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收雨歇，黔驢尐窮，
“蘇吉娘娘，就是當地對女菩薩的尊呼吧？尤其是指那些外來的，行善辦學的善人。你在東南活成一個樣子，在草原又是一個樣子，氈包外一個樣子，榻上又是一個樣子……累不累？”
董芳菲毫不介意，掀去蓋在身上的毛裘，以求讓滾燙的肌膚盡快冷卻下來。
“世人皆如此，誰又能獨善其身？你不也一樣的，我好歹只是換件衣服，你可倒好，連面皮都要換，豈非更累？”
候蔦搖頭苦笑，竟無言以對，是啊，誰又不是人前人后兩張皮呢，為什么要厚此薄彼？
“說說吧，怎么想到做這個的？我可記得伱董仙子生意做得精明，從來不肯吃虧，有所出則必有所求……難不成是虧心事做得多了，在這里來找平衡的？”
女人斜眼吊著他，“我在你這里就這么不堪？而且我也不精明，在你這里吃了不少虧，我占什么便宜了？姓候的你把話說清楚，如果覺得和我在一起有辱你剡們劍修的名聲，那你就給老娘滾蛋！”
候蔦握住，輕輕一捏，這就是他們這種人的對話方式，玩笑中帶著試探，親近中互相提范，誰也不會當真，誰也不會著惱，他們就是神經最堅韌的老藤，沒有什么能真正打擊到他們這種人。
“能這么做，就是圣人，至于到底什么目的并不重要，重要的是過程；我只是奇怪你為什么會選擇這樣的方式？好像不太修真，你其實有更好的為善方式，效果更好，還不耽誤時間。”
董仙子也沒著惱，她不是溫室花朵，在外面的風吹日曬下早就變成了野花野草，燒不盡，踩不絕。
“哪里是我這么想的？我也沒這樣的心情來搞這些偽善的勾當，蛋你也知道，在東南修真界，類似的非勢力組織無數，大都是閑極無聊的夫人太太仙子小姐們組織的，在修行之余用來打發時間，我偶爾有事也求得上她們，所以沒辦法，就只能參加了其中一個，目的就是打開人脈，走道侶路線，可不是就真的修身養性，從此重新做人了。”
都是大實話，兩人之間的對話很直白，一如他們的身體。
“這個組織就是搞教育普及的？”
“也不全是，什么都搞，在北境草原搞教育只是諸多活動中的一種，進了這個組織，和她們一起交流，就能打開人脈，整個東南道門的出名人物你至少能通過他們的道侶來拉近關系，有些事有她們出頭就很容易，省了老大的功夫，但前提就是，你得做點事。”
候蔦心中暗嘆，女修在這方面確實弱勢，大部分都修的是那些補助的功術，其中有點想法的要想混得好，就得動點頭腦；像是董仙子這樣的，在身體上樂善好施，在人脈上能主動出擊，所以混到了門派真傳大師姐，這其中的艱難不足外人道，很不容易。
“為了能拓寬自己的修行道路，在我一入道之始，就進入了這個松散的互助組織，從給他人打下手開始，慢慢一步步的往上爬，于是結識了很多對我有幫助的人，自己也慢慢修到了可以獨當一面的地步，在四十年前，我接下了康巴左旗教育抒困任務，就是這里，一干就是四十年，所以他們叫我娘娘，你以為是個人就能讓他們如此？”
候蔦很敬佩，爬起來鄭重一揖，上下一齊點頭，看得董仙子嬌笑不已，這個劍修是個很有意思的人物，很冷酷心狠，但相處下來卻不討人厭。
她喜歡和這樣的人接觸，要求很直接，不像道門人物那樣把什么都藏在心里，讓人永遠也猜不透。
這段經歷改變了她很多，輕易不會對人言及，但在這個劍修面前卻有了一訴的沖動，因為他們是一類人。
“我承認，一開始我是帶有功利性質的參與，無論做什么都會先考慮這樣做會不會有回報？值不值得？但等時間長了，慢慢的當那些受我資助的孩子們開始有了出息，開始走出草原去往更廣闊的天地，你不知道，不僅是我改變了他們，也是他們改變了我，漸漸的，就由被動變成了主動，由有目的變成了無目的。
這里成為了我修行生活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每當我在修真界中遇到了什么挫折，都會回來這里尋求心理慰籍；每年我都會來這里住幾個月，洗去心里那些齷蹉的東西……
修行就是這樣，機緣總是在無意中到來，當我開始把這里的付出當成一種日常時，我自己也從中得到了更多，我成為了真傳弟子，接著又成為了真傳大師姐，是我成全的這些孩子，還是這些孩子成全的我？”
董仙子嘆息道：“不管怎樣，現在的我已經離不開這里，哪怕現在我已經不再需要在那個組織里討好誰，也無法再通過這個圈子為自己拓展人脈，但習慣一旦養成，就再也改變不了，我自己也樂在其中。
在這里，我不會考慮付出和得到會不會成正比的問題，它能讓我心情平靜寧和，就是值得的！”
候蔦聽得心潮澎湃，為人性的偉大而桿動，于是在女人的無語中再次……
“你這人真是無情，我和你說這些，你就是這樣的反應？”
“嗯，現在則是圣女，我想知道這里面有什么區別？”
這次他換了個熊頭……出群峰，時見僧人隱化中。簾洞流水成福地，真熊主宰有神功。
天色將明，真熊有力，仙子專業，也沒個勝負。
董仙子嘆道：“姓候的，你剡門全真被稱為魔門真是一點也沒委屈你們，心如鐵石……”
候蔦一哂，“你錯了！我當然感動，而且我也不認為你在說假話，這一切都是真的。
但是，你現在雖然不會和這些牧民做交易，但你卻會和我做交易，這是一回事么？
老子在交易之前，先收取點利息有問題么？”
董仙子嫣然一笑，“還真有點事要麻煩你……”
(本章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