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局”
“嗯”
見李學武打招呼,鄭富華肅著臉點點頭答應了一聲,對著靈堂示意了一下便走了進去。
李學武跟沈放等人被景父讓進了另一側的廂房休息。
這屋里已經坐了一些人了,有景家的親屬,也有帶著孝的小輩兒,更多的是景家四人的同事。
見李學武三人進來屋里站起七八個人。
“沈所”
“段所”
“李處”
這兒不是客氣的地方,李學武三人點點頭,擺擺手示意幾人坐,自己則是帶著沈放兩人坐在了靠墻邊的火墻子上。
段又亭會做人,還給鄭富華留了個位置,知道鄭局一會兒也會跟著去送一程,所以幾人都在這邊暫時歇著了。
果然,沒一會兒鄭富華也被景父請了這邊來。
鄭富華一進來屋里又站起一圈人,鄭富華擺擺手示意眾人坐,自己則是坐到了李學武這邊給留的位置。
屋里景家的親屬是知道那幾個小伙子是景勇杰的同事的,這見到這些人起身打招呼便知道是領導進來了,可這進來兩撥領導,親戚們也不知來的是誰,都在私底下嘀咕著。
景父和景家老大、老二的同事有認識鄭富華的,有認識沈放的,有認識段又亭的,但少有人認識李學武的。
見幾個小年輕的管李學武叫李處,都跟他們打聽那位是誰。
等打聽清楚了又是一陣議論。
李學武拆了一包煙給鄭富華三人分了,將剩下的煙扔給了北新橋所那些小伙子們。
那邊幾人見李學武扔過來的是大前門便都分了抽了。
段又亭給鄭富華點了,李學武和沈放則是自己點自己的。
屋里點的是一個60多度的燈泡,不暗也不亮,加上屋里的煙霧顯得很是魔幻。
鄭富華皺著眉頭看著窗外的靈棚說道:“今天辛苦一下,爭取下午前把案子突擊一下,下午四點,四點以后你們都回家,初三,初三你們再繼續”。
段又亭抽了一口煙說道:“反正我們都得值班,正好繼續審”。
鄭富華看了段又亭一眼道:“案子不是這么辦的,忙活一年了,不差這兩天,不就剩東北一個釘子了嗎?軋鋼廠那個啥時候起?”
李學武將手里的煙灰彈了彈,道:“該休休,就像鄭局說的,不差這兩天兒,東北的釘子隨時有人看著,軋鋼廠那個不著急,月底吧,抓他那是幫他,我得讓他嘗嘗煎熬的滋味”。
見李學武胸有成竹,鄭富華手里夾著煙卷對著沈放和段又亭比畫了一下說道:“看見沒,人不狠,站不穩,以后學著點兒”。
沈放瞥了一眼李學武說道:“要不怎么說人家能進步呢,我們是該學習的”。
段又亭雖然沒說話,但還是一副認同的表情。
鄭富華吐了煙霧說道:“嫉妒了是件好事兒,嫉妒使人進步,你說學習這句話倒是對的”。….
轉過頭,鄭富華看著李學武問道:“月底收拾了那顆釘子你在軋鋼廠的副處能解決不?”
“應該沒問題”
見李學武答應,鄭富華磕了磕腿,道:“那就等年后的,等你那個副處下來一起辦”。
見沈放兩人望過來,而李學武一副了然的神情,鄭富華不由得感嘆這李學武機智似妖。
“是培訓,進步到副處了,得去學院學習,你倆也努力努力,啥時候也讓我來安排你們倆去培訓?”
“拉倒吧鄭局”
段又亭搖了搖頭道:“要說老沈還有可能,我是不成了,多大的人了,連寫報告都費勁呢,就別去現眼了”。
鄭富華拍了拍段又亭的肩膀說道:“咱們這行叫逆水行舟,不進則退,折騰不出名堂可能就得新人換舊人了”。
點了段又亭一
句,聽見門外當家子招呼了,鄭富華看了看手表問道:“都是怎么來的?”
