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會兒聽見李學武的話,王永光算是有理了,瞪著眼睛拍著桌子說道:“從周六中午就被帶走了,到現在都還沒放出來,還說要嚴肅處理,我就問問……”
“問就問,拍我桌子干啥?”
李學武用鋼筆敲了敲自己的筆記本,看著王永光說道:“你問問楊鳳山來了敢不敢跟我拍桌子”。
就這一句,王永光直接說不出話來了。
他這一股氣兒發出來,要是連貫上了什么話都敢說,可現在被李學武打斷了三次了,節奏已經亂了。
尤其是現在李學武眼皮耷拉著看著他,問出這句話的時候那道疤瘌直跳。
“那……”
王永光正說著,韓雅婷帶著人走了進來,好幾個都是治安股的,還都穿著制服。
王永光等人見著韓雅婷他們進來便引起了一陣慌亂,隨后都把目光看向了李學武。
李學武則是看也沒看韓雅婷,還是看著王永光。
“問你一句”
“額”
李學武看著有些激動的王永光說道:“你兒子周六中午被保衛科抓了,到現在還沒放出來,就因為說了話,是嗎?”
“是,就因為說話!”
王永光看了進來的韓雅婷一眼,猶豫了一下,隨后對著李學武肯定地說道:“我兒子才十七歲啊,能懂個啥……”
他的話還沒說完,李學武點了點他,打斷了他的話。
“再問你一句,你兒子說啥了?”
“這……”
王永光看著站在一邊瞪著眼睛看著他們的治安股人員,有些猶豫著是不是要說出來。
“說說”
李學武靠在了椅背上,挑著眉毛看著王永光問道:“我想聽聽說了什么話被抓了”。
“我兒子就說廠里來的人把錢拿走了!”
“什么人?什么錢?”
李學武坐直了,拿起鋼筆在筆記本上做了記錄,問了一句剛才說話的婦女。
“就是地震了來的那些廠里的人”
這婦女嗓門逐漸提高,看著李學武嚷道:“我也看見了,就是廠里的人把老劉家塌在房子里的錢拿走了”。
“是嘛”
李學武點點頭,看著婦女問道:“你叫什么名字?”
“張二蒙”
“嗯”
李學武記錄完,轉頭看向站在人群邊上的韓雅婷問道:“這個人的事情查清楚了嗎?是不是廠里的人拿了錢?”
“查清了,是咱們保衛處的人……”
“你看看!……”
這婦女一聽韓雅婷的話便蹦高兒高兒地要嚷,卻是被李學武的凝視嚇了回去。
“我讓你說的時候你再說,我會給你時間說”
李學武語氣澹澹地說了一句,隨后看向韓雅婷示意繼續。
韓雅婷看了一眼這個婦女,隨后繼續說道:“按照廠領導和保衛處的統一部署,所有在訓人員按批次進入受災工人居住區進行地震救援工作”。
“上午十時二十分左右,參訓人員龐大勝、莫立章等人在工具廠五金車間工人劉永章家中實施救援,劉永章在廢墟中獲救,其愛人、兒子受傷過重,在廠醫院中搶救無效死亡”
隨著韓雅婷拿著文件將事情的一一讀出,屋里人都安靜了下來,門口站著的于德才則是皺著眉頭從側面擠了進來。
“經工作人員現場搜查確認,共在劉永章家中搜救出十七塊四角六分,按照特殊時間物資管理條例,其錢物交由隨隊機關人員和保衛人員聯合組成的資產保管小組代為保管”
“現在呢?”
李學武看著韓雅婷問道:“劉永章人怎么樣了?”
“醒了”
韓雅婷看了看已經低下頭的張二蒙兩口子,說道:“其財物已一并在醫院與劉永章進行了對接交還”。
“劉永章確認了嗎?”
看見李學武問,韓雅婷擠開幾個圍著的人,到了李學武辦公桌旁,將一個賬本放在了桌子上。
“這是他的簽字”
“嗯”
李學武看了看數字上的手印和末尾的簽字,隨后耷拉著眼皮看向了對面兒如坐針氈的王永光。
“這……這我們也不知道啊!”
王永光不說話,張二蒙倔強地說道:“誰知道你們還給他,我們看見了說說還不行?”
“可以說,可以問”
李學武看著張二蒙兩口子說道:“救援現場的人就在,不知道為什么不問?”
