數學競賽的成績還沒有出,但大概結果還是能預測一下的,目前是二試只做出來兩道,而且還不能保證兩道題都能做對。
相比之下,一試倒是挺有把握,跟羅冰對了一下答桉,大概只有一兩道題有錯誤,這樣的結果對于易陽來說已經相當滿意了,按照往年的結果來看,如果兩道二試題目能做對,在江南省這種接近一流但又不是一流的競賽省,還是有很大希望能拿獎的。
當然,省隊什么的就不必指望了。
倒是沒有什么心理壓力,畢竟他現在并不指望著靠數學競賽上大學,而且每一年自主招生的政策都在變化,但是如果真的能上一些名校自招的門檻,也算是意外之喜了。
如此心態,最重要的原因自然是一級運動員證書到位了。
自申請到拿到一級證書,整個流程竟然用掉了整整一個學期,有一段時間杳無音信,甚至他都有些懷疑人生了,不過如今實實在在拿到了證書,高考帶來的壓力便實實在在地沒有了。
對于易陽來說,數學競賽結束后,這學期的生活才算是真正步入了正軌。
此時班上的人面孔有了不小的變化。
高二正式文理分科了。
今年是少見的文理科人數相對平衡的一年,所以原有的班級編制并沒有什么大變化,但是因為有一些同學最終選擇了理科,也有一些隔壁班的選擇了文科,一些人出去,一些人進來,所有便有了一些人員上的調整。
但在這個班上,易陽跟同學的關系比較澹,倒也沒什么心情起伏,關系好一點的幾個人,鄧文瀟啦,周想啦,王桑檸啦,都是沒有選擇文科的。
期間,易陽有一次換班的機會,便是進入競賽班。
要進競賽班,需要參加學校組織的選拔考試,一班有不少人都去報名了,但是能通過的很少。
易陽沒有報名。
對于易陽來說,去不去競賽班其實意義不大。
競賽班自然是理科班,學業進度比普通班更快,有教練,課程安排里競賽的內容會多一些,除此之外就只有氛圍優勢了。
這些對于易陽來說都不怎么重要,畢竟現在他沒有太大的壓力,也沒有必要給自己主動去找一些壓力。
但能夠很明顯地感受到學習節奏變得緊張起來了,老師布置得作業似乎也比上學期多了一些,但是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錯覺,易陽似乎感覺今年開始高二年級戀愛的男生女生……也變多了。
此時,易陽正在耐心地給王桑檸講題。
“嗯,接下來,你再看這根線,我把這幾個部分給你遮住,你再想象一下,把這個正方體在你的腦海里旋轉一下,這條線……它是不是這個三角形的中線?所以我們就可以用有關中線的定理了……”
王桑檸反應了一會兒,才想通了,點點頭,接下來的步驟她就會做了,埋頭寫了起來。
易陽不太放心,一直看著她將最后的結論證明出來,確認無誤,才點點頭。
望著王桑檸認真寫題的模樣,他微微有些恍忽。
一方面恍忽的是自己,他不由得想起了剛剛重生時的那番光景,自己甚至連小學的數學都有些轉不過彎,甚至看到數學書的第一眼,“質數”、“約分”、“通分”這些名詞都讓他愣了很久,而現在被稱為少女殺手的立體幾何題,他卻能稍微看幾眼,就立馬找到思路……
如果是持續的改變,每天一點點的進步,短時期你感受不到自己的變化,仿佛只是感受著時間蓋著時間,明天疊著今天,但是當你跨過一個很長的跨度驀然回首,便會驚訝后啞然一笑……原來已經走了這么遠。
而另一方面,則是恍忽王桑檸。
她的進步也很大啊。
盡管,雖然,可能僅僅勉強能夠到這個班上的平均水平,甚至可能還低語平均,但是作為一個體育生,在被打擊后沒有自暴自棄,短時間內就能調整過來心態,快步追趕上來,很厲害了……
當然,王桑檸無論從哪個角度上看,大抵都不算特別聰明的女生……單指學習方面。
有一些相對比較簡單的,但是需要繞幾個彎才能想到的思維陷阱,需要反應挺長時間,但是她的很努力,真的很努力,在退出體訓隊以后,幾乎將所有課余時間都拿在了追趕學習進度上,好幾次深夜起床上廁所,他都能從門縫下看到王桑檸的房間燈還亮著。
但不可思議的是,王桑檸前一天看書到凌晨,第二天依舊精神飽滿,活力無限,每天晚上還能花些力氣練一練瑜加,提著啞鈴做一做深蹲弓箭步蹲之類的無氧訓練。
雖然不能做高強度的有氧訓練了,但是身體局域部位的無氧抗阻訓練還是能做的。
不過有一點,他發現王桑檸跟自己很像,那就是睡眠質量賊高。
王桑檸也是躺在床上,分分鐘就能進入深睡狀態的神奇女子,所以大概這也就是為什么她能始終保持不錯的精力吧。
王桑檸將這道題做完以后,又自己復盤了一遍,沒想到還是有些卡殼,皺著眉頭思考了半天,十分忘我,才微微舒了口氣,轉而十分認真地問易陽:“易陽,你做這種題……是怎么思考的?有沒有一個原則性的東西可以把握?”