李學武將手里的煙頭扔在地上踩滅了,道:“我開車來的”。
沈放指了指段又亭道:“我坐他車來的”。
鄭富華也將手里的煙頭扔了,道:“那咱們就開兩臺車,送一程,別叫同志寒了心”。
李學武三人跟在鄭富華的身后往出走,身后又跟著街道所的人。
站在大院邊上,看著景家在一陣陣哭聲中起了靈。
有家族里戴孝打幡的小輩兒摔了燒紙的瓦盆兒,六個人抻著白布遮蓋著,將景勇杰的棺材抬進了靈車,隨后便是幾個戴著孝帽子的上了車。
靈車打頭出了院,后面跟著哭喪的一眾戴孝的小輩兒,有當家子在院里放了鞭炮。
在噼里啪啦的鞭炮聲中,在一陣陣的“嗚嗚嗚”聲中,在太陽還沒出來前,靈車上了主路。
靈車后面跟著的戴孝的人也都上了后面跟著的車往城外趕去。
李學武和鄭富華的車上都是一個系統的,兩臺車跟在最后面,即是按公也是按私,送景勇杰最后一程。
靈車上了主路便加了速,李學武的車跟在最后面,看見鄭富華的車加速便也提了速。
一路上哭聲不斷,白色紙錢不斷,遇見過河橋車隊減速,由靈車副駕駛的當家子從車上扔下一個紙錢包——就是幾張紙錢折疊包裹著土塊的紙包。
上了主干道就是一條直線了,車隊直接奔著石京山去。
現在殯葬一般都在八保山人民公墓那邊,車隊來的是隔壁。
因為高局已經將景勇杰的事情報了上去,上面已經同意景勇杰的待遇問題,會在年后正式發文,所以景勇杰才能埋在這邊。
進了墓園區,由著工作人員的指揮,車輛停好以后李學武等人跟在隊伍的最后上了土坡。
景家人已經跟這邊溝通好了,所以昨天晚上來人挖的坑,今天上了土坡直接下葬。
隨著棺材落了坑,家屬擺了祭品,隨后便順著土坡跪了一片。….
因為需要趕在太陽出來前封土,當家子的幾個小伙子抄起鐵鍬在鞭炮聲中開始填土。
由著家族里面出面打幡的孩子在墳頭插了幡兒,家屬們再哭了一陣兒由著當家子勸走了。
在家屬祭奠完,李學武等人由著鄭富華帶著,在景勇杰的墓前站了一排敬禮默哀了一陣。
李學武將兜里的一盒煙拆開了,自己點了一根,放在了墓前,剩下的押在了上面。
在火車上李學武還記得給了景勇杰兩盒,他舍不得抽放在了兜里。
看著太陽徐徐地從東邊升起,幾人的臉上都被映的紅撲撲的,站了一會兒幾人轉身下了山坡。
山坡下景家的大多數親戚都走了,只有景父景母帶著景勇杰的哥哥嫂子和主事的當家子還在這邊。
看了看站在一邊的傻柱,和已經去了孝正哭著的雨水,李學武隨著鄭富華跟景父握了握手,眾人就在墓園分開了。
人死如燈滅,萬念俱成灰。
看著景家人上車離開,傻柱扶著何雨水站在寒風中默默無言。
雨水則是淚眼婆娑地看著山坡處,傻柱勸了幾回都不愿挪動腳步。
雨水也知道,今世塵緣了,從此陰陽兩相隔。
入土的人可以不想,活著的人哪里能不想。
李學武跟鄭富華打了招呼讓他們先走,鄭富華等人也知道李學武跟傻柱是鄰居,便先行離開了。
等鄭富華他們走后,廣場再無別人的時候,李學武走到何雨水身前擋住了她看向山坡的視線。
“情深不壽,你現在這個樣子他入土了也難安,顧好自己便是對過去的人最好的祭奠”
“嗚嗚嗚”
雨水無力地蹲了下來,捂著臉又哭了
起來。
等雨水哭了一陣,傻柱摸了摸雨水的頭發,扶了妹妹上了車后艙,自己坐在了副駕駛。
李學武指了指后倉放著的大衣對著傻柱說道:“有點兒冷,給雨水披一下”。
