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易陽預料得差不多,所有人都像是去旅游一般,行李箱塞得滿滿當當。
陽光正好,廣場上,大家三三兩兩地聚在一起聊天,大巴車已經在不遠處排成一列,就等著他們登車了。
潘洋吃力地將他的行李箱給拖到了廣場上,易陽一手提著自己的背包,輕松地背著背囊,不時看看潘洋,露出一絲壞笑。
背囊看起來大,但里面都是紡織品,重量算輕。
重的反而是他們自帶的行李
當然,他這般輕裝上陣的,在所有人當中也要顯得另類。
很多人都多看了易陽的背包兩眼。
潘洋有些不服氣地看看易陽,心頭暗笑,現在輕裝看上去爽,到了軍營里,無聊死你。
還帶那么多一次性的內褲,幾十雙襪子……這家伙這么懶呀,連襪子內褲都懶得洗,還是自己勤快,到了部隊不鍛煉自己的,有什么意義呢?
過了一會兒,羅姿帛也到了,同樣,她背著背囊的同時,還拉了一個又笨又大的行李箱,看到易陽的時候也有些驚訝,說:“你就帶一個背包啊?”
“嗯啊。”
“要生活二十多天呢!”
“部隊不是食宿全包嗎?”
“呃……但那也太無聊了吧……”
易陽露出一個神秘莫測地表情:“大概率不會無聊的。”
“是嘛……”羅姿帛只是干笑了兩聲。
潘洋趁機說了一句:“別管他,我勸過了,他不聽。”
羅姿帛看了一眼潘洋,只是笑了笑,沒回應。
很快,輔導員吳嘉言也到了,讓易陽組織檢查大家有沒有帶齊昨天通知帶的必備物品。
看了看大家滿滿當當的行李箱,易陽估計大家帶的東西只多不少,毫無擔心的必要,但本著要讓吳嘉言覺得自己認真負責的目的,裝模作樣地一堆一堆問了個遍,確認沒有問題后,終于登車了。
東海大學今年的招生計劃是3000多人,各個學院的新生去往的是同一個訓練基地,算起來便有近百輛大巴車,雖然是分批次過去的,但那么多大巴,還是相當壯觀的。
大家在大巴車上唱起了歌。
易陽坐在最后一排,饒有興趣地看著前面的同學們玩一些破冰游戲,幾個喜歡社交性格開朗的男生挑著頭,說玩什么接力唱歌的游戲,甚至某位男生掏出了一把吉他出來,靠在汽車走廊上,背著吉他表演,這大概算是拋磚引玉,不一會兒吹笛子的,吹口琴的,還有一個明顯學過聲樂的女生,連唱了幾首歌,一下子就讓氣氛熱烈起來。
大家玩得都很開心。
成績優秀的學生,連玩都比你會玩,這句話還真不是憑空出現的。
易陽并沒有急著在這種地方刻意露臉。
剛剛進入大學,很多學生心情有些興奮,可以理解,想交朋友,想迫不及待地把自己最好的一面展現給別人看,都可以理解,但其實沒有必要這么著急,讓別人對自己產生深刻的印象,一而再三而竭的道理在這里也同樣適用,進入軍營以后,展示自己的機會很多,并不著急這么一會兒的時間。
要裝逼,最好是一鳴驚人。
而且……
易陽回想起跟王桑檸聊天的內容。
她的父親經常跟她講關于部隊的事情,而王桑檸也很樂意跟他聊那些事情。
如果真的按照真實的軍人生活來組織軍訓,那么到部隊以后的第一天,大概就不會很輕松,現在最好是養好精神。
易陽緩緩閉上了眼睛,得益于前一世吵鬧的住宿環境,他擁有在任何地方都能快速入睡,且睡得安穩的特異功能,盡管車廂里吵鬧不已,閉上眼睛后他很快就見到姜黎黎了。
最后一排有五個座位,易陽坐在中間,一邊自然是潘洋,而另一邊是一個女生。
女生個子不高,面容還顯得有些青澀,穿著一件白色的T恤衫,略有些土氣的七分褲,此時她的臉色有些難看,不,準確地說是非常難看,臉色蒼白毫無血色,時不時吞咽著口水,閉了閉眼睛,又無奈地睜開,雙眼逐漸失去焦距。
暈車了。
暈車這件事,其實有一個很好的解決辦法,就是多坐車,坐的多了,身體習慣了,適應了,也就不暈了,但總有的人,在漫長的學生時代,極少獲得坐車的機會,如果不幸又是一個前庭半規管過于敏感的人,那么暈車對她來說將是極為痛苦的事情。
黃杉衫便是一個極少坐車,且平衡感極差的女孩子。
當然,坐車少也有各種原因,而她是最難以啟齒的那種原因……窮。
她是一個來自大山的女孩。
大抵是許多城里的孩子無法想象的,在來到東海市之前,她去過最遠的地方僅僅是縣城,而且是因為所在的鄉里沒有中學。
