不能說的,貴人們的食物都是定量的,大家心里都有數,這事兒又不敢栽在太子殿下和皇孫的頭上。
思來想去,相較而言,也就只有安南侯張安世適合背這口黑鍋了。
亦失哈親自傳菜進來,朱棣還在大快朵頤,咕嚕嚕的又喝了幾杯水酒,哈了一口氣,才一臉舒坦地道:“入他娘,真痛快,朕許久沒有餓過了,上一次這樣餓的時候,還是在靖難的時候,被賊軍圍困,沖殺了一夜才解困的時候。”
張安世在旁看的目瞪口呆,卻不敢吭聲。
這剛剛病愈的人真心不適合這樣大魚大肉,可對方是皇帝,他攔得住嗎?
這時,朱棣道:“事情都處置好了嗎?”
這話是對亦失哈說的。
亦失哈躬身道:“已經處置了,趙王殿下那邊接了旨意。”
“接旨之后呢?”
亦失哈道:“奴婢沒有讓人去盯梢……”
朱棣皺眉。
亦失哈連忙解釋道:“這個時候,大內應該是亂做一團,若是宮中這邊還有人盯著趙王殿下,倘若被有心人察覺,可能會覺得蹊蹺。”
朱棣頷首點頭:“朕的文淵閣大臣們,還有各部尚書們,都如何了?”
“看上去是心急如焚,現在不敢出宮,隨時等候傳見。”
朱棣淡淡地道:“這些人也都不是省油的燈,鬼的很。”
頓了一下,朱棣又道:“尚膳監下毒的人,查出來了嗎?”
“有四個最為可疑,已經統統都拿下了。”亦失哈面無表情地道:“找到下毒之人前,這四人誰也別想活著出來。”
朱棣道:“徹查清楚。”
“是。”
朱棣這才看向張安世,慎重地道:“太子和皇孫要留在宮中,至于張卿,還是要在宮外頭,你與朱勇,不可泄露任何的消息,在宮外頭給朕布置好,知道了嗎?”
張安世道:“臣遵旨。”
隨后,張安世去和朱瞻基告別。
朱瞻基的傷心來的快,去的也快,此時已一臉得意地指揮著伊王朱幫他捶背了。
張安世大罵:“他可是你的親叔公,你怎敢叫他做這樣的事?”
朱瞻基理直氣壯地道:“叔公是自愿的呀。”
朱嘟著嘴道:“不,我不是自愿的,我不高興。”
張安世上去摸摸朱瞻基的頭,耐心地道:“不要欺負你的叔公,知道了嗎?做人要有良心,好啦,阿舅要出宮了,你乖乖在此,不要想念。”
朱瞻基噢了一聲,一點留戀的意思都沒有,卻是抬頭問朱:“宮里也有冰窖嗎?”
張安世感覺自己受傷了,也懶得再理他,匆匆出了宮。
帶著朱勇從宮里出來,張安世卻發現,當他走出大內的時候,吸引了許多人的目光。
無論是出入宮禁的大臣還是宦官,都是用一種奇怪的眼神看著張安世,既想上前打探消息,可同時,又不敢輕舉妄動。
于是,在他們目送之下,張安世才從午門出去。
張安世伸了個懶腰,吐出了一口濁氣,才道:“哎……老二,咱們現在可不能歇著,還有許多事要做呢,先和三弟、四弟會合,接下來要干一票大的。”
朱勇噢了一聲。
張安世不禁道:“伱為何也不問問咱們干什么?”