傻柱轉回身幫著雨水蓋了衣服,李學武的車便開上了主路往交道口而去。
清晨這會兒的氣溫正是冷的時候,李學武凍得都有點兒打哆嗦,找了個包子鋪把車停下了。
今天是除夕,想買東西或者吃飯得趕在12點前,12點以后大多數店鋪都不營業了。
老話兒叫接神,現在叫法可能不一樣,但是傳統是一個意思,就是神累了一年也準備休息了。
早晨這會兒人不多,起來吃包子的多是大年下值班的。
“走,吃兩個包子再回家,我有點兒頂不住了”
傻柱聽了李學武的話也跳下了車,只有何雨水還靠在后座上。
“哥,你們去吧,我不餓”
聽著雨水好像淋了雨的小雞仔兒一樣的聲音,李學武看了看傻柱,然后對著車后面的雨水說道:“下來坐坐吧,你哥在那邊兒守了一宿都沒睡,又累又餓的,你在外面他能吃的下去嗎?”….
何雨水看了看自己哥哥疲憊的臉色,也知道自己忘了哥哥的累了,挪著身子下了車。
李學武掀開門簾子帶著兩人進了包子鋪。
“同志,都有什么餡兒的?”
窗口的小伙子看了看李學武,回道:“只有蘿卜餡兒的”。
因為李學武穿著呢子大衣和皮鞋,小伙子也沒敢罵李學武這個時候了還找四眼兒齊。
李學武掏出糧票和錢說道:“兩屜包子”。
小伙子收了錢將籠屜里的包子撿了兩盤放在了窗口處,沒好氣地吆喝道:“好了啊”。
李學武也沒在意小伙子的態度,這個時候在外面吃飯就得裝聾作啞。
這個時候講顧客就是上帝?
上帝在哪?
端著兩盤兒包子放在了餐桌上,傻柱已經取了碗碟放在了桌子上。
李學武也沒管這兄妹倆,夾了一個大包子就開吃。
實在是有點兒冷了,身上都有點兒打顫了,在加上早上沒吃飯。
喝了一口傻柱打來的散湯,看著雨水對著眼前的包子發愣,李學武用筷子給雨水夾到碟子里一個。
“嘗嘗,沒你哥做的好吃,但熱乎著呢,甭到了家再病了,你哥還得怨我這車漏風呢”
聽著李學武說笑,雨水看了看擔心地看著自己的哥哥,夾起了眼前的包子吃了起來。
“喝口湯,咱們簡單吃一口,等回家了我給你做好吃的”
見雨水吃了東西,傻柱關心了妹妹一句也開始吃。
吃飯的間隙傻柱對著李學武問道:“一會兒吃完了飯跟我收拾菜啊?上次說教你做菜來著,一直沒時間呢”。
李學武笑了笑說道:“我那就是騙你的,把你騙過來幫我做飯呢”。
“你……你這小子,我說自打我去了你怎么不張羅學了呢”
“呵呵”
李學武吃了一口包子說道:“我就是好吃懶做那伙兒的,還指著我學做飯?呵呵”。
傻柱“嘿嘿”笑道:“甭說這個,等你攤上一個不會做飯的媳婦兒我看你怎么辦,你們兩個還能餓死啊?”
李學武笑著指了指坐在對面兒的何雨水說道:“找個雨水這樣會做飯的不就行了嘛”。
傻柱也知道李學武在逗著雨水說話,便也笑著說道:“不是我吹,這長得漂亮的絕對沒有我妹妹做飯好吃,這做飯好吃的,絕對沒有我妹妹長得漂亮”。
雨水看著兩人聊天說到自己也是抬頭勉強笑了笑,這讓傻柱舒心了不少,至少有了笑模樣了。
李學武對著傻柱說道:“你的手藝我
倒是嘗過了,雨水的手藝可是沒見過”。
雨水見兩人看向自己,有些感傷地點點頭說道:“有機會的,我請你”。
李學武笑著說道:“我相信這個機會不遠了”。
逗的雨水說了話,李學武便沒再說,把自己的那份吃了,等兩人吃完便帶著兩人上了車往大院兒開。….
