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星廠搞了個大新聞,用供應鏈系統和生產標準撬動了行業變革的齒輪。
在七月二十日結束的雙贏·未來主題供應鏈大會上,以五大廠商為首的汽車制造企業和零部件生產企業紛紛與紅星廠簽訂了合作意向書。
同時,在前日晚間舉行的行業標準大會上,汽車研究所留美工程師胡家全同志作了報告。
這標志著中國汽車工業正式走向了高速發展的道路……
“看什么呢?”
何雨水并沒有放輕腳步,可彭曉力不在,李學武好像真沒注意到她進來似的。
湊到李學武身后打量了一下他手里的報紙,嘴角一撇,笑問道:“你怎么這么自戀啊?”
“嘶——”
李學武是懶得搭理她的,可這姑娘沒大沒小的,一點邊界感都沒有。
被她的手伸進脖子里,也不知道咋這么涼,冰得他一激靈。
“閑的吧你?”
他一瞥眼睛,放下手里的報紙問道:“這個時候溜崗?”
“別好心當作驢肝肺呀!”
何雨水翻了個白眼,從身后掏出一串雪糕來比劃著說道:“不是看你熱了嘛。”
“我在辦公室里坐著,你是怎么看見我熱了的?”
李學武合上報紙放在一邊,黑白印刷的版面上還有他的一張照片。
是供應鏈大會講座上拍的,不知道被哪個記者登在了報紙上。
你還別說,蠻上像的。
這個時候的報紙和印刷技術,就別想著有多么的清晰了。
好在是近身照,能看得清臉部的輪廓,也能看得清背景的汽車。
他沒理會雨水遞過來的雪糕,瞧著她問道:“再說了,你不知道我不吃雪糕的嗎?”
“我就知道你不吃人!”
何雨水沒好氣地收回了手,嘀咕道:“不吃拉倒,誰稀罕你咋地。”
這么說著,也不用李學武讓,轉回身坐去了對面,撕了雪糕紙皮自己吃了起來。
這特么是給我買的雪糕?
就一串?哄誰呢!
李學武看著對面吃的正香的何雨水,恨不得那奶油雪糕里有老鼠尾巴!
“不好好上班,來我這干啥?”
“好好上班就能來你這了?”
何雨水純屬沒話找話,吃著手里的雪糕,打量著李學武問道:“瞅你不高興呢?”
“本來沒啥不高興的,”李學武抬了抬眼皮,直白地說道:“這不是你來了嘛。”
“德行,我又沒招惹你!”
何雨水扯了扯嘴角,打量起了李學武的辦公室,問道:“你的小秘書呢?”
“別說的這么曖昧成嗎?”
李學武翻看著辦公桌上的文件,扯皮道:“什么叫小秘書啊,你當我是資本家啊?”
“是你自己敏感好吧?”
何雨水手欠地翻了翻辦公桌上堆疊的文件,問道:“你每天都要處理這么多工作?”
“知道你還來煩我,要不你行行好?”
李學武抬手示意了辦公室門口,道:“要是沒啥事的話,我就不送你了。”
“公事呢,就跟管理處說,不要越級上報,更不要跨部門上報。”
不等何雨水開口,他先堵住了對方的嘴,手指點了點她強調道:“要是私事呢,就等我下了班以后再說。”
想什么呢,這是何雨水,又不是秦淮茹,李學武怎么可能用牙刷去堵對方的嘴。
何雨水的反應倒是快,瞪著李學武問道:“下了班你就有時間了?”
“那就不一定了,”李學武耍無賴地翻開文件說道:“到時候再說。”
“我不干了,”何雨水氣的一拍桌子,丟了雪糕棍抱著胳膊哼聲道:“你幫我調崗。”
“你想上哪啊!”李學武沒好氣地問道:“車間都擱不下你了是吧?”
就知道她這個時候來自己這沒好事,準是又要起幺蛾子了。
上次在秦淮茹辦公室她就提過這么一茬,自己沒搭理她,沒想到追辦公室來說了。
“我不想在紡織廠干了。”
何雨水也不看他,抱著胳膊看向窗外說道:“我想來軋鋼廠上班,保衛處就行。”
“你來保衛處是為了上班嗎?”
李學武糟心地扔了手里的鉛筆,坐直了身子,看著她訓斥道:“你也是成年人了,咋想一出是一出呢。”
“就是不想在那待了!”
何雨水突然提高了聲調,轉過頭瞪著李學武說道:“我說我想來紅星廠行不行?”
