帖木兒和馬黑麻聽到這話齊齊傻眼，兩人誰也未曾想到，大明的政局竟然這樣復雜。
按照他們所想，這種能容納上萬人一起就學的學院，每個國家能擁有一個，已經是非常難能可貴的存在了。
哪怕是他們帖木兒帝國，也只能維持一所上萬人規模的學院，再多的話財政必然崩潰。
“特使的意思是？”
“回稟陛下，大明皇太孫名下的學院，不論是數量還是辦學規模，都遠遠超過老皇帝……”
“嘶！”
帖木兒聞言直接倒吸一口涼氣，被大明的實力和底蘊給震驚。
馬黑麻也呆若木雞，想不通大明哪來那么多錢，能支撐這么多人脫產學習。
“貴使，你這話未免夸大了吧？”
“我跟隨祖父征戰四方，還從未聽聞哪個國家能建立幾個超大規模學院呢……”
浩海達欲見馬黑麻質疑自己，當即微微一笑道。
“皇孫殿下，您還沒見過真神呢，但你能否認真神的存在嗎？”
“這……”
馬黑麻還真想說自己能否認真神的存在，但他只敢在心里想想。
畢竟他們帝國，還得靠宗教來維系呢。
“大明自古以來就有崇尚學問的傳統，再加上大明皇帝鼓勵天下百姓讀書，百姓自然就喜歡讀書。”
“光是我所知道的，大明就有村學、縣學、府學、州學、國子監……”
“這還只是老皇帝執政時期所創立的學院。”
“至于皇太孫所創立之學院，微臣只知道有很多，而不知道具體是多少。”
“不過在微臣出使之前，聽從大明探聽的消息表示，皇太孫名下學院的學生已經超過十萬人……”
“十萬？”
帖木兒和馬黑麻完全被這個數字給震撼到了，這已經超越了他們倆的認知，讓他們感到一種恐怖的氣息。
雖然帖木兒心中震驚，但臉上卻裝作滿不在乎的樣子。
“浩海達欲，就算大明文教興盛，但他們的教學質量，肯定比不過我國吧？”
浩海達欲乃是人精，豈能聽不出帖木兒隱含的意思？
但他選擇聽不懂，自顧自的解釋道。
“不見得！”
“依外臣觀之，大明的文教制度，乃是天底下最完善，最合理，最健全之制度。”
“不論是培養文人，還是培養官員，大明的制度都是獨步天下！”
帖木兒聞言臉色驀地一沉，惱恨浩海達欲的沒眼色。
馬黑麻也覺得浩海達欲有些過分，帶著幾分不服氣道。
“不可能！”
“如果按照你所說，大明供養十幾萬的學者本就很吃力了，怎么可能保證他們每個人都能學到真知識？”
浩海達欲聞言微微一笑。
“哦，也可能是外臣說錯了，要不先讓外臣看看貴國的文教之功，讓微臣比較一番再來評判？”
“好！”
馬黑麻當即帶著浩海達欲在列基斯坦學院參觀起來，并領他見識了各個學科的賢者。
這些賢者一個個相繼出題，想要難住浩海達欲，但他們渾然忘了，浩海達欲可是北元頂尖的智者，哪怕放在大明，他的學識和見識也能闖出一番天地。
因此，在接連問了十幾個問題，都被浩海達欲完美解答后，列基斯坦學員的學者全都閉嘴了。
馬黑麻見浩海達欲如此睿智賢明，也收起不屑的表情，對浩海達欲尊重起來。
只有帖木兒全程陰沉著臉，因為他不僅裝逼失敗，反而讓浩海達欲變相的裝了一波逼。
不過這也間接讓帖木兒冷靜下來，開始重新審視自身和大明的差距。
在領著浩海達欲參觀完列基斯坦學院后，帖木兒當即在皇宮設宴，熱情的款待了浩海達欲。
在席間帖木兒詢問浩海達欲，大明和自己帝國之差距，并讓書記官全程記錄下來。
浩海達欲早就等這個機會呢，見到帖木兒開口詢問，當即滔滔不絕的講述起來。
“陛下，您的帝國也非常強大，但比起大明來，不論是文教還是武功，都顯得弱了幾分。”
“先說文教，大明早在千年前就統一了文化，以儒學為主……”
“再加上科舉制度的完善，大明可以非常輕松的就從百姓中遴選出適合做官之人才……”
“反觀貴國，不論是文教制度，還是選拔制度都過于粗放……”
事實上，浩海達欲這話說得已經算含蓄了，帖木兒帝國哪來的文教制度，不過是帖木兒可汗，下過幾道敕令，鼓勵百姓讀書識字罷了。
至于選官制度就更缺失了，他們這邊還是以血統論為主，很多文官都是由武將充任，再加上一些征服地的波斯官吏，就此組成一套套地方迪萬。
帖木兒雖然覺得浩海達欲的話很難聽，但依然虛心的接受了。