進了胡同李學武沒敢開太快,就怕胡同子里亂竄的孩子突然出來。
這會兒胡同子里玩兒炮的孩子可是不老少。
不是后世的摔炮或者劃炮什么的,就是500響兒上拆下來的小鞭炮。
有淘氣的,把家里留到過年放的500響兒拆的就剩250響兒,剩下的響兒由他爹的鞋底兒和孩子的屁股一起揍響。
拐到大院門口,正看見一大爺和三大爺在貼春聯,這是三大爺的保留手藝了。
雖然字寫得不咋地,但嗆不住三大爺愿意展示自己的書法啊,再加上院里文化人不多,各家不用給錢,舍把花生、瓜子啥的就能換副對聯。
要說這文化人也有,李學文兩口子的文化水平就有,又是大學老師,寫出來的春聯一定體面。
可李學文除了給自己家寫,別人求也求不到。
李學文說了,還沒到賣字養家的時候呢。
再說了,李學文那兩下子還比不上李順呢,也就是李順想低調地炫耀,這才讓李學文寫自己家的春聯。
李學武把車順著路的方向停了,正好駕駛位對著大門口。
“呦,傻柱,剛回來啊,你家要春聯不要”
三大爺見傻柱從李學武的車上下來,便開口推銷自己的春聯。
一大爺皺著眉頭看了三大爺一眼沒說什么,對著要急眼的傻柱使了個眼色。
傻柱見一大爺跟自己使眼色,再加上李學武在車上盯了他一眼,便扭過頭假裝沒聽見。
雨水這會兒從車上跳了下來。
三大爺沒眼力見兒地還想再問,李學武轉頭對著三大爺說道:“三大爺,街道那邊兒弄義務勞動呢,我看您挺講究,還免費送春聯,這樣吧,您帶上家伙事兒,我送您去街道給大家伙免費寫去”。
三大爺皺著眉頭說道:“我可沒說免費寫啊”。
“嚯,都是一個院兒住著,您還好意思要東西啊?”
“你!”
李學武轉頭對著傻柱說道:“趕緊忙活去,中午我不回來吃飯,下午5點前到家,咱們多弄幾個菜”。
傻柱知道李學武在這兒氣三大爺呢,點著頭說道:“得令!”
李學武沒管傻柱的怪聲怪氣,對著雨水說道:“我剛才說的,嘗嘗你手藝的機會不遠了,現在我就去審東北那個案子,中午做幾個菜送到分局去,給我們加把勁兒成不成?”
雨水看著李學武的眼睛問道:“是害勇杰那個人嗎?”
李學武點點頭道:“審這個案子我希望有你的參與,既然你哥夸你手藝好了,那就以這種形式參與進來吧”。
雨水鄭重地點點頭,道:“好,我中午去送飯”。
“嗯”
李學武答應了一聲,對著傻柱使了個眼色便倒車調頭出了胡同。
雨水看著李學武的車開出胡同轉身對著傻柱說道:“哥,走吧,咱回家”。
傻柱笑著點點頭道:“好,咱回家”。….
一大爺看著兄妹兩個往院里走,拎著笤帚疙瘩笑了笑。
可站在一邊的三大爺突然對著傻柱的背影問道:“傻柱,你還要不要春聯了?給把花生就行”。
傻柱回頭對著三大爺說道:“我給你兩把,你把你那春聯扔溝里去”。
看著傻柱說完頭也不回地往后面去了,三大爺指著傻柱的背影對著一大爺說道:“老易……這……這……”。
一大爺皺著眉頭看
了看三大爺,問道:“你不知道柱子家的事兒嗎?”