“那……”
“現場有監督組,廠里紀監組,為什么不來廠里說,而是見誰跟誰說?”
李學武沒給她說話的機會,將筆放在了筆記本上,對著王永光問道:“街上的大廣播和卡車有沒有宣傳不許亂傳謠言、制造謠言?”
“李處長,我們孩子也是不懂事兒,哪里知道這是制止什么什么謠言啊!”
“十七歲了不懂事兒”
李學武看著王永光橫了橫嘴,問道:“他不懂事兒你們還不懂事兒嗎?你知不知道特殊情況言論要實事求是的?可能造成的后果不用我給你解釋吧?”
王永光看著李學武犀利的眼神,有些畏懼,可兒子還在下面關著呢。
“能不能通融一下,我們不敢了,回去一定好好教育孩子”
“我的建議是,按照保衛處下發的治安管理條例來處理”
李學武看著王永光說道:“那條例早就頒布宣傳了,你們也都知道,那是給大家立的規矩我不能帶頭兒為你們家破壞規矩吧?”
說著話,看著屋里站著的人說道:“說話,什么時候都不犯法,可造謠犯法,說話,和造謠,是兩碼事兒,你們都是成年人,用我解釋一下嗎?”
屋里人看了看李學武威嚴的神色,又看了看韓雅婷帶來的人,最后把目光看向了王永光。
那意思是,只要王永光不服輸,那他們也不服。
李學武也把目光看向了王永光,說道:“按照正常程序,你如果認為保衛科所做不附和規定,那你應該去監察科走程序,而不是來打擾我的工作”。
“我們來的時候你可沒工作,你睡大覺呢你!”
張二蒙見李學武不通融,立著眼睛就開始嚷:“你算什么干部啊,我們在車間累死累活的,你躺在這兒睡大覺!你……”
李學武點了點桌子,看著王永光兩口子說道:“我之所以犧牲休息時間,就是為了給你們一個公平的說話機會,現在你就跟我說這個?”
“我們說這話也犯法了?”
王永光也豁出去了,站起身指著李學武說道:“我要去告你,我要去紀監問問,中午睡大覺都不給我們解決問題該怎么辦!”
“可以”
李學武點點頭,肯定地說道:“按照程序你們是要去紀監說這個事兒的”。
在王永光兩口子驚訝的目光中,李學武像是說別人的事兒一樣,平澹地說道:“而且在紀監那兒說還不用承擔制造謠言的責任”。
這兩口子以為李學武要服軟,張二蒙更是把脖子揚了起來。
“但是!”
李學武看著兩人說道:“除了紀監性質以外的部門,如果說出這個話,一樣按照制造謠言處置”。
不管兩人瞪大的眼睛,李學武轉頭掃了一眼屋里的人,說道:“他們兩人所說的話,你們都聽見了,你們是誰,韓科長已經記下了”。
“今天過后,只要有這屋里以外的人知道他們說的這些話,那所有人接受調查,查到誰,處理誰”
李學武說完,又看著王永光說道:“去吧,去紀監吧,別耽誤事兒,我繼續問,你們忙你們的”。
王永光兩口子在人群的注視下,咬著牙往門口挪,時不時地回頭看李學武一眼。
那意思是,我們都要告你去了,你不攔著我們點兒?
李學武很是澹漠地對著韓雅婷說道:“報請分局治安處,這次造謠人員,一律按照危害社會難時安全法規,頂格處理”。
“是!”
韓雅婷這邊還沒把那個是應完,走到門口的張二蒙就遭不住了,一下子攤在了地上。
李學武所說的話她能聽見,隨后別人說的話聽不見了。
她不是不懂法,都是多年的老工人了,這玩意兒耳濡目染的都知道是啥。
那個法規……頂格……就是……
“啊!我錯了!我錯了!”