“紅星廠是我家的啊?”李學武皺眉道:“你想上哪就上哪!老實間待著去!”
啪——
何雨水也沒在意走進來的孫健,站起身喘著粗氣道:“反正我告訴你了。”
說完一扭頭,噔噔噔地走了出去,搞得孫健愣目愣眼的。
“這……怎么了這是?”
孫健是保衛組綜合辦主任,楊鳳山原來的秘書,在李學武這受訓半年,成功地“叛變”了。
當然了,這么形容只是開玩笑,他并沒有從楊鳳山那接到什么任務,更沒有什么囑托和負擔。
要說秘書和領導之間的關系,若是沒有一以貫之的上下級次序,基本上就算拉倒了。
像金耀輝那樣,跟李懷德牽扯不清,甚至跳樓的狀況還是少見的。
他這會兒進來沒搞清楚狀況,更不敢胡亂說話,很怕知道些不該知道的內容。
李學武只是捏了捏眉頭,沒做解釋,沉著聲音問道:“事情辦妥了?”
“是,我親自同周科長一起辦的。”
孫健將一份文件遞給了李學武,并沒有在對面坐下。
不是領導沒讓他坐,只是簡單的匯報,又不是長篇大論,所以沒必要坐。
“所有參會客商都離開了,人數和行李都對得上,對咱們的服務還是比較滿意的。”
他匯報道:“對會議期間的安保工作,各處招待所都受到了表揚和稱贊……”
“房間都檢查了嗎?”李學武敲了敲手里的鉛筆,一邊看著文件一邊問道:“保密科那邊沒什么問題吧?”
“沒收到具體的報告……”
孫健偷偷打量著李學武的表情,遲疑著問道:“用不用我跟保密科那邊再強調一下?”
“不用了,沒有消息就好。”
李學武并沒有跟他說更多,倒不是不信任孫健,只是這工作沒必要跟他講太清楚。
保密科和保衛科正在調查的案子,李學武雖然沒有親自抓,但也足夠重視。
尤其是每次廠里有較為重大的活動,或者對外招待,他現在都會多一份警惕之心。
“安排一下,這次活動執勤的保衛換班休息,幫我跟大家道一聲辛苦。”
“是,我這就去辦。”
孫健看了李學武一眼,見他沒什么安排,這才轉身出了辦公室。
李學武從文件上抬起頭瞥了一眼出門的背影,眼眸微瞇。
“好威風啊,李專家啊?”
艾佳青的出現有些突然,李學武就像見了鬼一樣。
“怎么?在港城混不下去了?”
他的嘴也是真的損,一點虧都不吃的那種。
兩人一見面就開始互懟,知道的是合作伙伴,不知道的還以為是歡喜冤家呢。
“要我說世上只有媽媽好,哪好都不如家里好。”
李學武擺擺手,打發了彭曉力,親自給遠道而來的艾佳青泡了一杯茶。
艾佳青倒是很有感觸地點點頭,說道:“我都不知道你還能說出這么有感情的話。”
“哎!話不要亂說啊!”
李學武端茶給她,站直了身子強調道:“咱們之間只能是純潔的同志關系,我有家庭了。”
“呦!沒想到你這么純潔呢——”
艾佳青一挑眉毛,打量著坐下來的李學武說道:“真是沒看出來啊,不好意思李專家。”
“叫專家就太客氣了,”李學武擺了擺手,謙虛地說道:“按照你們那的說法,就叫大師吧。”
“好啊,你敢應,我就敢叫嘍。”
艾佳青一身女士西裝,干練又修身,尤其是搭配男士短發的發型,更顯英氣俊秀。
“那么請問李大師,名揚宇宙,上達天聽的感覺如何啊?”
“太夸張了吧——”
李學武端起茶杯,搖了搖頭,微微一笑道:“無非是一點虛名而已,我都沒當回事。”
順著艾佳青玩味的視線,他隨手將一疊印著他照片的報紙收在了小幾上,坦然地講道:“都是為人民服務嘛。”
“哦,是嘛——”艾佳青了然地點點頭,似笑非笑地說道:“看來李大師還真是淡泊名利,一心為公啊。”
她疊起細長的大腿,斜倚著沙發就這么打量著李學武問道:“不知道李大師下一步準備做什么,能不能照顧照顧我們,透露一點消息啊。”
“這話又是從何說起啊?”李學武故作茫然地放下茶杯,攤開手說道:“要論神通廣大,消息靈通,還得是您這位神仙菩薩吧?”