朱勇道:“俺懶得去想,太累了,大哥說啥,俺做啥便好了。”
張安世感慨道:“二弟是有大智慧的人啊,誠如那姚先生一樣,所謂無思、無念,方才身心能夠愉悅,生命可以達到大和諧。”
說著,張安世痛苦地道:“大哥就慘了,大哥有許多的煩心事,雜念太多,操碎了心。”
朱勇眼中浮出了憐憫,認真地道:“大哥,俺心疼你。”
張安世大手一揮:“好了,別啰嗦了,回棲霞去。”
與張軏、丘松幾人會合,那陳禮也來了。
大家都翹首以盼著,張安世看了眾人一眼,便紅光滿面地道:“你們抓住了亂黨,立下了大功,不過大家不要高興得太早,大內出事了,你們也不要多問什么,陳禮……”
陳禮一聽出事了,反而不震驚。
反正沒出事,陛下是天子,跟著張安世不吃虧。
若真出了什么大事,太子克繼大統,張安世更是大賺,他這個跟著張安世混的,當然就更不吃虧了。
于是連忙道:“卑下在。”
張安世道:“給我監視趙王府一舉一動,還有應天府和羽林衛。”
“啊……”陳禮略顯驚訝。
張安世氣定神閑地道:“遵命行事就好,不要啰嗦。”
陳禮連忙收起吃驚的表情,便道:“是,卑下這就布置人手。”
張安世便又看向張軏幾人道:“你們守在模范營,要求做到枕戈待旦。所有人,一日十二個時辰,必須人不解甲,馬不卸鞍,手不釋劍,隨時候命!若有異動,我要求一炷香能集結出擊。”
張軏道:“大哥,這樣嚴重嗎?陛下……是不是已經成大行皇帝了?”
張軏有些悲傷,他對朱棣還是很有感情的,陛下對他很好,處處噓寒問暖,現在看大哥的意思,這不是擺明著……陛下出事的征兆嗎?而且極有可能,大行皇帝已經駕崩了。
張安世意味深長地看了張軏一眼:“不要有什么雜念。”
即便是兄弟,張安世也是能隱瞞就隱瞞,不是因為張安世不愿意相信張軏他們,只是不相信他們的智商,若是被有心人套出什么話來,那么這個計劃,就功敗垂成了。
吩咐定之后,張安世便到了自己的書齋里。
在桌案跟前坐下,便見這里堆積著大量的書信。
其中最多的,還是安南那邊朱高煦送來的。
這書信極多,大抵都是安南的情況,里頭對于張安世的稱呼,容易讓人產生各種不適。
什么‘愛兄親啟’、‘愛兄敬啟’之類。
現在的朱高煦,很讓人放心,且不說兄弟之間的情感問題,他幾萬人馬在安南,此后四衛的親眷也開始移居安南諸州。
這一直都是大明的方略,比如在云南和貴州,就建立大量的衛所,同時命他們的親眷前往屯田。
這么一大家子人在那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四處都是不放心的安南人,唯一能鎮住安南的,憑借的就是他們的戰斗力,以及遠遠強于本地土人的火器。
沒有商行源源不斷地將大量的物資運送去,安南總督府,是根本沒有辦法有效地維持統治的。
所以朱高煦每一次修書,都是來問物資。
什么火藥短缺,什么新建了一支土人的保安營,也缺一些軍械,諸如此類的話。
所以朱高煦難免覺得有些不好意思,也就免不得要說上些各種肉麻的話了。
再加上朱高煦這家伙,現在都在安南的邊境挑起各種事端,動輒去與暹羅挑釁,顯然……是在為接下來將商行的影響力滲入暹羅做準備,此時急需商行的支持。
當然,張安世對于這種邊界上的摩擦,不甚關心,他關心的是安南的治理。
楊士奇已抵達了安南,就任副都督!
他這個副都督其實才算是安南真正的一家之主,因為朱高煦每日想的都是制造摩擦,操練將士,這安南的民政、通商、律法的擔子,就幾乎落在了楊士奇的頭上。
對楊士奇而言,當務之急是加強犯難與內陸之間的聯系,因此……廣建港口和碼頭,希望借助海運,先加強安南與廣東、福建布政使司的往來。
除此之外,修通往內陸之間的道路也是重中之重,緊接著便是在安南各州府,平衡當地土人貴族以及州縣官之間的利益,使他們能夠相互制衡。
這一點對于楊士奇而言,可謂是小菜一碟!