張二蒙趴著回來,努力地趴著,嘴里不住地哭嚎著錯了。
可屋里站著的人沒一個敢去扶她的,就連跟著一起來的那些人都挪著腳步躲開了,好像躲瘟神一般。
可不就是瘟神嘛,兩口子,直接把謠言的危害等級提升到了最高。
這些跟來的人從最初的支持,變成現在的痛恨。
下面關著的可都是他們的親人啊,這兩口子算是把他們的親人判了死刑。
李學武沒有理會要過來,可是已經無力的張二蒙,和站在門口已經傻了王永光。
而是把目光看向了站在辦公桌前的眾人。
“誰還覺得委屈,可以坐過來說說”
這特么誰還敢說,這一下子直接判了刑了。
李學武掃視了一圈兒,隨后說道:“既然你們都不說,那我就說說”。
“機關的工作時間寫的很清楚,按照六零年十二月頒發的《關于在城市堅持八小時工作制的通知》中規定,各城市的一切單位、一切部門,在一般情況下,無例外地必須嚴格實行八小時工作制,不得任意加班加點,不得任意侵占干部和群眾的業余休息時間。對那些屢戒不改的負責人或負責單位,應給與必要的處分。”
李學武給屋里人背了一下這個他早有準備的通知,他都準備好長時間了,都沒有人來質疑他的午休,現在終于用上了。
“跟你們一樣,我早上八點開始上班,十二點吃飯,晚上十八點下班,那你們說,我中午該不該休息?”
李學武抬手看了看手表,道:“哦,現在還是我的休息時間呢”。
趴在地上的張二蒙不嚎了,呆呆地抬著頭看著李學武,門口跌坐在地上的王永光也傻了。
他們……他們好像知道這個條例。
李學武走到張二蒙身邊,示意韓雅婷和樊華過來把人扶起來,又叫人把王永光扶了起來。
“你們能享受這個條例,我也能享受”
李學武站在人群中間,朗聲說道:“你看,有些話你們明明知道怎么回事兒,偏偏要按照自己的主觀臆斷去猜測、編造、甚至是捏造事實攻陷別人,這不就是制造謠言嗎?”
“有意思嗎?”
屋里人現在都恨死王永光夫婦了,非要說什么睡午覺,那特么中午吃完飯在院里熘達的不算休息嘛!
李學武突然露出了微笑,看著眾人說道:“謠言止于智者,我相信大家都不是傻子,所以嘛,傳來傳去擾亂人心的人不是別有目的尋求關注的人,要么就是傻子”。
“李處長”
這會兒站在李學武身邊的一位女工為難地說道:“我愛人就聽別人說了,地震后自來水就有毒了,不能喝,就告訴街坊鄰居注意,不是故意的”。
“相信我”
李學武擺手示意女工不用再說,而是點了點韓雅婷說道:“也要相信保衛科的同志,給他們點兒時間,會查明一切的”。
看著一眾人的眼神,李學武輕笑著說道:“我跟各位都沒有仇隙,保衛處跟大家也沒有怨仇,不會為難大家的”。
“謝謝李處長!”
有明白事兒的,已經在邊道謝邊往出走了,反應遲鈍的還不知道發生了什么。
李學武擺擺手,示意大家趕緊回去工作,該干嘛干嘛去。
出去的人或是憐憫或是怨恨地看了王永光兩口子一眼,陸陸續續地都離開了。
李學武也沒搭理兩人重新走回座位上繼續忙工作,而被扶著站起來的兩人就這么尷尬地站著。
沒人搭理很尷尬,可讓他們離開哪里敢,這邊一句話已經定了兒子的命。
韓雅婷看了看兩人,轉身看著李學武說道:“對不起處長,我……”
“嗯”
李學武頭也沒抬地點點頭,說道:“能認識到自己的錯誤就行,業務工作要做好,基礎宣傳工作也要做好,不要再讓人把官司打到我這里來了”。
“是,知道了”
韓雅婷和樊華兩人的臉色都不怎么好,處長這話就已經很嚴厲了。
要擱李學武當科長那會兒還有可能真的罵兩句,但現在不能。
現在是處長了,管著一處的大小事情,哪能那么沒品張嘴罵人。
不過今天的事情確實讓李學武很被動,倒不是睡午覺的事兒,而是保衛處的掌控力度問題。
天天喊著應急預桉,現在真出了群眾事故,應急處置跟不上。
雖然后面韓雅婷做的準備很充足,已經把所有人的問詢材料準備好,可這件事的宣傳工作為什么不能做在前面呢?
這反應了什么?