他正經地看向對方問道:“這么突然地回來,一點消息都沒有,我都有點措手不及了。”
“我又不是婁小姐,你有什么好措手不及的?”
一語道破了李學武的安排,艾佳青笑瞇瞇地說道:“我這神仙充其量就是個過路財神,婁小姐才是正兒八經的財神爺啊。”
“嗯,酸,哪來的酸味呢?”
李學武故意轉了轉頭,私下里踅摸著說道:“奇了怪了,難道食堂包餃子了,怎么還有股子醋味呢?”
“我就是吃醋了,怎么著吧?”
艾佳青一副無賴的表情道:“這醋可不是我一個人吃的,你想好了再回答。”
“怎么?真應了那句老話,過河拆橋是吧?”
“瞧您這話說的,越說越遠了不是?”
李學武呵呵地笑著,抬手示意了她飲茶,嘴里遮掩道:“您都快把我說糊涂了,鬧了半天您這是來興師問罪了?”
“委屈你們了是吧?”
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艾佳青意味深長地笑了笑,手托著茶杯說道:“要不要我幫李大師掰扯掰扯?”
“哈哈哈——”
李學武真是沒想到,五豐行的人反應這么快,這么大,才開完會就殺上門來了。
到底是巧合,還是專為此事飛回來的?
他打了個哈哈,見對方好整以暇地看著他,等著他裝嗶……不,等著他解釋呢,便也知道這件事遮掩不過去了。
“其實吧,就是正常的業務拓展,”李學武解釋道:“我們是有做醫藥制造業務的準備,這你應該是知道的。”
“我不知道——”
艾佳青臉色有些不好地喝了一口茶,放下茶杯埋怨地看著李學武說道:“這件事我們要不知,你們打算什么時候通知我們啊?”
“不會是想等到屈臣氏完全被收購以后,市場上出現了同類別產品才跟我們說吧?”
她皺著眉頭看向李學武問道:“這種事有必要偷偷摸摸的嗎?”
“我們偷偷摸摸的了嘛?”
李學武一攤手,坦然地說道:“我們沒有啊,光明正大的好吧?”
“要點臉吧,畢竟都是大師了,”艾佳青從兜里掏出一盒女士香煙來,沖著李學武比劃了一下,見他搖頭便自己點了一根。
“你要講咱們是同志,我就不跟你繞圈子了。”
她吸了一口煙,微微瞇著左眼,看著李學武說道:“得隴望蜀不得行,蛇吞象也不得行的。”
“你知不知道誰在盯著屈臣氏呢?”
“哦,艾總有何指教?”
李學武端起茶杯慢飲一口,淡淡地說道:“或者說,別有賜教?”
“別不識好人心,小心偷雞不成蝕把米。”
艾佳青吹了一口煙,眉毛一挑,語氣很是正經地說道:“我知道你擔心的是什么。”
“我也知道你正在布局什么,”她點了點煙灰問道:“可你有沒有考慮到根基不穩,對東方系意味著什么?”
“富貴險中求?”
李學武眼睛一瞇,疊著的那條腿微微抖了抖,說道:“鋼城的事我一概不知,你現在跟我講,如對牛彈琴。”
他又喝了一口熱茶,直白地問道:“你為何不直接跟婁小姐談呢?”
“我知道你是好心,可這件事既然已經交給東方系來辦,我只能疑人不用,用人不疑了。”
李學武擺了擺手,知道艾佳青想要說什么,搶她一步說道:“正如我剛剛所說,咱們是同志,都別兜圈子了。”
“五豐行想要什么?你想要干什么?”
他敲了敲沙發扶手問道:“你完全可以直接告訴我,咱們坦誠相見。”
“婁小姐在賭,賭李家不敢跟她硬碰硬。”
艾佳青吸了一口煙,頓了頓這才開口說道:“就算這一次她贏了,那下一次呢?”
“港城有自己的游戲規則的,她不是大圈仔,更不是亡命徒。”
她身子微微前傾,看著李學武問道:“怎么?你還真打算動真格的啊?”
“你說什么,我都不懂。”
李學武眼皮耷拉著,語氣很是和煦地說道:“婁小姐做什么,我鞭長莫及,唯有信任和支持。”
“你要講五豐行對屈臣氏感興趣,那我可以介紹婁小姐給你認識。”
“好啊——”
艾佳青見李學武如此態度,微微一笑,放下疊著的那條腿說道:“三七開嘍,合適吧?”