三大爺撇撇嘴說道:“聽龍叫還不過年了?早年間這事兒多了去了,也沒見哪個要死要活的”。
看著閆富貴拍拍手進了院兒,一大爺這才反應過來,感情這是故意跟這兒逗殼子呢。
想到前幾天閆富貴說西院的話,一大爺看了看胡同口轉身進了院兒。
李學武到分局的時候這邊正在從大卡車上往下帶人,算是正式地把辦案地點挪到了分局這邊。
把車停進了車庫,車庫的管理員走過來跟李學武打招呼道:“李處長,您好,我是咱們車庫管理員,我叫孫連成,您叫我老孫就成”。
李學武本想去看卡車那邊的,但見人過來了便停住了腳,聽見這人自我介紹點點頭掏出煙給了他一根。
“連成同志您好”
初來乍到,李學武可不會人家讓叫啥就叫啥,自己這樣年輕的,管這個四十多歲的老同志叫老孫,說不上背后讓人講究啥呢。
孫連成聽李學武說話客氣,還給自己分煙,露出感激的笑容說道:“咱們分局車輛緊張,副處級的干部共用那幾臺吉普,如果您以后常用自己的車,那我就用油料幫您補貼”。
就說不能小看了人,這分局一個車庫管理員都這么多心眼子。
李學武笑著回道:“油料補貼就不用了,這臺車是我臨時借的,平時我都用軋鋼廠的車,幫我留個車位就成,冬天起車不方便”。
“那得嘞,我保證您隨時來隨時有車位,不過到了這邊我就幫您把油加滿”
李學武笑著跟孫連成握了握手便轉身出了車庫。
這人心跟藕似的,拿著公家的事兒跟自己套關系,說不上什么后招兒呢。
李學武可不差這么點兒油錢,家里這臺威利斯用油都是老彪子跟廢品公司換的。
再有就是李學武跟軋鋼廠買的,可不會在這個上面占便宜。
李學武的一貫原則就是絕不占公家一分錢的便宜,也絕對不會給公家填一分錢的經濟賬。
這樣在經濟上就無懈可擊。
走到卡車邊上看著地上蹲著的,車上陸續下來的,李學武叼著煙解開了大衣的扣子,蹲下身一個個抓著頭發瞧了。
沈放站在邊上看著,見李學武把每個人都看了一遍,而同樣的,每個人都看見了李學武。
等車上最后一個人下來,被護衛隊的隊員按著肩膀蹲下來以后。….
李學武在這些人的前面站住了,將嘴上的煙吸了一口摘了下來扔在了地上用腳碾滅了。
“都有了!”
李學武嚴肅著臉,對著面前的幾十號人喝道:“起立!”
“嘩!”
這幾十號人在李學武的喝聲中站了起來,稍有站的慢的便會挨后面走過來的護衛隊員一巴掌。
被羈押了這么些天,這些人可是吃夠了這些怪異武裝人員的苦了,行動稍有遲緩便是一巴掌、一腳,甚至是一槍托。
這幾十號人多是他們抓進來的,對護衛隊員心理上存在著畏懼,挨打了也不敢吱聲。
所以現在李學武的指揮得到了良好的回應。
“我剛才看了看各位的神色,都不錯,但是!”
這幾十號人看著前面這個穿著呢子大衣,臉上的疤瘌不停跳動的,比自己還像歹人的人說道:“我的心情不太好,神色很差”。
李學武厲著臉看著這些人說道:“今天是除夕,你們本應該在家跟親人準備過年的,而我也應該跟你們一樣在家享受難得的假期”。
“而就是你們這些混蛋,自己不想過年也不讓我們過年!”
“好,那么咱們大家就一起過個別開生面的除夕”
李學武抓著自己的手套對著這些人說道:“我看了一下花名冊,你們有八十
五人在這兒,這樣,我跟大家玩個好玩的,考試大家都考過吧?”