群眾工作思想意識澹薄,責任心不強,對工作的性質和問題認識不到位。
“去工作吧”
李學武抬頭看了韓雅婷一眼,并不嚴厲的眼神卻是讓她感覺到了壓力。
兩人從一開始就是上下級,是李學武一步一步把她們帶起來的,做不好工作是有愧疚的。
私下里李學武跟她正在處著的對象又是準姻親,以后兩人就是實在親戚。
有這層關系在,李學武當然不會為難她,不過工作行就是行,不行就是不行。
不行,不行可就要給讓位置了。
韓雅婷帶著一眾保衛科的人給李學武敬了一個禮便出去了。
走的時候看都沒看那兩口子,那兩口子也訕訕地躲著韓雅婷等人的目光。
等人都走了以后,見著李學武還在忙自己的工作,屋里的秘書等人也沒人看他們,自己也覺得沒趣。
“李處長……”
還是王永光硬著頭皮走到李學武的辦公桌旁跪了下來,懇求地說道:“我們錯了,我們不該說那話的”。
“嗯”
李學武將手里的文件放下,看著王永光說道:“現在不是過去了,人民當家做主了,沒有下跪的一說”。
王永光不知道李學武這是啥意思,明明知道這個,怎么不來扶自己,而是光坐著用嘴說。
“你這樣無非是讓我為難”
李學武轉過身子,態度還是一如既往的冷漠。
“你王永光給我下跪,磕磣的是我,說明我這個干部不是好人,是吧?”
說著話見王永光還不起來,李學武又繼續說道:“要我胡亂猜測的話,你不會還想著就下跪的事兒去告我吧?”
“李處長……”
王永光扶著辦公桌為難地站了起來。
“我哪敢有那個意思啊,我錯了,我真錯了,我們再也不敢了”。
張二蒙站在茶幾旁,看著自己爺們兒下跪,也知道這是最后的商量機會了,也跟著往這邊挪了幾步說道:“您就看在我們就這一個孩子的情況上繞了我們吧”。
“你們家是雙職工”
李學武看了張二蒙一眼,說道:“兩個人也都是接受了很多年教育的,我給你們機會說,給你們機會問,為什么要撒潑?”
“我錯了”
張二蒙哭著說道:“我們也都是為了孩子啊”
“嗯,我理解”
李學武點點頭,說道:“但我跟你們沒有矛盾吧?不是我教你兒子制造謠言的吧?”
兩口子艱難地搖了搖頭,也都把頭低了下來。
“我最先說的,按照條例來處理,你們說,是不是應該的?”
李學武看著兩人問道:“難道人犯了錯不應該按照應有的條例進行處罰嘛?你們家獨生子,兒子就金貴,就可以不遵守治安條例?”
“嗚嗚嗚,如果受了處分,我兒子的未來就完了”
張二蒙看著李學武哭訴道:“廠里的進廠條件是,凡是受過處分的,都要往后排”。
“他造謠的時候想沒想過這種后果?”
李學武點了點桌子,說道:“在你眼中他是個孩子,可在其他人眼中,他所說的話已經能代表他個人的觀點了”。
“那,李處長”
王永光苦著臉哀求道:“能不能不要按那個……那個……”
他害怕,害怕的連那個處罰項都不敢說出來。
“不是我們定的”
李學武看著王永光說道:“你沒學過特殊條令嗎?那個時間段,所有的處罰會升級”。
“李處長!”
王永光被嚇了一跳,如果真的按照李學武所說,那他們兒子有死無生了。
李學武擺擺手,打斷了他的話,說道:“我是軋鋼廠的保衛處的副處長,也是分局治安處的副處長,有方便不會照顧自己人嗎?”
說著話站起身,看著一副為難表情的王永光說道:“你是廠里的老同志,也不是來了一天兩天了,我是什么人你不知道嗎?有為難過同志們嘛?”
“沒有,您是好人”
王永光見李學武這么說,追著李學武的步子走到了沙發邊上,卻反被李學武按著肩膀,示意坐下。
“你們啊,總是把問題復雜化”
李學武坐在一旁的沙發上,看著屁股尖著著沙發的王永光說道:“就算接受了治安處罰,就算延遲進廠,那都是他應該接受的,要長教訓的,不然以后你們管不了,我們保衛處也管不了,誰管?”