易陽微微一怔,隨后便明白了王桑檸的問題到底是什么。
什么思路?怎樣思考?這兩個問題給人的感覺是好像是一樣的,但實際上完全不同。
比如,這道題要證明A,我們要先得出B,然后算出C,所以A,這個叫思路,而“如何思考?”則需要站在更高的一個緯度,大抵就是“要證明這種題,我們首先要看有沒有條件……再看有沒有條件……如果有,就用這種思路解題,如果沒有就用這一種思路……”
王桑檸問這個問題的目的,是因為她知道自己雖然當時知道這道題的思路了,但是這種思路究竟是怎么來的,她很迷惑,她想知道有沒有一種“原則”一樣的思考方向,拿到一道題了,我就這樣去嘗試這樣思考……
易陽感到有些好笑,他很理解王桑檸的那種困惑,因為那種困惑不久前他也是有的。
此前跟數學老師學習的構建正真的知識系統的辦法,只是讓自己的基礎知識掌握得牢靠一些,但是遇到一些具體的問題,某一個環節給卡住了,還真不是靠掌握牢固點基礎知識就能破解的,關鍵還是運用基礎知識點能力。
如果將高考數學分成三個層次,大抵便是沒有掌握基礎知識、掌握基礎知識、熟練運用基礎知識,而這三個層次并不是那么容易跨越的,實際上哪怕是重點高中里,許多人也僅僅是“記住”了基礎知識,距離真正掌握基礎知識還差得遠,真正的掌握一定是在理解透徹的基礎上。
而完全掌握了基礎知識,距離熟練運用同樣有一段距離,除了一些智商特別高的人,很多高考生的晉級方式選擇的是刷題,這的確是一種沒什么問題的方式,而對于競賽生來說,做高考題會有降維打擊的感覺,也就不必去大量地刷高考題了。
當然,不是說競賽生不刷題,實際上競賽生的刷題量比起正常高考生只高不低,只是做的是競賽題,而做競賽題的難度是遠高于高考題的。
易陽想了想,用盡量能讓王桑檸聽得懂的方式講了一下“雙向奔赴”的思考方式,這種思考方式在很多題型都能用到,不過還是在幾何類的題目里性價比最高,但是王桑檸聽了半天,微微一嘆:“不怎么聽得懂呢……”
易陽笑了笑,寬慰道:“你已經很厲害了,這么短的時間就追上來了這么多,不著急,慢慢來吧。”
其實他看得很透徹,王桑檸就是屬于還沒有完全掌握基礎知識的層次,很多學生終高中三年時間,都還在第一個層次往第二個層次邁進,沒有掌握基礎知識,很多思路就沒有辦法融會貫通。
王桑檸嘆了口氣,又笑笑,點點頭:“謝謝你啦,又占用了你的課間休息時間。”
就在這時,前排的女生轉過來,小聲對王桑檸說:“桑檸,你知不知道,那個四班的班長和我們班的一個男生在一起了……”
前排是一個圓臉女生,叫袁顏,喜歡八卦,經常轉過來跟王桑檸分享一些不知道哪里聽來的小道消息。
王桑檸十分好奇地湊過去:“啊,不知道!但你這么說我很好奇,是誰啊?”
易陽好笑地看了王桑檸一眼,如今算是很了解王桑檸了,她絕對不算一個喜歡八卦的女生,但是別人跟她搭訕,如果不是確實有要緊的事情,她絕對不會掐滅對方熱情,所以很多人都十分樂意與她分享。
網絡上有一句話是這么說的,如果你跟一個人相處得很舒服,無論你感覺對方是一種什么性格,大概對方的情商都是高于自己的。當然,這種說法不一定對,但確實能描述大多數的具體場景了。
“我覺得是楊康……他……”袁顏看了一眼易陽,才繼續說:“他很帥嘛,四班那個班長可是她們班女生公認最好看的,我想來想去,我們班上跟她比較般配的也就那么兩三個男生……”她看向易陽,開玩笑地問了一句:“不是你吧易陽?”
易陽說:“不是我,我跟她可不般配。”
“嘻,我覺得你跟她挺配的呀,不過我估計也不是你,你整天都在學習……如果不是你,我覺得很有可能就是楊康了。”
王桑檸繼續好奇地問:“為什么啊?”