“一九當然合適了”李學武笑著說道:“我都沒有見過這么合適的合作了。”
“那就四六開吧,你都說了咱們是同志的,”艾佳青依舊保持著剛剛的笑容,好像沒聽出李學武話里的驢唇不對馬嘴。
李學武也是一個德行,敲著沙發扶手說道:“我當然同意,那就二八開好了,我都還沒感謝五豐行對東方系的照顧。”
“都是應該的,在家靠父母,出門靠朋友嘛,”艾佳青笑著說道:“我覺得四六開就已經很合適了,如果你真這么想的話。”
“我的誠意當然十足了。”
李學武很真誠地說道:“三七你要是同意,我就給婁小姐寫信,一個月差不多就到了。”
“別鬧了,同志——”
艾佳青的表情已經道破了李學武話里的謊言,她能不知道婁曉娥和李學武有即時通訊的能力?
一個二十出頭的姑娘,做起事來如老佛爺一般老辣狠絕,多少港人上前,無不是碰了一腦門子包下來。
東方時代銀行真如鐵打的一般,第一個月就有三十幾條麻袋去公海喂了鯊魚。
這特么哪里是過江龍,這是美杜莎啊。
要說婁曉娥背后沒有高人指點,打死她都不會信的。
她只信京城出了李學武一個這樣的妖孽就算五千年的風水壞在這一處了。
要再出一個婁曉娥,她只會覺得這世界在演她了。
“三七就三七,”艾佳青認命地點點頭說道:“五豐行七,東方系三。”
“呵呵,同志,你才不要鬧了。”
李學武擺了擺手,扇開從她那邊飄過來的煙味,微笑著說道:“讓你三分,是看在和氣生財的份上,我只講最后一次,下不為例。”
他站起身,走到茶柜那邊提了暖瓶,嘴里講道:“你剛剛說港城有游戲規則,殊不知哪里沒有游戲規則?”
一邊給艾佳青續茶,一邊說道:“既然是做生意,那就遵守生意場上的規矩。”
放下暖瓶,李學武彈了彈褲子上的灰塵,坐下后說道:“我最討厭不守規矩的人。”
“底盤平臺引進協議簽了?”
程開元在小食堂遇到了李學武,主動湊過來問道:“京城二汽那邊都有人來問。”
“他們的技術一般,”李學武手里端著飯盒排隊,嘴里給程開元解釋道:“既然都公開招標了,又何必照顧人情呢。”
“我說的也是,合作是合作,業務是業務,不能混為一談。”
程開元認同地點點頭,說道:“李主任還問起這件事來,有時間你匯報一下。”
“您就坑我吧——”
李學武回頭看了他一眼,無奈地說道:“敢情我長得像惡人唄?”
“呵呵呵——”
程開元笑著拍了拍他的胳膊,示意往前走,嘴里逗趣道:“說歸說,笑歸笑,合同的事你那邊還得抓點緊啊。”
“這事啊,催不得——”
李學武見排到他了,將飯盒擺在了臺子上,點了兩個菜示意傻柱裝滿。
“對外辦負責協調,談判組負責所有業務的組織談判工作,我可不好從中干預。”
他轉回身對程開元提醒道:“這件事您要著急,還得跟景副主任說。”
“反正就這兩天了,等她到家了,您再協調協調嘛。”
等傻柱打好了飯菜,也沒注意對方欲言又止的模樣,跟程開元說了兩句便上樓去了。
程開元倒是很有耐心和誠心,端著飯菜追著李學武一直到包間里。
他是想談汽車零部件倉儲區和專業廠的事。
這一次供應鏈大會紅星廠收獲頗豐,一百多家零部件生產商決定加入供應鏈體系。
二十二家車企有意進行生產標準化變革,正奔赴鋼城向紅星廠取經。
十四家省市工業單位對供應鏈生產計劃表示了關注和關心。
其中就有前期有過合作基礎的冀省和豫省等,上一次全廠領導拜訪調研的成果已經落實。
四個省份各有專業廠加入紅星廠的供應鏈體系。
只是有部分汽車工業,其他多為食品工業和五金工業。
這一次倒是以供應鏈大會為契機,讓前期關注紅星廠的各省找到了合作的突破口。
紅星廠正準備晉級工作,接下來就是集團化工作。