“是……”
王永光臉色很是悔恨地說道:“真到了那一天,就沒有后悔藥了”。
“哎,你這么想才是對的”
李學武點著王永光說道:“我不知道誰指使你們來堵我辦公室的,但你記住了,什么事都要把心放在正當間兒,沒人要害你,脅迫領導干部也是犯法的”。
王永光聽見李學武的話,尷尬地咧了咧嘴,回頭看了他媳婦兒一眼。
張二蒙則是走到沙發邊上給李學武道歉著說道:“李處長,我們做錯了,您是好人”。
“呵呵,好人不好人的,還是在事情上面看”
李學武看著兩口子輕笑了一聲,拿著煙盒示意王永光抽不抽。
王永現在哪里敢抽,忙擺手示意不抽。
李學武自己叼了一根點燃了,說道:“什么時候保衛處不分青紅皂白地辦事了?我不敢說自己是好人,但我敢說,從進了保衛處,我可沒有欺負過你們,也沒有為難過你們”。
“是,是是”
王永光兩口子忙不迭地點著頭說道:“我們真不該”。
張二蒙說著話還打了自己一巴掌。
“那就這么著”
李學武不想跟兩人墨跡著,結束話題地說道:“一切都按照廠治安管理條例走,你們回去上班,我也得工作了”。
“李處長”
王永光兩口子苦著臉,看著李學武問道:“不會按照那個……”。
“呵呵”
李學武站起身,拍了拍王永光的肩膀,說道:“我發小兒的奶奶今天沒了,我早上三點多就起了,實在沒精神頭兒跟你們逗”。
王永光一聽李學武這話,有些摸不著頭腦,兩口子都是愣目愣眼地看著李學武。
還是沙器之走過來勸著兩人說道:“處長家里有白事,哪里舍得讓你們家里有白事,多體量體量領導吧啊,還都是老工人呢”。
“李處長!”
王永光兩口子雙眼含淚地看著李學武,給李學武鞠了一躬,隨后由著沙器之勸走了。
李學武搓了搓臉,走進里屋用暖瓶里的熱水燙了熱毛巾。
“處長,我來吧”
“不用”
李學武抬起頭看了沙器之一眼,問道:“送走了?”
“是”
沙器之看著李學武擰了毛巾擦了臉,關心地說道:“您再休息一會兒吧”。
“算了吧,呵呵”
李學武輕笑道:“剛才睡還有理由,現在可到了上班的時間了”。
沙器之點了點頭,臉上全是后悔的神色。
自己要是不在屋里寫文件就好了,要是在外面,準能攔住他們。
李學武重新投洗了毛巾搭在了臉盆架上,走回來坐在了椅子上準備繼續處理文件。
沙器之則是彎著腰,在李學武的耳邊輕聲說了什么。
“知道了”
李學武端著桌上的茶杯喝了一口茶,應了一聲,說道:“準備一下,一會兒咱們去治安大隊驗收工程”。
“是”
沙器之看著李學武面不改色的模樣,心里暗暗佩服,給李學武的文件整理好,轉身去辦公室安排去了。
“真覺得我年輕?”
沙器之走后,李學武輕笑了一聲,將廠辦轉來的文件快速處理好。
治安大隊的大院兒經過半個多月的整改整修,今天下午要進行驗收。
竇師傅打來電話,說是工人已經陸續撤場,所有的房屋都已經做好了衛生清理,只等著搬家就行了。
李學武倒是贊了一句竇師傅的能力和辦事方法,約好了下午去。
驗收是一方面,還有交接。
治安大隊的大院有兩部分,一部分是主院落,是要跟支援團團部一起合用的,另一個是后面的單獨院落,是安排特勤用的。
在主院落這邊,分局還要派駐一批內勤干部和干事,處理治安大隊的業務。
所以今天李學武約團部、分局兩方領導一起到了,為的就是商量好明天搬家的事情。
“處長,車已經準備好了”
過了大約半個小時,沙器之進來辦公室提醒了一句。
李學武放下手里的文件說道:“那就出發”。
說著話去里屋拿了外套,沙器之這會兒則是收拾了文件包,跟著李學武一起出了屋。
“包里有一份書稿,幫我郵寄給鋼鐵大學出版社”
李學武邊往出走邊說道:“幫我注意著點兒,有什么回信或者消息提醒我一下”。
“知道了處長”
沙器之敬佩地看著李學武問道:“處長,您的書完成了?”
