候蔦就有些無語,秋石道人說的很直白,很透徹,甚至撕開了覆在天心閣表面上那一層光鮮的面皮;他知道秋石未必就是在騙他,但最關鍵的是,秋石自己也未必對自己的門派很了解。
“我聽說那塊石碑是在十數年前宇外空間打開時,和那些上界修士一起進來的?還會自己成長?”
秋石就嘿嘿笑,“這種話師弟你也敢信!對我們來說,要想引起全大陸修行人的注意,當然怎么神奇就怎么說唄,只要你敢信,我就敢說這石頭是從天庭掉下來的!
就像凡人造反,他都知道自己埋水里,埋山里某個東西,然后刻上一句石人一只眼之類的話,難不成我們修真門派還不如凡人了?
石頭又不會說話,至于石碑會成長,修真界有太多的法子做到這一點,師弟你懂的。”
越說越不堪了,但也說明秋石確實沒拿他當外人,天心閣表面的神秘之下,其實隱藏著一顆彭湃的,招搖撞騙的心。
“這樣啊,師兄,不知這次上界來客降下,咱們天心閣有沒有傳承人?”
秋石就很尷尬,“有的,還不少呢,但一個個的來了就走了,留都留不住,他們說我們就根本沒有道統,就是一鍋大雜燴,是,是一群騙子……”
候蔦就不住的搖頭“天心閣的道統,真的沒有核心傳承?”
秋石道人既然說開了,也就不再隱瞞,因為眼前這個人可能和他們的閣主有某種關系,那么肯定是可以信任的,上次做事之后過去了百年,一點風聲也沒漏出去,說明這人的嘴還是很嚴的。
“沒有,說得好聽點天心閣是傳承繁多,練什么的都有;說不好聽的就是什么都淺嘗輒止,千來年下來就靠老祖不知從哪里搞來的功術維持,各練各的。
我聽人說在千來年前的凡人江湖中就有一個專門騙人的神棍組織,好像就叫天心閣,當然,這是玩笑,我們老祖可是一等一的,貨真價實的大陸高人,沒有他老人家,這塊風水寶地怕早就讓人占去了,所以實力還是有的,也不能完全說是騙。”
候蔦圖窮匕見,終于說出了他來這里最終的目的,“哦,老祖啊,我也很長時間沒見他了,能不能煩請師兄傳個信,我有些問題想請教他老人家?”
秋石完全被他云山霧罩的問題給繞懵了,自然而然的回答,“可以,不過我卻不能保證老祖會不會見伱;師弟你不知道,包括我們天心閣的弟子也包括那些大陸各派真人,可不是說你想見就能見的,需要看老祖的心情,反正我是近百年都沒見過老祖了。
消息我可以幫你傳,但師弟不可抱太大希望。”
候蔦一笑,“那是當然,我就在歲末城內等,三個月見不到他老人家,自去便是,不會給師兄惹麻煩的。”
兩人一番敘話,臨行前,候蔦好像突然想起,“我去觀碑時常看見一個女修在那里流連,好像不是天心閣弟子,什么來路?”
秋石不以為意,“一個太浩同道而已,有些卜道天賦,整日神神叨叨的,你知道的,我們在排榜上和太浩有合作。”
候蔦,“哦?那太浩知道天心閣的底子么?”
秋石會意的一笑,“當然不能讓他們知道,你放心,我們很快就會讓她走,一個有點天賦的卜道者,整日就徘徊在封嬰榜那里,說不定就能看出來點什么。”
候蔦沒再多說什么,拜辭而去。
一切都顯得光怪陸離,斐聲大陸的天心閣就是個騙子團伙,一直低調隱忍的太浩門卻有預測之能,天心閣的老祖神龍不見首尾,太浩門的小修卻在鍥而不舍。
瞽叟蹤影不見,就證明他現在不想見自己;趙心瞳脾氣執拗,看來是真的看到了點什么;還有兩個熟人,自己初入道時結識的兄弟。
大家在同一時間聚在了同一個地方,而他卻不能以真面目示人。
他不能見趙心瞳,也沒必要,這小家伙已經長大了,有自己的想法了;他突然明白,自己錯就錯在一直拿他當孩子來看,這是不對的;他能憑劍來改變劍脈的未來,憑什么別人就不能用自己擅長的東西來影響點什么?
他能看到石碑下的那一行字,就是借助趙心瞳的能力,這不是他故意的,而是趙心瞳有意引導讓他明白了通過什么樣的方法才能看到那些被隱藏起來的真相。
越是這樣他越不敢和她見面,因為他對因果一無所知,擔心如果見面就會坐實某種聯系。
這有些自欺欺人,但他沒有別的辦法;他赫然發現,至少在這個領域上,自己是個被小孩子操縱的木偶。
孩子有了出息,長輩應該高興才是,但他卻高興不起來,因為這條路太危險,充滿了未知的迷霧,一個不小心就會被吞噬的干干凈凈。
轉移因果的最好方式就是均攤,所以他才會讓自己的好朋友也看到了可能不該讓他們看到的東西,這不是他想害朋友,而是他深深明白,時代的力量是不會讓任何人有掙脫的機會的,哪怕你淡泊名利也沒用。
在這個時間出現在這里,本來就是一種命運的安排,對雄心不在的駱野王來說也未必就是壞事。
跟不上時代的潮流就會死,跟上了,哪怕過得艱難無比,但只要時代的潮流輕輕一推,對個人來說恐怕就是數百上千年。
他說過,如果要離開一個人,就要慢一點,因為這可能就是永別;這不是在和李初平斗嘴,他是真的這么想的。
就以郝忈的身份走進了歲末城,走進馬蹄鎮,百年前的那個在星座考驗上大發異彩的好人早已在時間中被人遺忘,百年來發生了太多太多的事件,就連星座真傳都名不存實已亡,就更別說他這個如慧星一般掃過的人物。
在這里,沒人認識他,也包括那些天心閣的修士。
秋石說得對,天心閣就是一個毫無組織性的道統,一個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的道統。
他又回到了馬蹄鎮的那個院子。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