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女仆羅絲·奧哈拉現在徹底成了詹姆斯的跟屁蟲和馬屁精,每天上課都能聽到她在一旁驚呼“詹姆斯少爺好棒!”“少爺真厲害!”之類的話。
達尼爾先生也對詹姆斯的課業愈發的放心,只是今天詹姆斯雖然一貫的完美完成了自己布置的功課和問題,但總是一副心不在焉的樣子。
“好了詹姆斯,今天就提前下課吧,算術和英文以你現在的程度已經沒什么著急的了,好好去玩半天。最近這幾個月你真的很用功,就當是給你的獎勵,放半天假!”
奧哈拉在一邊興奮的歡呼,又吹捧起了達尼爾先生,這個小人精以后注定不讓人省心。詹姆斯依然有禮的感謝過達尼爾,走出了房間。他確實需要點時間思考和處理一些問題。
“最近維克多在干什么?”他一邊下樓一邊問著身旁的奧哈拉。
“應當還是像以前一樣吧,早上開始整理花園、草坪,下午會去馬舍做事。”小女仆掰著手指念叨著。“維克多的父親真的很過分,園丁的工作全讓自己的兒子來做,每天都是醉醺醺的睡在家里。詹姆斯少爺咱們很久沒去找維克多玩了,下午一起去看看他好不好?”她搖著詹姆斯的胳膊哀求著。
“好,下午去馬舍找維克多。”奧哈拉一時間愣住了,沒想到最近一貫油鹽不進的少爺答應的如此利索,又不由莞爾,開心的蹦跳跟了上去。詹姆斯現在非常需要跟維克多聊聊,跟這個同父異母的兄弟好好聊聊他們的“父親”。
豪利特莊園有兩樣東西最多,馬和槍。在殖民地地區,不論是早期與土著的戰爭、英法兩國對地盤勢力的爭奪,還是到現在各個莊園主之間爭搶牧區的矛盾沖突,武力永遠是第一位的。
這有點像某種程度的勢力割據,殖民地的總督和政府也樂于通過這種方式來加深對于地方的統治。日不落帝國雖然強大,但土地人口有限,國家沒有能力在每一片殖民土地上布置足夠的武力保持安定。
所以一切效忠于帝國皇室的人或者勢力,都可以自行招兵買馬,圈地稱王。而所需要做的,就是給足應交的賦稅,至于政府的存在和法律的意義則沒那么重要。曾經英國皇室非常著名的一道敕令就是只要將財寶獻于女王,那么即便是海盜,都可以獲封貴族爵位。
莊園有兩座馬舍,東邊的那座占地極大,基本上可以稱為馬場,占地過萬平方米,有兩百余匹健馬,三十多個工人日夜照看打理。
豪利特先生隨時可以調集百名荷槍跨馬的西部騎士,這也是作為中西部最大莊園主的底氣所在。在這個時代,這樣的莊園很大程度上就是一座軍事基地。
另一個馬舍相比就小了很多,只有十余匹馬,緊挨著莊園。這些馬匹都是豪利特先生十分喜歡的好馬,除了豪利特家族自己騎乘之外,平時只做配種的種馬來用。每匹的頭高都超過1.8米,毛色油亮,精神矍鑠,維克多·羅根就是在這兒干活。
“維克多,維克多·羅根!”還沒走進馬舍,奧哈拉就開始叫喚著維克多的名字。這個豪華馬舍里配足了冰塊,溫度還算涼爽。維克多·羅根穿著件無袖的坎肩,正拿著軟毛刷給一匹黑的發亮的高頭大馬打理皮毛。
這是匹公馬,也是莊園里最好的一匹種馬,四蹄遠超過一般馬匹的粗壯,頭上的鬃毛濃密而纖長,不論是以人觀馬還是馬“觀”馬的審美來看,都英俊到極點。它的名字叫黑山,是豪利特先生的心頭肉。
維克多略抬了下頭,瞅了一眼進來的詹姆斯和奧哈拉,算是打過了招呼。
詹姆斯仔細打量著維克多,沒有開口寒暄什么,倒是奧哈拉上竄下跳的摩挲著黑山的身子,嘰嘰喳喳的沖維克多問東問西。