“哈哈哈”
李學武笑了笑,說道:“還要看看出版社那邊的意見”。
因為李學武現在的人事關系很復雜,軋鋼廠是副處長,那應該是企業管理人員了,屬于鋼鐵部系統。
哎,他又是分局的副處長,又歸工安口兒。
現在韓老師和董文學又給安排了學校,讓他學習,那他的人事關系又被謝大姐給調了一份去了鋼鐵學校。
這樣他的身份在三個單位都是能查詢得到的。
李學武想過,這本書可以送交到工安部下面的報社出版社,或者是鋼鐵部下屬的報社出版社。
可最后還是決定,送交鋼鐵大學的出版社。
不為別的,因為這本書的內容再專業,那也是屬于文化項目,能跟學校掛上關系,還是最好放在這邊。
如果在工安或者鋼鐵,以后說不定會鬧出什么事情來。
李學武是有心理準備的,自己的書可能賣的不好,也可能過幾個月被處理。
但他還是想做一做這種事,有時候書會給一個人的名聲加成,有的時候也會兒減分。
可李學武想試一試,利用自己的布局,在他自己身上的布局,能不能撬動這本書正常發行下去,達到相輔相成的效果。
下樓的時候韓建昆已經把車打著火兒了,李學武看了一眼門口停著的三臺特種車輛,對著沙器之說道:“明天交接的時候,記得把這三臺車開過去”。
“知道了”
沙器之這會兒也笑了,知道處長在下餌了。
李學武上了車,跟韓建昆示意了一下,指揮車慢慢滑行出了辦公區大門,往廠區大門開去。
“走了”
“嗯”
鄧之望抬頭看了一眼走進來的秘書,問道:“事情處理完了?”
“是”
秘書答應了一聲,可隨后還是猶豫了一下說道:“好像出了點兒問題”。
“什么問題?”
“那兩口子言說不想問了,就等著保衛處的處理結果”
秘書看著鄧之望皺眉的表情,趕緊解釋道:“我已經說了會幫他們過問,可他們……”
“我知道了”
鄧之望瞥了一眼秘書,問道:“沒有說我讓你去的吧?”
“沒有沒有”
秘書搖頭說道:“我沒提這茬兒”。
“嗯,去忙吧”
鄧之望低下頭繼續處理自己的工作,嘴里叮囑道:“把手尾清掃干凈”。
“明白了”
秘書應了一聲便從領導的辦公室里走了出來。
他是跟著鄧之望一個單位調過來的,不過不是同時,是鄧之望利用關系后調的。
以前他就跟著鄧之望,現在還是鄧之望的專職秘書。
這會兒拉上門把手,正瞧見辦公室主任走了過來。
“徐主任”
“啊,這是跟領導匯報完了?”
徐斯年笑著應了一聲,隨后看了看房門,問了一句。
“是,領導安排點兒事兒”
“好好做”
徐斯年笑著說了一句,隨后便往走廊盡頭自己的辦公室走去。
秘書看了看徐斯年的背影,低著頭往大辦公室去了。
徐斯年進自己辦公室的時候往回看了一眼,正看著新來的那個張秘書回屋。
“呵,自尋死路”
推開門,滴咕了一句,拿起電話便打給了煉鋼廠,對接起了工作。
這種事兒不用跟李學武說,他也不是李學武的秘書,李學武也不是他的領導。
今天保衛處的事兒已經傳出來了,在有心人的描述下,李學武倒是又刷新了大家對他的印象。
如果李學武連這種事情都解決不了,那他就不是保衛處之虎了。
李學武可從來沒有覺得自己這個名號會這么的有負擔,這會兒跟著鄭局和齊團等人走在操場上,聊著分區辦公的事兒。
“李副處長是個能人啊”
齊耀武笑著贊嘆道:“你看看,這組織工作做的相當厲害啊”。
“呵呵,齊團。
李學武掏出煙給大家分了,邊給齊耀武點煙邊說道:“咱們以后關起門來,可就是一家人了,團結就是力量啊”。
“哈哈哈哈哈!”
眾人笑不為別的,這會兒操場上正在刷標語,刷的就是這一句。
應景兒
“一家人不說兩家話”
齊耀武看著李學武笑道:“以后咱們真的要相互扶持呢”。
“那當然!”
李學武笑著看了看鄭富華,道:“以后離著鄭局近了,咱們聚也好聚了,哈哈哈”。
“哈哈哈”
鄭富華拍了拍李學武的肩膀,道:“齊團不服啊,上次跟你沒有喝盡興,你安排時間,咱們再戰一局,哈哈哈”。
“哈哈哈,鄭局啊,勝之不武啊,以后我們只單挑!”