說著話,李學武拿出一張空白的紙說道:“今天我要三十五個死刑,我們就考一遍,收夠三十五個就下班”。
“你們自己交代的罪行減一分,交代了別人的罪行減一分,別人交代你沒有自首的罪行加一分”。
“當然了,這是要查明的,而且根據罪行的大小還有加權,有重大立功表現的,我敢保證,你一定有機會回到社會”
“我們會最后統計,誰的分高,那不好意思了,我一定親自送你上刑場”
“生死就掌握在你們自己手里了,是做那三十五,還是做那五十,你們自己定”
眾人紅著眼睛看著李學武手里的白紙,那哪里是白紙啊,那是閻王爺的生死簿啊。
李學武看了看眾人的眼神說道:“機會只有一次,這次人生的考試我很寬容,只要你想寫,可以一直寫,因為你很可能就是五十里的那一個”。
轉頭對著沈放問道:“考場準備好了嗎?”
沈放立正敬禮回道:“報告!考場已準備好,隨時可以使用!”。
李學武點點頭,對著護衛隊和沈放幾人說道:“你們要做好考官的角色,禁止抄襲,禁止喧嘩,禁止交頭接耳,充分保證“考生”們的安全”。
“是!”
“進考場!”
“是!”
隨著李學武的最后一聲命令,八十五個犯人被依次帶進了分局的大會議室。
這里是一溜的大瓦房,里面的空間很大,有桌椅板凳,因為昨天已經商量好的,這邊的桌子上已經準備好了鉛筆和白紙。….
這八十五號人就像參加高考似的,間距兩個人的位置坐了。
只不過跟高考區別的是警衛站在了考場里面,考場的四周站了端槍的護衛隊員,走廊過道上也有。
而“考生”的手腕上帶著手銬子。
這可比高考嚴多了,后果也嚴重的多,因為成績最差的那些不是落榜,而是丟命。
所以先進屋的人已經抄起桌上的鉛筆開始了“答題”。
考紙是白紙,考題是人心,紙是白的,心是黑的。
這八十五號人依次進來,看見前面座位上的人已經開始寫了,后面進來的都恨不得早點兒坐下寫寫自己的事兒,寫寫別人的事兒。
即怕自己寫的不夠多,又怕兄弟們寫的比自己多。
鄭富華陪著高局站在三樓,看著樓下的動靜。
高局笑著對鄭富華說道:“這李學武,總能給我來點兒驚喜,每次見他都有耳目一新的感覺”。
鄭富華看著會議室門口站著的護衛隊,看著大院站著跟沈放說話的李學武,笑著回道:“這是個人才,玩弄人心的天才”。
高局轉回身看了看鄭富華,笑了笑,坐回了沙發上,說道:“我聽說他搞了個犯罪心理學?”
鄭富華點點頭說道:“是有這么回事兒,這李學武可不是沈放那樣的干部”。
說著話指了指自己的腦袋說道:“這是一個會動腦,會總結,會學習的干部”。
高局抽了一口煙,在煙灰缸里彈了彈,說道:“我們就缺這樣的干部啊,天生的指揮者”。
“呵呵”
鄭富華看了看樓下的情景,笑道:“人都在您的院兒里了,那就是您的干部了”。
“哈哈哈哈哈”
高局笑著指了指鄭富華,道:“你比下面的李學武還會算計”。
鄭富華不以為意地說道:“這就叫誰會用就是誰的”。
高局笑眼看著鄭富華說道:“你對他倒是很有信心啊”。
鄭富華走過來坐在了高局旁邊的沙發上,道:“這小子在軋鋼廠上了一個多月的班兒,搞出了一個應急預案和應急處置預案,改
革了保衛科的工作方法和上傳下達的方式,嘿嘿”。
“效果嘛,我讓沈放去看了一次,可以說是專業里面的頂尖了,現在已經在保衛處全面實施了”
看高局抽完了,又給高局遞了一根煙,繼續道:“我還真就喜歡這種能文能武型的”。
“因為你自己就是能文能武型的嘛”
高局接了煙看了鄭富華一眼笑著調侃了一句。
鄭富華自覺的自己就是這樣的,所以很是自然地點頭道:“我真希望他正在實驗和總結的這個犯罪心理學能成功啊,這將是咱們分局乃至是總局研究犯罪心理的先行人物了”。
說著話,很是認真地對著高局說道:“能培養出這么一個人物,于您、我,于分局,于咱們這行都是大功一件啊”。….
