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妨，妙湛天神魂枯竭、搖搖欲墜，正是我揀漏的好時候；我要是不去，所有人都得死在這里。”賀靈川按了按衣襟，神骨項鏈不僅發熱，還彈跳不休，比從前任何時候都要急不可耐，“但是在此之前——”
他一抬腕，忽然往邊上的斷木殘枝射去一支袖箭：
“出來。”
風吹殘木，別無它物。
賀靈川冷冷道：“還想躲？你的血腥味兒太嗆，離多遠都能聞到。”
說罷，他隨手取下攝魂鏡，往不遠處的廢林一照。
鏡子發出一道集束的強光，眾人就瞧見，除了一堆亂七八糟的枯枝敗木，那里還站著一頭烏鴉，被強光照得直偏頭。
它的眼睛是暗紅色的，在強光下反射瑪瑙一般的光。
“血魔！”這家伙什么時候找到他們的？
董銳的蝙蝠妖傀一下子跳前兩步，作勢欲撲。
賀靈川卻擺了擺手：“不急。”
烏鴉跳前兩步，側了側頭：“妙湛天贏了，你們死定了！”
這烏鴉嘴！董銳不悅：“你到底是哪一伙兒的？我們要是倒霉，你也好不到哪里去。你殺了祂身邊的天魔。”
“當年千幻都拿我沒轍，妙湛天剛占下顛倒海，能奈我何？”血魔嘿嘿一笑，“只要蚌殼開口，我就能第一時間離開。”
它能千變萬化，哪像這些悲催的人類，只能留在這里等死。
賀靈川盯著它問：“那你找我們作甚？”
“烏鴉喜歡盤旋在將死之人周圍，你不知道么？”血魔咭咭笑道，“我能聞到你們身上的死氣！”
一捧蛛絲射了過去，朱大娘不喜歡它的語氣。
烏鴉趕緊躲開，但翅膀上還是沾了一根蛛絲，被黏到一截斷木上。
這副烏鴉軀體先前跟洞嬰王戰斗時，受了點傷，不如原來靈活了。
但血魔不在乎。顛倒海下界死了多少人，它換身體還不跟玩兒似的？
它問賀靈川：“你是怎么發現我的？”
賀靈川不僅能發現它，還知道它什么時候來的——大概是昊元金鏡里的妙湛天從大坑里爬起來之時。
“你身上血孽滔天、惡業纏身，無論隔著多遠，我都能一眼瞧見你。”
這可不是假話。血魔一靠近，賀靈川就知道了，根本不需要神骨項鏈提示。
就連妙湛天都得手動打開真實之眼，才能發現血魔行蹤；但在賀靈川眼里，這廝所在之處血光直沖天際，堪比移動燈塔，還時刻閃爍紅光，他看不見就怪了。
九幽大帝專捕罪業深重之徒，這可不是欺騙世人的假話。
血魔驚訝：“你能瞧見我身上的業力？”
即便是千幻，不運起功法也瞧不見的。
賀靈川直接轉了話題：“你當年被捕，也是因為千幻真人設下了這樣的幻境，你出不去吧？”
烏鴉眨了眨眼，沒吱聲。
“你潛伏在我附近，是想趁我的神魂入鏡，好占據我的皮囊？”賀靈川了然。在石龍峰上，肖文城一放出血魔，這東西就來找賀靈川，大概現在還是賊心不死。
血魔嘻嘻笑道：“反正你進了識海也是送死，這皮囊無主也是可惜，不如給了我罷。”
賀靈川一點也不生氣：“也就是說，你其實沒把握瞞過妙湛天、離開顛倒海，對吧？”
朱大娘冷冷道：“被大天魔盯上的獵物，在顛倒海這么封閉的空間內只有死路一條，包括你！”
它看出來了，賀靈川想借血魔之力。
血魔哼了一聲：“我從前跟妙湛天無怨無仇，它也用不著刻意為難我。嘿嘿，我弄死你們再去找妙湛天，善哉！”
它帶著功勞去投誠，妙湛天未必會殺它。
所以它躲在這里，不僅覬覦賀靈川的軀殼，還想把這些活人都殺了。
算盤珠子撥得這么響，賀靈川都聽到了。他也笑了笑：“你是不是忘了一件事？”
不待血魔回答，他就拍了拍昊元金鏡：“肖掌門請過來，有事相商。”
鏡子那一頭沒反應。
眾人表示理解。他們要是肖文城，現在也萬萬不想過來。
賀靈川又道：“肖掌門，妙湛天還活著。你再不來，天宮就要占下顛倒海了。”
幾息之后，鏡子里才有水波蕩漾。
然后，肖文城跨鏡而來。
他好像一下子老了十歲，作為掌門的淡定從容不翼而飛。
“賀島主，仙尊不幸隕落。”肖文城看著賀靈川的眼神，復雜難明，“我想，你已經知道了。”
千幻一死，他和幻宗的天就塌了。
他的沙盤不能顯示千幻識海和盤龍孤城之中的戰斗，但千幻告訴過他，賀靈川的昊元金鏡很可能辦得到。
所以，賀驍應該是全程觀看了兩大強者的對戰，也知道千幻在盤龍孤城不幸戰亡。
肖文城手一抬，金劍就在身邊游移不定，隨時準備出擊。
朱大娘隨即上前一步，擋在賀靈川側前方。
雙方劍拔弩張。
血魔光芒微閃，猶豫著何時上前。
賀靈川卻負手而立：“千幻自爆之前，是不是命你殺了我？”
肖文城不吱聲，算是默認。
仙尊指認賀驍是幕后黑手，自爆神魂之前下達給肖文城的最后一個命令，的確是要求幻宗追殺賀靈川！
祂有兩大敵人，妙湛天和賀靈川。
連肖文城都說不清，仙尊到底更恨哪一個。
妙湛天由千幻親自對付，而賀靈川在識海之外，祂鞭長莫及，只能交給自己的弟子們了。
“就憑你，已經殺不了我。”賀靈川言簡意駭。
幻宗長老幾乎都隕落了，肖文城獨自一人前來，賀靈川這里卻是陣容齊備。以一打多，強如肖文城也不占優勢。
何況肖文城經歷連番大戰，自身消耗很大，哪像賀靈川和董銳養精銳蓄以備不測？
至于幻宗那小幾百人，算了，不提了。
所以，千幻真人注定是此恨綿綿無絕期了。
賀靈川就搶在血魔開口之前接著道：“再說，你看看鏡子里是誰！”
鏡中畫面是盤龍孤城里的人影：
妙湛天已經爬出千幻自爆的大坑，前幾步還走得踉踉蹌蹌，但步伐越走越堅定，身上的傷口也在慢慢愈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