齊耀武看了看操場四周設立的訓練設備設施,跟紅星村山上的差不多。
除了模擬建筑需要大面積無法設置以外,這邊可以算是應有盡有了。
“團結、緊張、嚴肅、活潑”
鄭富華看了看正在刷油漆的工人,微笑著說道:“咱們團結的工作做完了,就要緊張起來了”。
“是啊”
齊耀武感慨地說道:“任重而道遠啊”。
“我相信貴團的實力”
鄭富華笑著說道:“就像我相信齊團長的酒力一樣”。
“哈哈哈”
齊耀武擺擺手,示意了一下跟在一邊的李學武說道:“要論實力,你這員大將可是實力派,怎么樣?”
說著話看向李學武問道:“上次討論的問題解決了嗎?”
“差不多了,正在問”
李學武笑著說道:“訓練部那邊說人有,了解了一下我這邊的情況,說是請示一下,能不能跟您這邊一樣,也走支援地方武裝建設的路子”。
聽見李學武這么說,齊耀武真的是要另眼相看李學武了。
這小子能耐真大啊,這是要通天了吧。
“呵呵,投胎是一門學問”
鄭富華回頭兒看了看距離他們三個不遠不近的干部人群,輕聲說道:“這找對象也是一門學問”。
“呵呵呵”
李學武輕笑了一下,低著頭抽了一口煙,沒有說什么。
鄭富華倒是給齊耀武解釋道:“他丈母娘那個人可真好,對他也是真好”。
就這么一句,齊耀武算是知道李學武的關系了,感情是丈母娘在部隊里面的關系啊。
李學武并沒有在意鄭富華這么說,要說指著丈人,那李學武不愿意做。
可要是求著丈母娘,那沒啥可說的。
實際上他找的還就是丈母娘的關系,通過軍報找到了訓練部。
李學武是在地震那天把事情順帶著說了的,丁鳳霞一聽姑爺是要辦工作上的事兒,不是私事,哪有不幫忙的。
就算是私事,家里顧海濤也說了只要姑爺開口,能辦的都給辦。
這話可從來沒跟兒子說過。
當然了,迄今為止,李學武還真沒求過丈人辦什么私事兒。
即使是這次,也是求著丈母娘給搭了個人情,具體的事情還是電話里溝通的。
李學武那是誰啊,人精啊,只要能搭上話兒,那還不是怎么聊怎么是?
別讓他瞄上,只要他能說上一句話,準把關系給你聊明白了。
這兩天李學武都是直接跟那邊聯系的,沒用丈母娘操心。
約好了,一等那邊有了信兒,李學武就會親自去接人。
說是接人,那也是處理關系去。
聯系都聯系上了,還能叫這層關系斷了?
怎么,支援團不在訓練部管轄范圍內嗎?
民兵不在嗎?
要民兵,李學武現在就能在訓練場搞幾個民兵的項目出來。
都是為了工作嘛,誰會來事兒當然就可著誰了。
有幾個像今天辦公室里那兩口子一樣,一言不合就要砸鍋的,沒人慣著你的。
當然了,李學武要收拾那樣兒都不用自己出手,可實在掉價兒,也忒沒意思。
要說收拾付斌、于敏那樣的才有意思,一網子下去自己能少努力十年的那種。
這會兒三人把治安大隊都轉了一個遍兒,具體的交接事宜當然由科級干部和干事來處理。
李學武他們只是定方向,都轉完了,那邊的交接也做完了。
因為是公家單位,竇師傅這個活兒拿錢的速度絕對不會慢,今天做的驗收,這周就能拿到錢。
等眾人重新走到大門口,看著對面兒墻上的為人民服務幾個大字,幾人都笑了。
這個影壁兒好啊,字也好,跟那個地方的字體一樣。
如果說寫字有版權的話,那這個字在全國各地都不用擔心被告。
用了反而更好,沒人來要版權費的。
鄭局還有事兒,齊團也要回山上做準備,所以李學武站在大門口把兩人分別送走,這才跟竇師傅說起了話。
“李處長,僥幸沒給您丟臉”
“呵呵”
李學武看了看竇師傅,說道:“手藝真的好,不宜妄自菲薄嘛”。
“您是自己人呢,夸著我說唄”
竇師傅笑著給李學武點
煙,說道:“您介紹的活兒干著真舒心,一點兒麻煩都沒有,只要做好了,該拿錢拿錢,該干嘛干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