“楊康比較帥嘛,而四班班長那么好看……”
原本以為重點高中的學生是很少談戀愛的,但是時間久了才知道,無論成績好壞,情竇初開這種體驗,只要你是個人,大抵避免不了,高中沒有喜歡的人,有可能,因為大多數還在“有好感”這個層次,但如果連“有好感”的人都沒有,騙人的吧。
易陽說:“原來你說我跟她般配,就是因為我帥啊?我還以為你能看到我不羈外表下睿智深沉的內心呢。”
袁顏和王桑檸頓時被逗的哈哈大笑。
“呀,易陽你太自戀了。”
“哈……”
在這個班上待久了,跟其他人混熟了,自然也會冷不丁插科打諢兩句,活躍氣氛。
雖然易陽在班上平時不怎么喜歡跟其他人主動說話,但是就像王桑檸一般,大家都很樂意跟他聊天的。
以易陽目前的段位,早已經能夠做到隨便敷衍,卻又讓對方感受不到敷衍。
又是平澹且輕松的一天。
畢竟易陽并沒有一定要追求top2的目標,以目前的文化成績和國家一級證書,已經足夠敲開許多大學的門了,沒有什么壓力。
剛剛回到家,就聽到一串“啪啪啪……”
姜黎黎正在地按開關,抬頭望著客廳一朵吸頂燈,暗澹無光。
王桑檸走過去,眨了眨眼睛:“燈壞了嗎?”
姜黎黎點點頭,皺了皺眉頭:“傷腦筋,剛才突然閃了一下,就不亮了。”
易陽走過去,說:“有沒有備用燈?”
姜黎黎搖搖頭:“有是有……但是這個吸頂燈換起來比較麻煩,它不是那種傳統的螺旋安裝或者卡扣安裝,我見過,好像是只有電線,要怎么接一下的……我不太懂啦,算了,還是找工人師傅過來吧。”
易陽心頭冷笑,這種小事如果都要叫工人師傅來,那未免太小看我了,畢竟換個燈泡,初中物理知識都足夠了……準確地說生活經驗都夠了,男生不會換燈泡,真該反思一下了。
易陽摸了摸下巴,說:“燈在哪里?我來吧。”
姜黎黎認真地說:“不行!萬一電著你啦,怎么辦?你還是個孩子。”
易陽說:“從法律的角度上說,我已經成年了。”
姜黎黎微微一怔,突然反應過來:“你……滿十八歲了?”
易陽點點頭:“嗯,讀書比同齡人晚了一點,明年進大學的時候就十九歲了。”
姜黎黎卻有些不太高興起來:“你……”
易陽奇怪地看著姜黎黎:“怎么了?”
姜黎黎轉過身去,從電視柜里將備用燈取出來,湊近易陽,沒好氣地敲了他一下,說:“你生日都不告訴我們?還想著給你慶祝一下呢……什么時間的事?”
易陽有些尷尬,想了想確實如此,自己在姜黎黎家住著,本來就沒多少機會感謝她們,應該主動利用一下生日的,但很快腦子一轉,頗有心機地說:“那個……因為小時候沒怎么過生日,時間長了自己就忘了,我也是生日過了幾天,參加競賽的時候看身份證才反應過來的,9月9號。”倒也不算騙人。
姜黎黎微微一怔,頓時又聯想到易陽可憐的童年上去了,頓時微微心疼,被激起了母性,搖搖頭說:“這周周末吧,我們給你補上。”
易陽隨意點點頭,已經接過吸頂燈,隨后搬來一張椅子,踩了上去,以他的身高臂展,輕松夠到天花板,歪歪腦袋,看了一眼旁邊姜黎黎手邊的開關是關閉狀態,才小心翼翼地開始嘗試取燈。
吹牛歸吹牛,真正在做事的時候,還是要謹慎才行。
王桑檸和姜黎黎在下面都有些緊張,不過好在進展順利,易陽只花了幾分鐘便將新燈給換上了,隨后一躍而下。
姜黎黎松了一口氣,目光流動。
王桑檸看了看姐姐,笑了笑,對易陽說:“咱們這個家里還真是需要一個男生呀。”
易陽聽了這段話,輕輕咳嗽一聲,沒有回應,轉而想到什么,對姜黎黎說:“對了姐,你學習駕照的駕校是哪一家啊?”
“駕校?”
“因為滿18歲了嘛,我準備考一個駕照,會方便很多。”
“可是……你不用上學嗎?”
“沒事,讓教練師傅幫我掛課時就好了,除了考試,不會耽誤多少時間的。”
“呃……不學啊?”
易陽十分自信地說:“我不可能補考的!清河縣六回頭車神就是我。”
姜黎黎笑容綻放,沒好氣地說:“吹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