在文教和選官制度上，自己的帝國確實跟大明沒法比。
但對于武功方面，帖木兒有不同意見。
“浩海達欲太尉，本汗認同你所說的文教和選官制度上的差距，但武功方面，本汗自認不弱于大明的朱元章吧？”
浩海達欲聞言有些挑釁的笑了笑。
“是嗎？”
帖木兒聞言冷笑一聲，看了看孫兒馬黑麻，馬黑麻霎時站起來將帖木兒的功績說了一遍。
“祖父自從創立帝國一來，先后政府了花拉子模、阿富汗、東察合臺、波斯等等……”
“其功業比之一百多年前的成吉思汗都不遑多讓，大明的朱元章拿什么和我祖父比？”
單從領土和人口來看，帖木兒的成就確實不凡，比之大明朱元章也不遑多讓。
但浩海達欲此次來帖木兒帝國，最主要的目的就是給帖木兒添堵來了，自然不會讓這老頭驕傲起來。
“尊敬的皇孫殿下，您說得非常對，您的祖父確實是非常了不起的人。”
“但外臣有一句話，不知該問不該問。”
馬黑麻一聽這話，就知道這老東西沒憋好屁，但依然硬著頭皮客氣一句。
“貴使但說無妨。”
“敢問皇孫殿下，您和您祖父征服過的花拉子模、波斯德里等地，他們所使用的文字和語言跟撒馬爾罕所使用的是同一種嗎？”
馬黑麻一聽這話直接變成啞巴，一旁坐等著裝逼的帖木兒，也被浩海達欲這個刁鉆的問題給整無語了。
帖木兒帝國內部非常復雜，這幾個被征服地區，別說語言、文字不同了，就連宗教信仰和民俗習慣都有著極大的區別。
“敢問特使，您這話是何意？”
“回稟殿下，據外臣所知，大明所征服過的土地，不論是朝鮮，還是越南等地，所使用的文字都跟大明一樣。”
“而且大明一萬萬人，雖然他們的語言、習俗、信仰不同，但他們都使用同一種文字。”
“大明皇帝的律令，可以通過大明文字傳遞給任何一個地方的人……”
“尊敬的殿下，征服不僅僅是征服別人的肉體，更是要征服別人的精神！”
“哪怕大明滅亡，大明的傳承依然不會斷絕。”
“若是換成您的帝國滅亡，您認為您的帝國會留下什么？”
帖木兒和馬黑麻聽到這話齊齊陷入沉默，阿里穆亞德則恨恨的瞪了眼浩海達欲，又趁著別人不注意的時候，悄悄趴在他耳邊責怪起來。
“浩海達欲，你今天是瘋了么，怎么凈說一些惹惱陛下的話！”
浩海達欲聞言翻了翻眼皮，滿臉不屑的道。
“我只是實話實說罷了！”
“唉！”
“你呀你，我遲早要被你坑死！”
阿里穆亞德已經準備好迎接帖木兒大帝的狂風暴雨了，然而過了好一會兒，他卻驚訝的發現，帖木兒大帝非但沒有發怒，反而起身朝著浩海達欲行了一禮。
“浩海達欲，您是真正的智者，我為能聽到你的點化而感到榮幸！”
馬黑麻雖然不知道祖父為何突然一反常態，但見祖父都行禮了，也只能跟著行禮。
不過，在他剛行禮完畢，就聽到了祖父的詢問。
“馬黑麻，你可聽出了浩海達欲剛剛那番話的含義？”
“我……”
帖木兒見狀，心底沉沉的嘆了口氣。
雖然他很喜歡馬黑麻，但也不得不承認，馬黑麻的見識依然短了點。
“浩海達欲太尉的意思是提醒咱們該統一文字，統一語言，統一習俗，統一信仰……”
“哪怕將來咱們帖木兒帝國滅亡，但咱們的文字、語言、歷史、習俗，將永遠扎根于這片土地之上！”
馬黑麻聽到這話立馬恍然大悟，恭敬的朝著祖父行禮。
“祖父英明！”
浩海達欲聽到帖木兒這般說，也在心里由衷的贊嘆，帖木兒的見識果然不俗。
“陛下所言，正是外臣想要表達的意思！”
“大明早就在一千多年前，就統一了文字，大明建立之后，又在全國推行官話，正在逐漸統一語言。”
“大明朱元章在建立之初，就摒棄了我大元時期的服飾，重新規范了服飾制度，對大明進行移風易俗……”
“雖說此舉對我大元傷害極大，但不得不承認，這才是讓帝國長治久安的好國策……”
帖木兒聞言恭敬的對著浩海達欲行禮。
“謹受教！”
“若是浩海達欲太尉不棄，本汗想邀請您擔任帝國丞相之職，協助本汗治理帝國，統一帝國的制度……”
浩海達欲聞言略微猶豫了下，然后婉言謝絕道。
“承蒙大汗看重，但大元危如累卵，外臣實在無心任事，還請大汗見諒！”
帖木兒聞言并未灰心，而是會心一笑。
