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色的陽光灑滿了山川,陳決騎著牦牛一路西行,風雪開始漸漸平息,而目之所及都是灰、白、藍交織的景象。
灰色是祁連山本來的顏色,白色是冰雪覆蓋,再往上則是晴空如洗的藍天,偶有幾朵云霧飄散于山間。
這里附近的海拔已經攀升至了四千多米,牦牛馱著快兩百斤重的陳決,走了幾十里山路就開始喘起了氣,白色的煙汽從它的口鼻中不停地呼出。
陳決望著四周連綿的雪白山脊,又看了一眼這野牦牛不斷起伏的背脊,他發現大地與生靈在某些方面有這極為相似的外形。
“呼哧呼哧”陳決能聽出牦牛的呼吸開始加重,空氣中的氧氣開始變得稀薄,就算是野牦牛這種強壯的動物,在這大自然面前也要低頭臣服。
拍了拍牦牛的脖頸,示意它停下來,陳決從牛背上翻下了身,扒開了雪堆拔了些草根喂給了這憨牛。
“哞!”牦牛長啼了一聲,顯然是很喜歡陳決這個懂得體桖牛生的臨時主人,跪臥到了地上一邊咀嚼著草根,一邊盯著陳決。
陳決則是通過它漆黑無染的牛眼中,看出了它身上的溫順、野性、以及對自己敬畏、親昵的情緒。
都說眼睛是心靈的窗口,如果人與人對視久了,會從對方的眼睛中察覺出對方的情緒,會影響自己的心情,淚腺也會控制不住地分泌眼淚。
與牦牛的對視,也是同樣的道理,陳決因為兼修了三門眼功,視覺能力超常,能從牦牛的眼睛中看出許多普通人看不見的東西。
正所謂萬物皆有靈,草木亦有心。
這是一個野生動物通過眼睛在看待這個世界,它也有自己的情感,也有自己的想法,只是不像人類那般心思復雜,大多都是出于生存的本能。
除此之外,陳決還從牦牛的眼中看見了倒映的自己,觀目如鏡,照應己身,陳決發現牦牛眼中的自己雖然真實,但是又好似與天地融為一體,越發有天人合一的融身自然的超脫之感。
“你倒是個溫順善良的憨貨!”陳決伸手摸了摸牦牛的腦袋,微微一笑便靠著它在原地休息了片刻。
靠在牦牛的身上,陳決感受到了它身上散發的驚人熱量,那是負重運動后的產熱。
陳決聽著它的喘息聲,以及那好似悶雷般的哞音,突然發現這牦牛的體魄竟然絲毫不弱于之前在貢山老林里遇到的那頭老虎,它體內的氣血奔涌,心跳沉悶有力,估計能爆發出的力量絕對在千斤以上。
“虎豹雷音,煉臟易髓,沒想到這牛音貫體,同樣有類似的功效。”
“大自然的生靈,果然都是人類的老師。”陳決心中感慨,又想起當初與李響、李味師兄弟交流演武時曾經見過八卦掌中的牛舌掌,便是脫胎于牛吃茅草的意境。
茅草鋒利無比,小時候在田中嬉鬧經常被割破皮膚,但是落到牛的嘴里,卻是甘之若飴,牛舌一卷任你茅草怎么鋒利都得進它的肚皮。
而八卦掌中的牛舌掌,便是一門空手卷白刃的八卦掌基本功,練至高深境界甚至能一掌下去能把純鋼的利劍給震成數截,可見其威力。
坐著休息了兩個小時,一人一牛再次踏上了行程,走走停停,沿著山川屋脊漫長雪線,日升而行,日落而棲。
數日相處,陳決與這野牦牛建立了極為深厚的友誼。
有時候遇到它攀不上的山脊,陳決還會直接扛起它,走上那么幾百米。
隨著越發深入祁連山,陳決的內心也開始變得越發寧靜,沒有旁人打攪,只有冰天雪地的大自然與身邊的不會人言的牦牛相伴。
而這數日的不見人間煙火,也讓陳決體會到了什么叫“千山鳥飛絕,萬徑人蹤滅”的孤寂之感。
大道獨行,始于足下,踏雪而行,臥雪而棲,在這漫漫的祁連山脈中一人一牛互相陪伴留下了長長的足跡。
等走到祁連山的主峰大雪山時,已經過去了整整五天時間,而陳決背包里的食物也已經快要吃完。
抬頭望了一眼面前這座直插入云海的大雪山,陳決心中有說不出的感慨。
至于身旁的野牦牛則是咬住了陳決的袈裟一角,顯然是不想再繼續前進了。
大雪山上陡峭無比,一些絕壁更是高懸如天梯,又有冰雪覆蓋,便是它們這些大自然的寵兒都無法攀登上去,只有那些帶著翅膀的鳥兒才有幾分機會飛躍過它。
在牧民和牦牛的眼中,大雪山就是神靈的化身,高不可攀,巍峨崇敬。
“牛兒,你怕了嗎?”陳決從對方的眼中讀出了幾分恐懼和敬意,微微一笑,便伸手摸了摸它的腦袋安撫了它一下。
