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內容要先經過官方審核才可以印發。
從前的盤龍城囿于戰爭、物資奇缺，可不敢這么干；
現在能夠開放內外信息交流，正是盤龍城富足且自信的表現。
《聞知錄考》面市后大受歡迎，雖然價格不菲，但連續加刊加印。茶樓酒肆、學堂書館都會議論刊內的最新消息，不識字的也能聽懂。
不過一門生意賺錢之后，總會有人效仿。
盤龍城既迎八方賓客，人員就比從前復雜，不多時城內就出現了對官刊的盜印和假冒。
盜印還罷了，至少內容與官刊一致；假冒就離譜了，什么驚悚怪異香艷辣眼的三俗段子都有，志在博人眼球，但冒著官刊的名頭。
這還了得？盤龍城大力嚴稽，一個月內接連抓了三四十人。
賀靈川和孫夫子逛街時，就遇到巡衛當街抓捕盜印販子。七八個販子被追得四散而逃，有一個慌不擇路，居然爬到具羅樹上去了。
“哇，好高。”底下的人紛紛仰頭看熱鬧，其中也包括賀靈川和孫夫子。
這棵具羅樹已經今非昔比，成為盤龍城南的地標之一。
從它被大方壺吸入、種進盤龍城以來，生長速度快得驚人，至今不過六年時間，已經從一人高的樹苗變成了高達二十五丈的巨木，成為名副其實的盤龍城第一高樹！
賀靈川一直搞不清楚，它到底偷吃了什么才長這么快。
外人頭一次進入盤龍城，第一眼瞧見具羅樹，都是“喔喲”一聲驚嘆。
這盜印販子昏了頭才去爬具羅樹，越爬越高，越爬越險，等到他反應過來時，離地已經十五丈了。
往下一看，哎媽呀，好高。
巡衛趕到，大叫你快下來。
這人拼命搖頭，腿肚子打抖。
上得來，下不去。
他還抖下去好幾片樹葉，有兩片是赤金的顏色，特別好看，被小孩子揀走了。
最后這人是怎么下樹，怎么被捕的，賀靈川忘了，因為他醒了。
起身之后，他練了半個時辰的武技，再沖個冷水澡，休閑時光就結束了，開始工作。
午飯還沒吃上，新的情報就來了。
打西邊十萬火急送來一個壞消息：
雅國突然發兵三萬入侵閃金平原西部，也就是原浡國/蓬國舊地。
閃金平原的地界過于遼闊，有一段與雅國接壤。事實上，當年賀靈川初至閃金平原，就是從仰善群島登船，繞過一個大海角，再加半個雅國才抵達巨鹿港。
過去十幾年，雅國對閃金也有非分之想，但閃金平原自身的排外屬性，讓它屢次鎩羽而歸。如今龍神快速跑馬圈地，居然占下閃金平原大量土地，雅國在邊上看著，又是蠢蠢欲動。
攝魂鏡看了也怒道：“看別人吃肉，自己就流口水。這雅國真是找揍！”
賀靈川搖頭：“它發兵的緣由，未必這么單純。”
“你是說？”鏡子現在也會動腦了，“啊呀，它該不會也和青陽勾搭上了吧？”
白子蘄死后，這個閃金平原幾乎就是賀靈川和青陽對決的棋盤。兩人以大勢為引、以眾生為棋，縱橫捭闔。
賀靈川勢不可當，但青陽也是智計百出。
鏡子一直覺得，其實自己小看了青陽。
老了的猛虎也還是猛虎，不會變成柴狗。
“青陽早不是貝迦國師，以她現在的身份地位，忽悠閃金這些沒見識的小國還行，若想鼓動雅國參戰，屬實有些難度。”賀靈川的分析冷酷而現實。
雅國可是連牟國都很頭疼的刺頭兒，一向也是自視甚高，哪會聽信一個失勢的前國師？
這是身份地位上的不對等。
“所以？”
“她最多出個主意。真正能辦成這件事的，不是天神，就是貝迦。”賀靈川按了按太陽穴，“我和雅國原有的那一點矛盾，其實可以忽略不計。雅國偏偏在我們兵力吃緊時大舉進攻，很可能是與白坦遙相呼應，要令我腹背受敵。有這種遠距離協同能力的，當世也就那么兩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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佰隆族人原本就出自雅國，后因政變受牽連才出走仰善。雅國派兵追殺，結果被賀靈川擊退。
這段陳年老黃歷都快是四年前了，當時雅國不追究，現在還能趁機算一筆小賬。
“當然，雅國出兵大概也抱著占便宜的心態，能占多少是多少。”閃金平原這么大一塊肥肉，還是已經熟成的，誰見了不想多啃幾口？
“雅國的兵，比爻國還硬吧？”雅國沒錢了就去牟國周邊的小國敲一敲竹杠，比如百列。要不是兵馬過硬，早被牟國反滅。
“你說呢？”賀靈川反問它，“驍勇善戰的佰隆族人原本也只是雅國的一支部族。”
“那你打算怎辦？”主公的龍神戰爭真是不容易啊，明明事先做過那么多準備，明明天時地利人和樣樣不缺，明明靈虛眾神的勢力在閃金已被削弱至最低谷，明明最大的攔路虎爻國已經名存實亡——
可賀靈川征服閃金的戰爭，依舊在血與火當中艱難前行。
就連向來旁觀的雅國，現在都突然加入戰爭！
“這件事從來不易，我就沒敢想過一帆風順。”賀靈川向來抱最樂觀的心態，做最壞的打算，“我們眼下還得保持戰略定力，不能輕易被敵人帶偏。我軍大部分精銳都要留著對付白坦，對爻之戰將決定龍神戰爭的成敗。”
戰爭本身就充滿了變數，即便龍神戰爭是他一手掀起的。
閃金地幅遼闊，黑甲軍在西邊的戰役基本打完，一部分已到閃金的中部地區剿敵，一部分返回鐸城準備編入龍神大軍，這時候再回頭就中了對手的詭計。
大決戰將至！他清剿爻國和白坦的進度，絕不能被這種意外拖慢。
鏡子問他：“那誰去對付雅國？”
賀靈川思考了很久很久。
從他的角度，能瞧見窗外的夕陽緩緩落下，夜色降臨大地。
桌面上的熒光孢子燈都有些黯淡了，他才順手換過一盞。
“世事難兩全。”賀靈川說出這句話時，目光異常深沉，連熒光孢子都照不透他眼底的陰暗。
于是鏡子知道，他又有決斷了，而且不輕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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