在完成晉級以后,必然要對內部廠區和單位進行重新劃分,組建專業廠,調整組織結構。
按照原計劃,紅星廠準備將所有汽車制造廠和汽車零部件生產廠合并成為紅星鋼鐵集團紅星汽車制造廠。
所以這塊蛋糕做大了,蒼蠅就盯上來了。
有了供應鏈,有了行業標準,還要建設調度倉庫,且作為利潤最大化的專業廠,程開元絕對放不下這塊肥肉。
甭說程開元放不下,就是五大廠商也放不下啊。
除了簽署合作意向書的諸多單位,五大廠商更是得到了紅星廠提供的全面戰略合作伙伴的特殊協議意向。
紅星廠的野心很大,在一機部杜主任的支持下,攜供應鏈之威,攏中小車企之勢,倒逼五大廠商認同這一行業標準。
再轉過頭來,給五大廠商開出了更合適的合作條件,其中就有支持他們完成生產改制這一條。
看似紅星廠謙虛討好,實則加快推進行業標準的確立和實施。
尤其是制造標準,李學武跟程開元講,景副主任回來了,他是時候北上了。
程開元想都沒想,腦袋都搖圓了。
廢話,他要學景玉農出去兩個月,再回來誰還認識他是誰啊。
是,這個時候奉城一機廠確實需要人坐鎮,并且快速梳理安撫,重新調整組織結構,實施人事和生產制度變革。
只有奉城一機廠快速完成變革,把生產機械的質量提升上去,開發出精度更高的機械,紅星廠才算是在這一次浪潮中站穩了腳跟。
但程開元不愿意啊,事關他個人的前途和利益。
景玉農走兩個月,聯合工業轉移到了鋼城工業,被董文學拿下,三產工業轉移到了生產管理處,被他收獲囊中。
要不是李學武撒手了津門貿易管理中心,要不是這一次供應鏈大會開得好,景玉農非鬧不可。
供應鏈大會開得好,收獲最大的不是京城廠哪個部門,而是津門貿易管理中心。
這個項目從始至終都是銷售處主辦,貿易管理中心吃最大的那口肉。
再看紅星聯合儲蓄銀行,隨著保險業務層層推進,隨著銀行業務的逐漸擴張,隨著財務表現越來越好,也堵住了景玉農的嘴。
要不然……
程開元不想去奉城,但他沒說自己的理由,而是折到董文學那邊去了。
依著他話里的意思,有董文學坐鎮遼東工業,奉城一機廠完全可以不用擔心。
這算什么?
他不敢去奉城,還要董文學吃他一個人情唄。
一個菜沒點,我們還得搭幾個?
李學武也是損,明明知道程開元在想什么,講他不去遼東,那就去津門。
這一次紅星廠把所有的談判小組都放在了津門,紅星廠一大半目光都轉移了過去。
包括底盤平臺的招標、車輛工程研究所的技術分享、紅星汽車的采購、汽車銷售的渠道協議和出口協議等等。
這里可還包含著五大廠商想要借助紅星廠的國內銷售渠道和國外銷售渠道談判呢。
當然了,五大廠商的汽車不愁賣,他們完全可以不用在乎國內的渠道。
錯了,大錯特錯,不愁賣那是以前。
眼瞧著那么多車企跟紅星廠簽訂供應鏈協議,今天不愁賣,明天呢?
供應鏈一出,人人自危。
所以,紅星廠不僅掐住了生產源頭,還掐住了銷售終端。
為什么李學武在京城收購房產做摩托車銷售,而不是汽車銷售呢?
因為這是兩個不同的渠道,汽車銷售要搞正經的四兒子店,是要一家一家地往下鋪。
而且,紅星廠的四兒子店也沒打算就賣本廠的汽車。
所以,這么大的事,程開元又惦記著津門的業務,李學武很直白地請他去主持工作。
呵呵,老話講,人的命,天注定,閻王要你三更死,誰敢留你到五更。
果不其然,李學武的主動相邀,程開元卻打了退堂鼓,以景玉農回來后要主持工作為由拒絕了。
李學武善心用盡,只能祝程開元福大命大了,京城這塊地真不埋冤死之人。
“干啥?地下接頭啊?”
李學武瞅了一眼拽著他往旁邊走的傻柱,問道:“神神秘秘的,你到底想干啥?”