高局抽著煙,瞇著眼睛點點頭,表示了認同。
鄭富華將手里的煙彈了彈說道:“既然是年輕人,又是先行者,就要給他權利,給他空間,允許他犯錯誤,允許他不斷地探索”。
高局看了看鄭富華點點頭說道:“我知道了,按你的意思辦,別人的意見聽聽就行了,把事情辦好就沒人說了”。
李學武自然不知道樓上有人在談論自己,即使知道了也不會在意。
從回來的第一天起,李學武就被人談論、議論、算計,現在更是習以為常了。
“付長華調過來了嗎?”
沈放接了李學武遞過來的煙,抬眼問道:“你為什么喜歡給人發煙呢?”
李學武看著跟自己挑眉毛的沈放,笑問道:“你聽沒聽過吸煙有害健康?”
沈放愣愣地點點頭,道:“倒是聽過這么個說法”。
李學武將煙遞到嘴邊點燃了,抽了一口呼出了白煙,道:“這就叫要死一起死”。
“草”
沈放將煙叼在了嘴上笑罵了一句,隨后自己點了煙。
李學武笑呵呵地解釋道:“這是一種強盜心理”。
“嗯?敬煙還是強盜了?”
“呵呵呵,人不能只看表面的,當然也不能單純地看行為”
李學武拿著煙盒比劃道:“抽煙是一種行為,我給你敬煙,你得抽吧?”
沈放點了點頭等著李學武往下說。
“我自己抽煙,給你煙你也抽煙,這樣你的行為就跟我一樣了,潛意識里你就會認同我的行為,進而就會認同我的觀點,即使不認同,你還抽我煙了呢,總不能反對我吧?”
“草!”
沈放抽煙的動作就是一頓,隨后燙嘴似的從嘴里摘下香煙看了看,又看向了李學武。
“怪不得你不接別人給的煙,我還和老段說呢,你這人挑剔的很,原來是你特么這么多心眼子!”
看著李學武笑呵呵的表情,沈放感慨道:“你算特么把人心玩明白了”。
李學武彈了彈手里的煙,看著陽光下的沈放說道:“這就叫玩弄人心了?你是不是沒見過什么心眼子多的人,等會兒我帶你去見識見識”。
沈放吊著眼睛問道:“是付海波還是付長華?”
“呵呵”
李學武揮了揮手里的煙,說道:“等你見到就知道了”。
沈放指了指會議室邊上的一排房子說道:“你要的人都被單獨關在里面了,你想見誰?”
李學武瞇著眼睛說道:“見那個替付家藏錢的人,見那個替付海波管理啟動資源的人”。
“誰?”
李學武站在分局審訊室,從門口的窗子往里面看,屋里的人端坐在審訊椅上,長時間的等待并沒有擾亂她的內心。
“你是說她?”
李學武沒管沈放,推開門走了進去。
沈放見李學武進了審訊室,對著身邊的記錄員擺擺手也跟了進去。….
“李科長
新年好”
“新年好”
李學武看了一眼對面的女人,拉開了審訊桌后面的椅子拎著放在在了女人的側面。
“這幾天過的怎么樣?”
“挺好的,就像您說的那樣,單獨的羈押”
“嗯嗯”
李學武點著頭坐在了椅子上呼了一口煙,看著側頭望向自己的女人問道:“我一直想不明白一件事,你說那些動手搶劫的人缺錢的話也就算了,那付海波和付長華分的錢干嘛用呢?”