而他越看越覺得驚詫,維克多今年只有十五六歲,不僅有了成年人般的身高,骨架也生的極為寬大,這樣魁偉的身型如果不是臉上還有著稚氣和濃軟的胡須,看起來已然是個成年大漢。
尤其是他的雙手格外的粗大,手腕關節的維度比一般男性大了不止兩圈,練功夫的人曾粗略的把骨骼粗壯程度分為“單骨”、“雙骨”,而維克多遠遠超出了這個范疇,而且手指長而粗,骨節寬大的像是要撐開了皮膚,更不要說厚長到過分的指甲,看起來更像是指骨長出了皮肉,或者說,這純粹就是猛獸的爪子。
在這個曾經的武道宗師眼里,這幅身體超過一切對于天賦異稟的習武條件所表達的范疇。更為奇怪的是,詹姆斯一直聽說黑山是最好,也是最兇的一匹種馬,除了豪利特先生外,鮮有人能靠近。而在維克多面前卻十分柔順,在詹姆斯繼承前世敏感的覺知中能隱約嗅到維克多身上縈繞著一種淡淡的氣場,這種氣場除了經年習武的悍將或是殺戮營野的屠夫,更像是某種上位獵食者的味道。
“有段日子沒見你了,難不成又生病了么?詹姆斯小姑娘。”維克多倒是先開了口,但是手上的活計并沒有停下來。
詹姆斯沒有在意他的譏諷,走過去看了看黑山,湊上去撫摸著它的口角。維克多下意識的上去想攔住詹姆斯,但是黑山并沒有想象中的抗拒,順從的低著腦袋,蹭著詹姆斯的小手。
維克多奇怪的看了看他,一時間沒有出聲。
“奧哈拉你看那邊那匹小馬。”詹姆斯指著里面一匹純白色的小馬駒,奧哈拉頓時眼中泛著粉紅,跑了過去,抱著小馬駒的脖子又摸又親。維克多看詹姆斯的眼神愈發的不一樣了。
“你每天都要做這么多活么?聽說羅根先生的工作基本都是伱干的。”詹姆斯看似隨意的問著。
“不是每個人都姓豪利特,不干活吃什么。”維克多的話是那么自然,并沒有不滿或是牢騷語氣。
他略頓了片刻,接著說道:“那個人天天晚上就知道喝酒,白天一直在呼呼大睡,我不去干,等著豪利特先生把我們趕走么?”詹姆斯敏銳的注意到維克多在提起“那個人”的時候腮幫子的咬肌高高的鼓起來。
“那他,他對你好么?”詹姆斯有些直接的問著,他甚至后悔不該這么著急。讓人意外的是維克多并沒有生氣,而是有些自得又嘲弄的說道:“哼哼,他現在打我的時候已經感覺不到多疼了,甚至連點傷痕都留不下來,簡直是沒用!”
“那么,讓他離你遠些怎么樣?”
這句話像是驚到了小獸一般,維克多死死盯著詹姆斯:“你什么意思?”
“沒什么,隨便問問,既然你很討厭他,想必并不想和他待在一起。”
維克多嗤笑了一聲,移開了目光,“等我再長大些就會自己走的。”
奧哈拉這時拉著那匹可愛的白色小馬駒走了過來,沖詹姆斯嚷道:“詹姆斯,詹姆斯少爺,我想給它取名叫白鴿可以嘛?”
“它是匹馬,干什么要叫白鴿?”
小女仆不依的嚷道:“不嘛,白鴿很可愛啊,像個淑女,求求你了詹姆斯少爺!”
“隨便你了,反正你想叫它什么也沒人管。”詹姆斯無奈道。奧哈拉心滿意足的抱著白鴿,央求著維克多抱她上去騎一會。馬舍的門口幾聲沉悶又利索的腳步靠近,豪利特先生推門而入。作為一個六十余歲的老人,在這個人均壽命并不高的年代已然是“古來稀”,而像豪利特先生這么干練敏捷的就更加鳳毛麟角。可以想象他年輕的時候是多么的強健,富有活力。
一眼就看到自己小孫子的豪利特先生聳動著花白的胡子,朗聲到:“這兒有兩個逃課的小家伙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