蜃樓城修真圈子死寂一片,因為數百年以來,這還是海盜頭一次上岸做案。
而且,還是滅門之案。
太囂張!太猖狂!
數百年來,海盜剿之不絕,殺之不滅,原因有很多;既是盜修一體不好區分,也是行事錮于海上從不染指大陸,還是修真勢力默認這些人可以作為磨刀石的存在等等。
也就聽之任之,從未較真,節度府只偶爾出動做做樣子,就是離支海的常態。
但這一次就有所不同,節度府偵緝四出,眼線密布,賞金高懸,再配合道門的力量,整個離支近海都為此沸騰了起來。
財帛動人心,重賞有勇夫,本以為像這樣的大規模做案,發現些蛛絲馬跡不成問題,但連續幾天偵查下來,線索無數,卻沒有幾件有價值的。
自相矛盾,前后抵觸,一看就是海盜中有高人在故布迷魂陣,這本來也是海盜的看家本事;做完事還能讓人逮住尾巴,那這海盜也做不久,所以個個都是痕跡大師,造假高手,就是基本的生存技能。
多方研判下,隱約有幾方面線索指向天盡洋,這是,跨海搶劫?
道門對這樣的結果不太滿意,因為好像沒有和剡門聯系在一起,于是沒完沒了,繼續擴大查緝范圍。海上也有多支小海盜群遭了池魚之殃,一時間整個離支近海風聲鶴唳,人人自危。
候蔦公母小日子過得倒是滋潤,戀女干之期,黏黏糊糊,濕情夻意……
最讓白清淺驚訝的是,收禮收得手軟!不收都不行,強往你手里塞!
借口當然是百年好合,理由很正當,不好拒絕。
讓她有點心驚肉跳的是,禮物之重,已經遠遠超出了一般隨禮的范疇,絕不是之前千百枚靈石的問題,各依身家實力,動輒上萬數萬的重禮!
就差在賀禮清單上來一句:禮盡情至,莫要搶我!
沒有人來找他,但候蔦知道,這不是別人不懷疑他,而是已經失去了和他交流談判的意愿,一旦落實證據,接下來就是雷霆一擊。
他成功的把生意場變成了戰場,現在唯一能阻止事態擴大化的,就只有更高層面的介入。
半個月后的一天晚上心有所感的他來到院中,一個陌生的修士背手而立。
候蔦才一出現,一枚飛劍出自莫名,瞬間直抵他的額頭,其速之快,時機把握,力量拿捏,無不妙到毫巔。
他沒動,正常出劍的話,這么短的時間他根本反應不過來,除非他使用新學的身劍術搏命,但顯然現在并不是搏命的場合。
「司空府武征明,藍海方歸,大概稱得你的師叔你認可否?」
全真劍修之間,劍符相認是比較低端的行為,因為這東西容易錯認,還不掛失;具備了一定的能力后,劍修之間的相認往往會采取更直接的方式,那就是出劍,這是假不了的東西。
藍海,指的是兩千里近海和萬里深海之間的海域,就是金丹修士的活動范圍,這位武征明,應該就是一名剡門金丹劍修。
「武師叔好,弟子大風原候蔦,離支海歷練已經十年。」候蔦表示認可。
武征明點點頭,「十年,勉強也算是離支海老人了,該知道的應該都知道,懂的都懂,也不需我來教你。
那么,你現在告訴我,綠藤山莊的案子是不是你做下的?」
候蔦斬釘截鐵,「不是!我當時在濱海樓,節度府數人為證。」
他的回答就很有意思,其實武征明問的是,這件驚天劫案是否是他安排策劃的?而不是他是否真的參與;真參與的話,早就打起來了,還至于拖到現在。
但候蔦裝傻聽不懂,其中的意思耐人尋味,有不信任這
位師叔之嫌。
這也不能怪他,換做是李初平于正行之流,他也就實話實說了,但武征明他并不熟悉,在剡門全真中分洗白派和入魔派,他不得不小心行事,不想給人留下話柄。
武征明眉頭微皺,這個大風原的門徒也不知是誰的座下,表面恭敬下,內心其實警惕;也難怪,不是這樣的心性,做不出這樣膽大妄為之事。
他是剡門全真在離支海游歷的上修不假,但并沒有節制一眾通天三境修士的權力,可以建言,但不能指派,就是剡門全真的規矩。
在剡門中,輩份和職位雙權并立,正管和非正管的區別很大,不是你是長輩就可以對下面的弟子為所欲為的。
他也不想多言,但誰讓他倒霉,是事件發生后頭一個回蜃樓的剡門金丹上修,所以,該擦的屁股還得擦,這關系到整個離支海剡門和道門的態勢,關系到每一個剡門劍修。
「不要在這里停留,修真界中解決爭端的方法無數,其實最行之有效的方法就是一走了之。
你在這里,所有人都會不自在,有的人為了爭那口氣,為了面子,就只能端著放不下來。
離開這里,剩下的事交給教里,只要你不死,對蜃樓商界這些人來說就永遠都是一個現實的威脅。」
候蔦微微一楞,他沒想到這位師叔說話這么直接,也很有道理。
武征明淡淡道:「不用擔心你在這里的家人,你活著,她就沒事,因為沒人愿意整日提心吊膽還得防著有海盜上門屠族滅戶,你已經證明了自己的肆意妄為。
你死了,那也不用想,該來的總會來。」
候蔦一揖,「如此,便依師叔之言。」
蜃樓后續事宜中,他的位置確實很尷尬,這些日子下來他也清晰的感覺到了這一點,無論在節度府還是在道門商會那里,他的出現都只能讓事情越來越糟糕,越來越對立。
確實是該離開一段時間了。
武征明看著他一字一句,「你的處事,膽大妄為,身為全真教一員,除了自己的私事外,還需考慮教內的整體方略,如果人人都憑意氣行事,教內有多少精力給你們擦屁股的?
蜃樓之事你不必再管,自有我等周旋;但該負的責任別人也幫不了你。
此次離開,會有危險,吳門不可能就容你這么輕松脫身。
我不會衛護你,自己闖的禍,還得自己走出來,你可明白?」
候蔦一笑,「明白,我有心理準備。」
武征明晃身無蹤,候蔦回過頭,白清淺正倚門而立,顯然,她已經聽到了什么。
候蔦苦笑,「要跑路了,殺了人,總有報應,我之前和你所說……」
白清淺目光清澈,「這些日子你都和我說過無數遍了,趁武師叔還在,你就應該現在走!」
候蔦灑然而笑,又不是生離死別,有什么好多愁善感的?
「如此,我換個地方殺人去!」
縱身而去。
白清淺癡癡的看著夜空,這注定了就是她未來要時常面對的結果,沒辦法,無法兩全。
相思隔秋水一別暗遙天。海上清歌感,人間寶劍篇。
……皂滑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