小時候她的生活是跟豬草、山路一起度過的,小學畢業后以優異的成績考上了縣城里最好的中學,至此便開啟了整整六年的住校生活,每年幾乎只有寒暑假才會坐一個多小時的中巴車,再走四個多小時的山路回家,而那為數不多的暈吐經歷,并不足以讓她鍛煉出不暈車的技能。
她不敢吐出來,她無法想象自己在這里吐了會是一種什么樣的場景。
硬憋。
她閉上眼睛,東想西想,期望能轉移注意力,回想著自己報考這座大學的原因。
作為全縣高考狀元,在填報志愿的時候,許多老師幫她參謀過,可惜距離清北的分數線還是要差那么一點點,便將目光鎖定在了稍微差一點的幾所TOP3大學上。
在填報之前,她沒有任何想法,也不知道自己喜歡什么專業,只是希望能讀一個將來比較好找工作,能掙錢的專業,有位老師說這幾年會計專業很吃香,而除了清北以外,會計類收分最高的大學便是東海大學了,于是她便來了。
只是沒想到,大多數人跟她報考經管學院的初衷不太一樣……
大多數人兩年后分專業的第一選擇是金融方向,像她這樣一開始就打算走會計方向的人……不多。
當然,這個對她來說并不重要,她也沒有那么在意別人怎么看她。
比如,室友是家庭條件不錯的女生,剛到的第一天便約她一起去吃飯,她直說自己吃不起,也不好意思讓她請客,拒絕了室友的幾次善意以后,室友無奈,只能跟隔壁寢室的小姐妹同行,而她則更坦然地獨來獨往了。
所以,已經做好了孤獨地在這里度過幾年的準備。
她相信,這座大學里,沒有什么事情是一定非要別人幫助不可的。
只是,沒想到這么快就失策了。
好想……好想吐……
她沒帶任何可以用來接嘔吐物的東西。
此時,距離她隔了一個班長的那個矮個子男生,正在吃鴨脖,香味濃烈,聞到這個味道,她更想吐了。
經過了一個多小時的顛簸,此時車上的人已經沒有了剛才上車時的興奮勁兒,安靜了不少。
黃杉衫鼓起勇氣,大聲喊了一句:“叔叔!能不能停一下!”
開車的司機還沒有回應,車上已經有人針對她的請求發出了評論……
“這里可是高速公路上啊。”
語氣中帶著些許古怪的味道。
當然,大多數人是沒有說話的,只是很多人都好奇地回頭看了一眼黃杉衫。
易陽睜開了眼睛,看了一眼旁邊的黃杉衫。
黃杉衫并不知道高速公路上是不能停車的,但她也感受到了其他人看她的眼神有些……古怪,一部分人是奇怪,少部分人則并沒有那么充滿善意,只是此時她已經沒有辦法去思考其中的緣由,因為剛才的這一聲話,此時胃里已經開始翻江倒海,一團滾燙已經順著食道往上涌了起來。
她趕緊捂住了自己的嘴巴。
她腦袋嗡嗡作響。
就在這時,眼前突然出現了一個塑料口袋。
黃杉衫根本無暇思考其他,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抓住塑料口袋,將臉埋了進去……
“嘩啦嘩啦……”
與此同時,有人輕輕地拍打著她的背。
她好受了一些。
吐出來以后,果然要舒服多了,她有些虛弱地嘆了口氣,輕輕將塑料口袋捏緊,努力不讓袋子里的味道溢出來,才看向遞給她口袋和拍打她背部的人。
易陽臉色平靜,搖搖頭說:“暈車的話,應該帶個塑料口袋的。”
黃杉衫的臉色依舊沒什么血色,目光也有些躲閃。
自然是對這個昨天競選上班長的高高帥帥的男生印象深刻。
上車前,她只是想挑一個被人關注不到的位置坐就好了,但是沒想到沒過多長時間,班長竟然帶著他的小跟班直直地朝著這個方向來了,還一屁股坐在了自己的旁邊。
并沒有所謂的春心蕩漾,只是很緊張,擔心自己困擾到這位看起來并不怎么好接觸的班長大人。
好在上車沒過多久,班長大人就睡著了,她的心情才稍微放松了一點。
結果現在……唉。
她有氣無力地說了一聲:“謝謝……”
易陽點點頭:“沒關系,高速公路上不能停車,你只能先用這個袋子將就一下了。”
黃杉衫微微一怔,蒼白的臉起了一層不自然的紅暈,頭埋得更低了:“哦……”
稍微將混亂的思緒整理了一下,她卻突然想到了什么,低頭看了一眼剛才吐過的袋子……
于此同時,易陽旁邊一個正在啃鴨脖的靚仔眼淚汪汪,嘴唇微微抽動,手里的半塊鴨脖子都舍不得咬下去了。
易陽說:“不是情況有些危急嘛……回來以后我請你連吃三天鴨脖子。”
潘洋這才癟癟嘴,說:“這可是你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