他在這方面,有著天然的學習能力,很快便開始上手,并且借助商行,充實總督府的實力。
于是大量商行的人員,招募進了總督府,尤其是朱金送去的一百多個落第秀才,這些人也被利用了起來。
而楊士奇現在干的,就是對安南的各個部族進行甄別,尤其是大力的籠絡當地的漢人,這些漢人多是流入安南的大漢遺民,人口大致占了安南的一成左右,至于安南北方,幾乎已經漢化了的土人,也成了借重的力量。
其中最大的舉措,就是進行文教。
在這方面上,朱高煦顯然沒有這方面的意識,他對儒學很排斥。
而楊士奇則不同,他自知文教才是未來穩定整個安南的重要力量,因此廣設學堂,宣揚四書五經,并且下達所有貴族、官吏的子侄,都需入學堂讀書,并且設立了一個較為初級的考試,只有考試合規之人,貴族才可繼承爵位,地主才可繼承家業。
當然,題目并不難,都是最粗淺的考試罷了,只需能讀寫常用字,默寫下幾首漢唐詩詞。
張安世看過楊士奇的書信之后,大為贊賞,忙是叫人去請李希顏來。
李希顏之前口里總是念叨自己是將死之人,行將就木之類的話。
可最近的精神越來越好,在圖書館里可謂是如魚得水,偶爾在圖書館里講講學,或是寫寫文章,精神飽滿,大有向天再借五百年之感。
二人見了禮。
李希顏先是擔憂地道:“聽聞宮中出了變故,是真的嗎?”
張安世嘆息道:“哎,別提啦,師弟一提,我便傷心。”
李希顏便也嘆息:“既是大內有變故,為何不召大臣入大內呢……”
張安世道:“大內的事……罷了,還是不說了,我傷心得很。”
李希顏搖頭,他認為朱棣八成是不成了,不管如何,他和朱棣還是有師生之情的,心里多少有點難過。
一番唏噓之后,張安世便直入正題,道:“師弟啊,我思來想去……總是在想,孔圣人弟子三千,才有今日儒家的盛況,我張安世作為大儒,不,作為孔圣人門下走狗,對于興盛儒門,光大門楣的事,十分上心!”
“我心里愁啊,這文教了天下數千年,可天下的儒生,雖有增長,可終究教化天下的事,還是踟躕不前,若是孔圣人在天有靈,知道咱們后世的弟子們如此不成器,現在一定痛哭流涕,棺材都想掀了。”
李希顏詫異得說不出話。
只見張安世接著道:“宣揚禮教,我輩義不容辭,所以……我才來找師弟商量,我有一個計劃,要不……請李先生寫一些文章,還有以后在圖書館講學時,不如講一講……讓這儒生們,志在四方,為光大儒門,請讀書人……能有鴻鵠之志。”
“就說安南吧,安南那邊的許多土人就不知教化,這孔圣人的東西這么寶貴,咱們不能暴殄天物啊,所以安南打算大肆宣揚文教!不只如此,還給予儒生們獎勵,只要肯去,無論是開設學堂的,還是去游歷的,都提供衣食,師弟,你先寫一篇文章,談一談這個事,到時我將這文章,刊載在邸報上。”
李希顏對此倒是有興趣,儒家的本質是什么?就是教育!