“本汗三日后將在國都之外舉行閱兵儀式，讓浩海達欲太尉見識下我帝國的兵鋒！”
“若是本汗的軍隊有什么不足之處，還請浩海達欲太尉不吝賜教！”
浩海達欲聞言頓時露出欣喜的表情，這說明結盟之事已經成了一半！
“多謝陛下！”
“微臣定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帖木兒在晚宴結束之時，命人將自己在城中的一處花園行宮收拾出來，賞賜給浩海達欲居住，以表示自己對浩海達欲的重視。
同時還貼心的為其配備了精銳護衛，全天候保護浩海達欲的安全。
當然，他的這種保護，在浩海達欲眼里就是一種變相的監視了。
不過，浩海達欲已經不在乎了，只要能拯救北元，他就算永遠留在帖木兒這邊又如何？
更何況，帖木兒還愿意讓他當丞相呢？
其實浩海達欲挺心動的，只是怕答應得太痛快，容易被人看不起，覺得自己沒節操。
因此，他來了一手以退為進，順便為大元爭取點好處。
三天時間很快就過去了，撒馬爾罕城外聚集了十萬以上的軍隊。
這都是駐守在撒馬爾罕周圍的精銳部隊，專門用來保護都城的。
浩海達欲作為大元使節，跟帖木兒大帝一起站在城墻上邊觀賞。
帖木兒看著下方整齊的軍隊，心中油然升起一股豪情。
“浩海達欲，你觀本汗之軍隊若何？”
浩海達欲今天沒有開啟“懟懟”模式，一開口就是大夸特夸。
“陛下軍隊之威武，乃外臣平生所僅見。”
“外臣曾在大明觀看過軍演，大明所強者不過是武器之繁復多樣，盔甲之鮮明整齊罷了。”
“陛下之軍隊，無一不是百戰之兵，身上散發的精氣神讓鬼神都為之避讓！”
帖木兒聽到這話，頓時得意的大笑起來。
“哈哈哈！”
“能讓浩海達欲太尉夸獎一番可不容易！”
“你說的沒錯，這些人都是追隨本汗南征北戰的精銳之士！”
“只要有他們在，任憑大明派出多少軍隊，本汗都有把握將他們打退！”
浩海達欲聽到這話，略微斟酌了下提醒道。
“陛下，還請不要輕敵，大明軍隊的武器非常精良，尤其是鎧甲數量繁多……”
“如果陛下不能在武器上跟大明打個平手，那就只能在人數上碾壓對方，讓對方知難而退了。”
“武器嗎？”
帖木兒聞言一陣頭疼。
“本汗也曾聽聞，大明武器的打制速度極快，每天都能生產十萬支箭以上。”
“但打仗不僅僅是打的武器，還是打的兵種配合，士兵勇勐，以及各個部隊之間的協同。”
“如果在狹窄的地形，我方集中優勢兵力對大明實施阻擊，大明縱使有千萬只箭，也很難沖出重圍！”
浩海達欲聞言隱隱有種擔心，感覺帖木兒會在大明手上吃個大虧。
但他現在可不敢過多說話，生怕把帖木兒嚇到，不敢跟大明為敵。
只能昧著良心說了句恭維話。
“陛下圣明！”
帖木兒聞言澹澹一笑，他又豈能聽不出浩海達欲的言不由衷？
但他不想追究，再加上他覺得自己完全有實力跟大明一戰。
“浩海達欲太尉，若是貴國與我國結盟，兩國軍隊該以誰為主導？”
浩海達欲聞言毫不猶豫的就把大元給賣了。
“自然是以陛下為主導！”
“若是陛下能打敗大明，非但我大元歸附陛下，就是其余兩個汗國，也會歸于陛下麾下！”
帖木兒聞言開心的哈哈大笑，剛想跟浩海達欲擊掌盟誓，就聽到城門下方一陣喧嘩。
這讓帖木兒非常不滿，當即命人將無故喧嘩者處死。
然而，手下衛兵剛下去，就看到皇孫馬黑麻急匆匆趕了上來。
“祖父，城下有人自稱是北元使者，說是有要事要面見浩海達欲太尉！”
帖木兒一聽這話，立刻將衛兵召回。
“既然是浩海達欲太尉的人，那本汗就賣太尉個面子，讓太尉自行處置吧。”
浩海達欲聞言恭敬的行了一禮。
“感謝陛下信任，外臣去去就來……”
過了半晌，浩海達欲失魂落魄的登上城墻，剛走到帖木兒面前就撲通一聲跪倒。
“陛下，大元不能跟貴國結盟了……”
帖木兒聞言大吃一驚。
“什么？”
“這到底是怎么回事？”
浩海達欲如喪考妣地哭訴道。
“外臣剛剛得知，大元已經亡了，嗚嗚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