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肯雅拉,你為什么幫我們?”
達尼爾·費倫特拿著一個黑人男子遞來的水囊,艱難的喝著,他的嗓子還是疼的冒煙,音色沙啞,旁邊兩個破衣爛衫的白人男子輪流接過水囊,胡亂的往嘴里灌,這個鬼地方能安全入口的水很難找。
被叫做肯雅拉的是個看起來四十多歲的干瘦黑人,身上沒有多少肉,個頭不高,但眼睛很亮。他遲疑了片刻,似乎是在組織語言,可手里依舊麻利的剝著不知名的果子。
“我,我被賣到莊園的時候只有十幾歲,一開始的日子不好過,老豪利特先生他…不,我不是說他的不好!”肯雅拉說著說著著急了起來,趕忙沖幾人胡亂的解釋著。
達尼爾擺擺手,眼神溫柔的安慰著他。肯雅拉慢慢放松了些,繼續打著磕巴,不那么利索的說著。
“小豪利特先生是個好人,打小就好,他對我們很好,很好很好的那種,他做了主人后,大伙兒的日子就過的像做夢一樣啊…”肯雅拉的詞匯很有限,對于形容詞基本只會“好”和“壞”這兩種。
“……他問我肯不肯幫他,幫他陪你們來這里,他還說等回去會給我一大片土地,我能自由的耕種,想種什么種什么,種的莊稼都是我自己的!而且…而且他告訴我,那個時候,所有像我這樣的人,也都能做人了…”
說完肯雅拉抬起頭,靦腆的笑了笑,呲了呲白牙最后道:“我信他。”
達尼爾長長嘆了口氣,接過肯雅拉遞來的果子,庫吃庫吃啃了兩口,果子很甜,汁水清涼。
他舒坦的緩了緩,繼續問道:“可他們是…也算是你的同胞吧,這里又是你的家鄉,你為什么還想回莊園呢,甚至冒著生命危險帶我們一起逃出來?”
“他們不是我的同胞。”肯雅拉自己也吃起果子,低著頭沉悶的說道。
“他們只當…我們是賊,不管我們長的是不是一樣,甚至我這樣的更壞……這里是我的家鄉,我是個吉庫尤人,可…在這里活著,好難啊…好難…”
肯雅拉似乎不愿再講話了,默不作聲的吃著果子,一旁的達尼爾見狀也不再多問,向邊上的兩個白人男子說道:“再走一天路程就能到蒙巴薩了,那里有英國的資源港,我們就能聯系上莊園,想辦法回去了!”
“唉……可惜就我們幾個逃出來了,布萊克、杰森他們都…”
年輕點的那個忍不住哭了起來,他們萬萬沒想到這趟探索任務會變成這樣,加上當地的向導、馱夫一共二十多個人,最后就逃出來四個…世界上竟然還存在這樣神秘可怕的部落。
“是我的錯,如果我們當時沒有走的那么深......別哭了大衛,能逃出來就是最值得高興的,只要我們回去,詹姆斯說不定還有辦法去救他們。”達尼爾拍了拍大衛的肩膀,露出了手臂上烙印的奇特符號,看起來這個怪異的像某種文字的烙印已經很久了。
“不知道詹姆斯這時候在干什么啊……”達尼爾心里念叨著,伸手摸到懷里一個黑漆漆的扁長飾物,慢慢摩挲著,他其實也知道,有著那樣可怕的“人”守護的地方,詹姆斯怎么可能救的了他們呢?
……………………
“阿嚏!”
可能是被煤灰嗆到了,詹姆斯忍不住打了個噴嚏,他揉了揉鼻子,拄著鐵鍬站在鍋爐旁,身上的亞麻白襯衣蹭的烏漆嘛黑,胡子也長了不少,比起以往的精致挺拓,此刻倒更像個牛仔漢子。
“這不是你該來的地方,詹米小姑娘。”維克多赤著身子,渾身油亮亮的,汗珠潑灑的流下,蒸汽鍋爐的火光照著他花崗巖磊成般的肌肉,紅光燦燦。
他一邊說著最喜歡調侃詹姆斯的梗,一邊拿著手里像小木棍樣的鐵鍬,不停的往鍋爐里加著燃煤。
詹姆斯也不惱,淡定的回擊道:“伱要是能動動腦子,琢磨琢磨我教你的東西,也不至于像個落了水的雞似的。”
比起維克多被鍋爐蒸騰的汗如雨下,詹姆斯倒是不見出一滴汗,除了衣服上蹭的些許煤灰,整個人倒還是十分清爽的。
修行到了化勁后,詹姆斯對于身體的控制更上了一層,自身毛孔的開合如同本能一般自如,體溫的調節,內臟的蠕動更是變成了可以自我控制的能力。
維克多頓了頓,不屑的道:“哼!誰稀罕練那些稀奇古怪的東西。”
詹姆斯掏出兜里打造精巧的銅制雪茄盒,湊著爐火點燃,抽吧著想了片刻,試探的說道:“練會了說不定能打贏我。”
維克多突然停了下來,沒再說話,過了半晌繼續向鍋爐里添著煤塊。
為了方便起見,詹姆斯和維克多護送的這輛蒸汽列車連列車員和工人都沒有帶,以防亞當來襲的話給這些普通人造成傷害,至于蒸汽列車的基本操作,并沒有什么難度,就是要辛苦點自己給鍋爐添煤。
路程已經過了大半了,天漸漸暗下來,以現在的速度,天亮時分就能抵達葛底斯堡附近的貨站,今晚終于能見到所謂的血族始祖了,詹姆斯和維克多,都很興奮。
黑夜降臨,前方幾英里處。
亞當和瓦多瑪站在一旁,看著幾個血族正拿著鐵棍撬著鐵軌,另外幾個搬起巨石摞在路中央,瓦多瑪揮揮手,驅散著空氣里彌漫的塵土,有些沒頭沒尾的問道:“一定要等么?”
“你真的以為靠這點石頭就能攔住了?”亞當看起來很嚴肅,瓦多瑪已經記不得多久沒有見到他認真的樣子了。
“我天真的妹妹啊,該面對的時候一定不能逃避。難道你擔心我會敗?”
瓦多瑪低垂著眼眉,顫抖的說道:“他和他的兄弟殺了太多我們的同胞了,從來沒有這樣的人類,從來沒有……”
“是你的同胞。”亞當溫柔的撩起瓦多瑪耳邊的發絲,撫摸著她狹長的臉頰,輕輕說道:“是因為太久了嗎,忘記了?忘記了你們都只是我的造物啊。”
嗚嗚!嗚!
蒸汽列車尖銳的鳴笛聲從不遠處傳來,鐵軌撞擊的節奏聲響越來越近,列車前的遠光燈照耀著亞當妖異蒼白的面孔,他舔了舔嘴角,開心的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