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松林并沒有繼續交代后續的作案過程。
“人就是我殺的,你們抓我就行,整件事跟我兒子和兒媳婦沒有關系。”
“他們才是受害者!”
至于為什么在池塘里釣出斷臂……
是一個巧合。
“當天晚上,我在埋尸體的時候,沒有注意喬守河的一條斷臂被我家狗叼走了、”
“一直到第二天,我們去醫院給小茹包扎完手上的傷,回到家才發現狗在院子里咬什么東西。”
“可是家狗護食,我沒能搶下來。”
“斷臂給狗子叼到池塘里,我怕有人以后發現,就和潤生假裝釣魚,在池塘里撈斷臂。”
“可是,你們在撈上斷臂后,為什么還要報案呢?”
這就是不符合邏輯的地方。
“如果直接把斷臂再次掩埋,喬守河的死就不會被人發現。”
張松林苦笑著搖了搖頭:“我們當時也是這樣想的。”
“可是在14號那天,我們把斷臂釣上來的時候,正巧被村里路過的啞巴看到。”
“他雖然不會說話,但是也有可能讓別人知道。”
“沒辦法,當時就只能報案了……”
到此為止,作案動機、作案過程、作案兇器和尸體都找到了。
整個證據鏈完整。
而王剛那邊戒指的調查,也反饋了信息。
那枚金戒指,正是張潤生和秦茹結婚的時候,送給秦茹的結婚戒指。
是在一家連鎖金店購買,而且有保修卡底單留存。
而且,在紅繩提取的皮屑,也檢測出了秦茹的dna信息。
所以,即便張松林不交代,這枚戒指也會成為秦茹出現過在現場的證據。
而張潤生的審訊結果,和張松林如出一轍。
對于整個案件的前半部分,交代的很仔細。
但是在殺人埋尸的細節上,透露的不多。
這對父子,顯然在家里就已經對過口供了。
殺人,就是張松林做下的,不是張潤生。
至于埋尸的細節,不用他們交代,陳言都能猜到,大概率是父子二人都有參與。
一個三米多的大坑,還要分解尸體,一個人弄不過來。
但是,當時殺人的到底是誰,陳言并不相信張送來父子二人的話。
到底是張潤生拿了鐵鉗,還是張松林拿了鐵鉗。
插進喬守河胸口的尖刀又是誰下的手。
張松林今年已經61歲了。
而張潤生才28歲。
還有秦茹,還有那個兩歲的孩子……
換成任何一對父子,恐怕殺人的人都只能是61歲的父親。
否則,秦茹怎么辦?
孩子怎么辦?
關押秦茹的審訊室。
陳言沒有問什么問題。
正如張松林所說,秦茹小的時候,因為發燒沒有及時得到救治,腦子有的時候不太清楚。
這一點,是有醫院的證明的。
所以,秦茹的話,只能參考,但是不能作為證據。
陳言已經完成了自己的職責。
殺人兇手已經找到,所有的證據鏈完整無誤。
至于張松林父子二人如何判刑,不是陳言的職責范圍。
他也管不了。
無論是張松林殺了人,還是張潤生殺了人,自然有法官去判斷。
但是無論如何,就算真是張松林殺了喬守河,張潤生至少參與其中。
最輕的一個包庇罪,是跑不了的。
至于秦茹,也算是因禍得福。
她的病情,可以讓她被免于追責。
至于喬山河和喬守山父子,陳言也同樣會將所有的犯罪材料上交。
兩人最起碼是對喬守河當年的交通肇事逃逸案,負有包庇的責任。
喬山河還涉嫌幫助喬守河外逃。
新建村的村長,他是當不了了。
離開審訊室,陳言回到了自己的辦公室。
五年的陳年舊案終于告破。
但是,從個人的內心傾向來說,陳言甚至有些希望這件案子不要被偵破。
整個案子,罪魁禍首就是喬守河。
沒有他醉酒駕駛闖紅燈,趙東峰的女兒就不會死,他的妻子也不會癱瘓。
沒有了這件事,喬守河當晚也不會準備出國外逃,從田埂上抄近路回家。
自然也就不會遇到正在洗澡的秦茹。
沒有遇到秦茹,他也不會見色起意。
甚至,如果他在被發現后,沒有咄咄逼人,扇了張潤生一耳光,甚至奪過張松林手里的尖刀,最終也不會被反殺。
一個人渣,毀了自己的同時,還毀了兩個無辜的家庭。
這種人,該千刀萬剮!
陳言有的時候甚至在想,人有的時候是不是不能太老實。
馬善被人騎,人善被人欺。
古話不是空穴來風傳下來的。
而是千百年來,一個個血的教訓總結出來的。
喬守河靠著自己當村長的父親為非作歹,沒人能治。
張松林因為殺了要侮辱自己兒媳婦的人渣,卻要給對方償命。
這個世道,不僅吃燒烤的時候要謹慎,在自家大棚洗澡也要小心禍從天降。
陳言不知道類似喬守河、喬守山的人渣還有多少。
但是,起碼陳言碰到一個就解決一個。
不管他是誰,不管他老子是誰。
陳言倒要看看,有沒有人能從他手里逃出去。
殺人不可怕,可怕的是誅心。
而喬守河、喬守山之流干的事情,就是在誅心。
誅良善之心!
掏出手機,陳言將秦茹母子的情況發給了沈云懿。
在張潤生出來之前,秦茹母子不能在新建村呆下去了。
否則,迎接她的,只能是另一場悲劇。
這是陳言能預料到的事情。
一個長相絕美的年輕女人,腦子又不太好使,獨自帶著一個孩子。
丈夫還在坐牢……
放任秦茹在新建村住下去,只有一個后果,
那就是等張潤生從牢里出來,轉頭就會再進去。
甚至,沒有再進去的機會。
走進張潤生的臨時拘留室,陳言只說了一句話:“秦茹的事情,你不用擔心。”
“我給她申請了長海慈善基金。”
“而且,秦茹也不會在新進村待下去。”
“我會給她找一個打掃衛生的工作,雖然辛苦一點,但是有時間帶孩子。”
“而且可以向你保證,沒人會欺負她!”
坐在墻角的張潤生愣愣的看了看陳言。
突然起身跪倒。
砰砰砰!
張潤生眼睛通紅,重重給陳言磕了三個響頭。
“陳警官,我出來后做牛做馬報答你的大恩大德!”
離開關押張潤生的臨時拘留室,陳言心頭發堵。
為什么要當警察啊?
陳言此刻好像從未有過這樣的感受。
過去的一年,陳言偵辦了十幾起命案。
有為死者討回公道的,也有為生者討回公道的。
陳言收獲的,是破案的成就感和沉甸甸的功勛章。
但是這個案子,讓陳言明白,當警察不僅僅要能辦命案。
還要讓老百姓有安全感。
什么是安全感?
吃燒烤不用擔心被打,洗澡不用擔心被強暴……
守本分的老實人,不用磕頭致謝!
這就是安全感,這就是幸福感,這就是滿足感。
這,也是陳言作為警察的使命所在,職責所在。
價值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