這是深入骨髓的,之所以儒家數千年來基礎無法動搖,就是他有一整套的教育體系,并且對于教化天下的事,十分熱心。
于是李希顏露出了幾分微笑道:“這是好事,老夫來寫,過幾日請師兄過目,除此之外,老夫在圖書館,倒也有不少弟子,老夫可以倡議他們去安南,無論是游歷也好,還是在那地方扎根講學也罷,總之……能去一個是一個。”
張安世贊賞地看著李希顏,點頭道:“師弟不愧和我一樣,都是孔圣人最忠誠的弟子,不像某些人,讀圣人書,只為求官和考功名,這樣的人,還敢奢談自己是圣人門下!我看……這些人狗都不如。我們一定要對這些假讀書人口誅筆伐,決不能讓這些卑鄙小人們得逞。”
大同。
一封書信,火速送入了代王府。
代王朱桂,孔武有力,如今正在壯年,他和朱棣的喜好差不多,也愛弓馬和騎射。
因此在代王府,有專門的跑馬場。
今兒騎著愛馬在王府里的跑馬場走了一圈,朱桂便駐馬,而后便有宦官在馬下跪地,弓起身子來。
朱桂踩著宦官的背下了馬。
一旁的代王府佐官們一個個喜滋滋地迎上去道:“殿下好騎術,這等騎術,真是世間少有。”
又有人道:“太祖高皇帝也是弓馬嫻熟,殿下方才躍馬,竟有高祖氣象。”
朱桂接過了宦官遞來的巾帕,擦了額上的汗,開懷大笑道:“本王哪里比得上皇考,爾等不要妄言。”
“太祖皇帝之下,便是殿下了。”
朱桂不無得意地道:“嗯……眾兄弟之中,本王的騎術最好。”
“相比于騎術,殿下行軍布陣,治理民政之事,也非常人所及。”
朱桂笑道:“哈哈……尚可,尚可……”
“殿下如此謙虛,下官……嗚…嗚嗚……下官能得遇殿下如此明主,此生無憾也。”
眾人你一言,我一語,個個精神抖擻,只恨不得將朱桂比喻為堯舜一般。
朱桂虎目顧盼,卻也有些飄飄然。
此時,有人匆匆而來,到了朱桂的跟前道:“殿下,有徐聞公子的書信。”
一聽是徐聞,朱桂立馬打起了精神,接過了書信,拆開信封,低頭一看,臉色驟然變了。
“大內……有變……皇兄中了砒霜之毒。”朱桂看過書信之后,猛地抬頭。
這一下子,所有人都安靜了下來,每一個人大氣都不敢出。
緩了半響,才有人道:“不知公子……可還說了什么?”
“這是徐聞的手筆。”在朱桂身邊的,都是他的心腹,朱桂暢所欲言:“中毒之后,大內立即斷絕了外朝的聯系,太子入宮覲見,迄今沒有從大內出來,可皇后……那娘們,又下旨令趙王節制羽林衛與應天府。”
站在這朱桂身邊的人,哪一個不是人精?
一聽,在這里的人就驟然明白了。
“我看,要宮變了,就是不知是太子,還是趙王……”
朱桂臉色冷然,他瞇著眼道:“可徐聞的意思是……此乃千載難逢的時機,朱高熾和朱高燧,算是個什么東西!在本王看來,本王立下不世戰功的時候,他們還在玩泥巴呢。現在朝中百官已經群龍無首,徐聞在京城,已在百官和宮中,還有軍中都布置了棋子……他希望本王立即秘密入京,主持大局。”
眾人聽罷,個個瞠目結舌。
“殿下,太冒險了。”
“是啊,殿下……若是孤身入京,一旦出事,則悔之不及。”
朱桂聽罷,火熱的心稍稍有些涼了,他背著手,來回踱步,顯得有些焦躁。
只是內心顯然有著不甘,他繃著臉,喃喃道:“若錯過了這個機會,一旦朱高熾或者是朱高燧登基,那么一切就都遲了。”
“即便要動手,以大同數萬精兵,也未必能順利殺入京城……朱老四做天子也就罷了,難道還要教本王對朱高熾和朱高燧這樣的黃毛小兒俯首稱臣嗎?再者說了,徐聞在京城干的事,說不準遲早要暴露,到了那時,朝廷加罪……”
說著,他搖搖頭,嘆息。
此時,有人站出來,卻是王府中的長史劉儉,劉儉道:“恭喜殿下,賀喜殿下。”
代王朱桂看向劉儉。
劉儉道:“這正是殿下即大統的好時機啊,想那漢朝的時候,呂后被誅,京城大亂,有人請漢朝的代王劉恒入京克繼大統,劉恒猶豫再三,其他人也紛紛勸說代王劉恒不要冒險,只有代王府的中尉宋昌力排眾議,認為劉氏江山穩固,不必有所顧慮。于是,劉恒聽從了建議,成為了漢文帝,立下了千秋的功業。”
“殿下,論弓馬,代王劉恒不如殿下萬一,論才能,劉恒更不能與殿下相比!至于京城之中的朱高熾和朱高燧之輩,更不過是土雞瓦狗,只要殿下出現在京城,定是天下賓服。”
“同為代王,劉恒可以做出如此功業,殿下為何還要猶豫?以我之見,眼下絕不能遲疑,應該立即入京,趁那朱高熾和朱高燧二虎相爭時,借助徐聞,以及殿下的名望,克繼大統,這樣才不辜負太祖高皇帝。”
他頓了頓,又道:“這些年來,國家動蕩不堪,黎民百姓苦不堪言,當初的建文……年幼,信任奸佞,如今皇帝又駕崩,這朱高燧和朱高熾,不啻是建文一樣的人,國賴長君,百官與軍民百姓也希望似殿下這樣的人出來主持大局,若是殿下不出,只怕要教天下人失望,懇請殿下,立即成行,不要猶豫。”
這番話,直聽得朱桂心潮澎湃:“眾兄弟之中,本王與太祖高皇帝最像,劉長史說的對,機不可失時不再來,太祖高皇帝一介布衣,尚可以取天下,本王還有什么可遲疑的!”