見它遲遲不肯動彈,顯然是對大雪山出于本能的敬畏,陳決只好不強迫它,而是讓它在山腳趴臥著等候自己。
將背包摘下拿牛毛系放在了牛背上,陳決則是舒展了一下全身,渾身的筋骨好似雷鳴般悶響滾滾,將身上的袈裟一脫,露出了里面單薄的外衣。
一個縱身跨步,整個人好似一道白雪中飛起的獵鷹,沿著陡峭的山脊開始飛速向山頂飛掠。
在身輕如燕穿花戲蝶的加持下,以及強大的身體屬性,陳決一步躍出便有三、四米之遠,腳下的冰雪被他踩地發出嘎吱嘎吱的爆鳴。
遇到陡峭的巖壁時,陳決會十指一伸,穿石如腐地在巖壁上留下一排排的指洞,借助發力,繼續向上攀登,動作之利索便是常年棲息于雪原冰野的雪山獼猴都比不上。
而趴臥在山腳的牦牛,則是仰著腦袋盯著陳決越爬越高,直至身影消失在了那云遮霧繞之中,這才低下了腦袋乖巧溫順地躺臥在雪地之中。
大雪漸漸將它的灰黑皮毛覆上了一層雪白,而陳決則是沿著大雪山陡峭的山巖飛速奔爬。
普通人要借助登山工具、繩索、氧氣瓶等等裝備,而且一攀登就是一整天的大雪山,落在陳決腳下卻是不到二十分鐘就沖到了頂峰位置。
越到高處,陳決越能感受四周的氣溫在急劇下降,雖然比不上南極那般酷烈,但是吹氣的刺骨寒風,還是讓身穿薄外套的他感到了幾分不適。
而越往上爬,陳決就越能感覺到空氣中的濕氣在加重,眼前的云霧濃地好似化不開一般,身上的衣服、頭發、眼睫毛上都掛起了水珠和冰霜,耳邊只有呼嘯的寒風,拍打著他的臉頰。
而身置在這樣的環境中,就如同像是走在看不到頭的修行之路上一般。
面對眼前這化不開的云霧,有迷茫、有恐懼、有找不到方向感,有讓人退縮的執念,各種復雜的念頭紛至沓來。
這是人類面對未知環境的本能,也是陳決這一路走來的心路歷程。
直到壯著膽,徒手攀過最后一道筆直呈現近90度、高約二十幾米附著堅冰的巖壁后,陳決雙臂借著指洞發力,縱身一躍從頭頂快要凝結成雨的云霧中竄了出去,穩穩地落在了大雪山狹小的峰頂時,陳決這才感覺眼前忽地大亮!
腳下是一層延綿不絕的雪白云海,滾滾翻涌,無邊無際。
東方是一抹剛剛初生的朝陽,赤金如盤,金色的陽光灑滿云層,泛起了陣陣紫色的光暈。
而西邊則是有一道復圓的月亮,日月交相輝映,將立于山巔的陳決照耀地好似天地間的圣人一般。
面對這波瀾壯闊大雪山云端之上的景象,陳決與普通人攀登至山巔一般,忍不住放聲長嘯,心中的萬般思緒,在這挑戰大自然的極限之中宣泄而出。
這一刻,陳決感覺自己就是這天地間生靈萬物的主宰,心中豪情涌動。
如果說之前的陳決是以紅塵煉心,觀人照己,從漫漫人生中悟透了平淡是“真”的本心。
那么現在的他便是以大自然為鏡,在生靈與自然的夾縫中,尋求讓自己的心靈意志達到更高的境界!
望著云海上的日月交相輝映,陳決慢慢閉合上了嘴巴,停止了長嘯,盯著那對立的日月之形,陳決好似在這一刻忽然想起了學生時代曾經學過的那句詩句:“造化鐘神秀,陰陽割昏曉”。
“日為陽,月為陰。”
“這是天生的太極圖,確實是這世間最神妙的造化。”陳決心中感慨古人先輩的智慧,心隨意動,雙腿張開,抬手輕霧,太極拳懶扎衣的架子在這山巔云海一立。
慢慢的,包含天人合一意境的太極拳的一招一式如水銀泄地般,在這孤峰雪山之上施展開來。
伴隨著云海濤濤,日月輝映,風聲依舊,陳決漸漸有了一種天、地、人互相包容獨立,萬物和諧共生的天地交感。
等到四周翻騰的云海被陽光穿透,露出了云層之下那延綿不絕,好似銀龍盤踞的祁連雪山盡收眼底,陳決心中忽的一動,感覺心中的執念也如這云海一般在這一刻隨風淡去,煙消云散。
收功靜立,俯瞰那廣漠的天地,陳決嘴里輕聲自言自語道:“山高鳥盡人為峰,我的法,我的道,我的修行,都在這對天地宇宙的探索求真之中。”
話音剛落,陳決就聽地腦海里傳來一聲“叮”的聲響,更新了快半個月的面板終于在這一刻有了動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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