“包括付家的至近親屬,我都有監控中,可是沒發現有什么富裕的生活習慣,你說他們收集那么多錢準備干什么呢?放在哪兒了呢?玲瓏女士”
原來沈放驚訝的便是李學武一直關在北新橋的趙玲瓏。
據趙玲瓏交代,她也是被脅迫的,后來從事了老本行。
李學武也答應她只要配合調查,主動交代犯罪行為,就會幫她申請寬大處理。
可李學武現在卻說什么替付長華管錢,替付海波管資源什么的,這讓沈放摸不著頭腦了。
趙玲瓏側頭看著李學武,一臉的疑惑,甚至在幫著李學武思考著。
“是不是送給誰了?或者放在哪處藏起來了?”
“送給誰了呢?又藏在哪兒了呢?”
“李科長,您別問我啊,我哪里知道這些事情啊!”
“哦哦”
李學武點點頭,說道:“那我就問你點兒你知道的,或者說可能知道的事情”。
將手里的本子拿出來,看著趙玲瓏問道:“你說你是被你父親賣了的,可我們電話打給你說的那個地址,那邊的老人沒聽過你和你父親這號人啊”。
“這哪能查的著啊”
趙玲瓏苦著臉說道:“那個年代亂的很,誰能顧得上誰啊”。
“呵呵,也是”
李學武笑了笑沒在意趙玲瓏的話,繼續問道:“那后來呢,我們查你的改造記錄,你出來的時間不是你說的那個時間啊”。
趙玲瓏看著李學武疑問的表情,道:“許是我記錯了?我好像是那個時候出來的啊”。
“不對吧?”
李學武看了看手里的本子說道:“幾個月就出來了,而且資料上面寫的是母親領走的”。
說完本子上的記錄,李學武瞇著眼睛盯著趙玲瓏問道:“誰領的你?為什么資料上的名字找不到?”
趙玲瓏看著李學武的眼睛,抿著嘴,不知道該怎么說。
李學武見趙玲瓏不說話,低下頭看了看本子,繼續問道:“凌德貴到底跟你是什么關系?”
“你們查案都是這么仔細的嗎?十幾年前的陳芝麻爛谷子都能翻出來?”
“呵呵”
看了一眼坐在審訊桌后面的沈放,李學武輕笑道:“習慣了,我這個人就愛琢磨,總覺得付家人好奇怪,互相都不滿意,還能站在一起”。
說著話,李學武將煙扔在了地上用腳碾了碾,然后笑問道:“我是不是應該叫你付玲瓏?”
“你愿意怎么叫便怎么叫,我現在被關在這里,還能說什么?”
“我也是猜的,難道不是?”
李學武疊著腿,手放在了膝蓋上,側身看著玲瓏問道:“你的年齡比付長華要大,所以你是他長姐?”
“還是?”
“怎么淪落到了那個地方,不是你說的什么爹為了大洋賣閨女吧?”
“劇情太老套了,你說的這故事早先在天橋兒一毛錢聽八段兒”
“你不是會猜嘛,猜猜看唄”
玲瓏一改先前的平靜和端莊,挑著眉毛對著碎碎念的李學武說道:“我倒是想看看你能猜出多少來”。
“好像是親姐弟呢,付長華也喜歡讓我猜”
李學武在膝蓋上摔了摔手套,笑著說道:“
監視付斌家的人匯報,付斌的妻子在抓你的那天去你們家附近轉過一圈兒,我想這老太太不會想去找樂子吧?”
聽見李學武的調侃,玲瓏的眼睛凝視了李學武一下,隨即看著對面的墻壁不說話。
“付斌的歷史我是能查得到的,付斌的妻子是跟他一起來的四九城,所以你是怎么被扔在這兒的?”
“付斌的妻子姓趙,所以你跟母姓?跟付斌沒關系?”
不止是趙玲瓏,就連沈放都覺得李學武煩人了,句句不離趙玲瓏的傷口。
看著趙玲瓏不說話,李學武站起身說道:“沒關系,你不說也沒關系,我能猜個八九不離十,就讓這段歷史跟你們一起消失在塵埃中吧”。
“你是魔鬼!”
趙玲瓏轉過頭盯著李學武恨恨地說了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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