說罷,他又咬牙道:“立即收拾出發,沿途只帶數百護衛,要星夜兼程往南京,王府之中劉儉最賢,可隨本王左右。”
這代王府上下,有人激動,有人難眠,也有人惶恐。
尤其是不少代王朱桂的近臣,他們每日吹噓朱桂,不是因為朱桂當真有什么通天的本事,其實只是討口飯吃而已!
這朱桂什么德行,大家難道不知道嗎?
如今朱桂居然膨脹到要輕騎入京奪大位,已經超出了他們的想象范圍了。
因而……連夜……有人逃之夭夭。
這些天,趙王每日都在宮中,徐皇后雖然讓他節制羽林衛和應天府,可他很清楚,這些終還是虛的!
想要成為勝利者,就必須控制大內。
可很明顯,這大內還是在他那太子皇兄的手里,這令趙王急得如熱鍋上的螞蟻。
于是偷偷地,趙王又來尋解縉:“為何父皇在大內,還沒有消息?難道連遺詔……也……”
“噓,殿下慎言。”解縉皺了皺眉道:“這些話可不能胡講。”
朱高燧火了,道:“父皇生死未知,奸人把持了大內,我是孝子,如今父母生死都不知道,難道還不能說嗎?哎……我若忍氣吞聲,便是大不孝……”
解縉意味深長地道:“那張安世出宮了,殿下可知嗎?”
“知道!”朱高燧道:“我看……一定是太子讓他出宮的,想要借此……控制京城。”
解縉頷首:“所以啊……殿下,你看他們一步步在布局,只有殿下在此口不擇言。”
朱高燧垂頭喪氣地坐下,氣咻咻地道:“那我現在該怎么辦?”
解縉道:“做一個兒子該做的事,每日來宮里一趟,請皇后娘娘準殿下覲見,就算被回絕,也不要在意,至于應天府和羽林衛,殿下一定要死死地掌握住,以備不測,還有張安世那邊的動向,也要好好地盯著,絕不要讓他鉆了空子。”
朱高燧突然道:“倘若……本王闖入大內呢?”
解縉猛地臉色一變,驚道:“什么?”
朱高燧瞇起了眼,眼眸里透著精光,道:“父皇吃了砒霜,必死無疑,大內之中……母后一定被太子挾持了,我要救母后,闖入大內。”
解縉嚇得臉色一下子白了幾分,他看著朱高燧,像看一個怪胎一般。
這時候,解縉有點后悔了,他怎么就跟這么一個玩意廝混一起了?
不靠譜啊!
朱高燧看解縉只盯著他不吭聲,便道:“解公為何不言?”
解縉努力地平和自己的心態,深吸一口氣,才道:“殿下,陛下只是生死未卜,還沒有到不可挽回的地步,切切不可輕舉妄動。”
朱高燧卻是滿眼不甘,咬牙切齒地道:“砒霜毒發,一日之內必死!什么叫做生死未卜?皇兄就是秦二世,張安世就是趙高和李斯!可憐我這扶蘇公子,難道非要等到他們假傳圣命,賜死我才后悔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