剛剛打飯的時候他就想找李學武來著,可見李學武沒瞧見他的眼神示意。
廢話,他站在里面,李學武正跟程開元說話,有個看見嘛。
傻柱沒轍,只能等著李學武吃得了飯,從樓上下來的時候截住了他。
“唉,我想請你幫我個忙。”
還沒開口說話呢,先嘆了一口氣,這個忙準小不了。
李學武點了點手上的時間,提醒他道:“不跟你開玩笑,我時間緊的只有吃飯的工夫。”
“你這事要是不著急,周六我回家的時候咱們慢慢聊,好吧?”
“那個……有點急!”
傻柱見李學武要走,也不擺拉不下屎的表情了,按著他的手說道:“雨水啊……”
“嘟——”聽他提起雨水,李學武一擺手叫停道:“你還給她當說客?”
這么說著,他打量了傻柱一眼,撇嘴道:“你們兄妹倆組團來忽悠我了是吧?”
“她……她也是沒法了。”
傻柱苦著一張臉,誠懇地說道:“你也知道哥哥我,寧死不求人的脾氣,要不是……”
話說到這里,他也是一臉的為難,又嘆了一口氣說道:“讓我怎么說呢——”
“紡織廠那邊為難她了?”
李學武眉毛一挑,看著蹲在地上的傻柱問道:“是她那個對象,還是有別人?”
“我也不知道啊,”傻柱搓著自己的臉,說道:“她回家都不跟我說這些,要不是她嫂子問出來,我都不知道這個。”
“嗯,你這個哥哥當得好。”
李學武也不知道該怎么說了,看著傻柱說道:“上午來找我了,劈頭蓋臉的就說在紡織廠干不下去了,想來咱們廠。”
“她比我還倔呢,要不是實在……”傻柱遲疑了一下,說道:“她能主動跟你說我就放心了,總不好一個人憋屈著。”
他站起身子,低著頭說道:“她想來咱們廠的事我猜到了,前些天晚上吃飯的時候問我來著,我沒應她這轍。”
這么解釋了一句,他又抬起頭看著李學武問道:“要不……你看看保衛處……”
“你傻還是我傻啊?”
李學武皺著眉頭瞥了傻柱一眼,問道:“她說來保衛處我就得安排她來保衛處啊?”
“你不知道她來保衛處是啥想法是吧?”
面對李學武的逼問,傻柱嘴角扯了扯,沉默著再次嘆了一口氣,那副表情看得李學武心煩。
好一會兒了,傻柱這才開口說道:“我就這么一個妹子……相依為命。”
見李學武望過來,他頓了頓,這才繼續說道:“無論如何,你都是我兄弟,這件事我只能找你了……”
“嘿!合著賴上我——”
李學武咬著后槽牙,伸手就要給他一下子,卻在最后只拍了拍他的肩膀。
他很少拍人肩膀的,就算是對下面的人也僅僅是拍胳膊表達親近。
“行啊!我看錯你了!”他點著頭,使勁捏了捏傻柱的肩膀道:“你真是個好哥哥啊!”
“你別后悔就行啊!”
見傻柱滿臉的倔強,李學武推了他肩膀,手指點著他提醒道:“我管殺不管埋的。”
“我相信你,”傻柱看著李學武,認真地說道:“無論如何,我都當你是兄弟。”
“兄弟,咱們商量商量。”
李學武快被這兄妹倆的腦回路整瘋了,他湊到傻柱面前商量道:“我安排雨水去邊疆辦事處怎么樣?”
“嫌條件不好?那就去越州,江南水土養人啊——”
說完這一句,他伸手拍了拍傻柱的胸口,轉身往外走。
傻柱卻是給他來了一句:“對……雨水好點。”
“你特么給我滾犢子!”李學武頭也不回地說道:“我是正經人!”
供應鏈結束后的一周里,李學武忙的團團轉。
有上周耽誤的工作,也有機關人事變革以后,組織結構銜接出現的新問題。
“跟二機廠談,這是一個機遇,他們再抓不住,誰都救不了他們了。”
李學武敲了敲會議桌,提醒道:“紅星廠是兄弟單位,不是兄弟過家家。”
“沒有錢可以同聯合儲蓄銀行融資,但產能必須提上去。”
他也是沒在乎程開元的香火情,直接對著談判小組負責人講道:“如果這半年他們跟不上,咱們就不帶著他們玩了。”
放下手里的鉛筆,李學武看向程開元說道:“幾十家車企很有可能在同一時間申請技術和生產設備改造換代,他們再慢悠悠絕對頂不住。”
“嗯,下來我協調一下。”
程開元在辦公會上還是很給李學武面子的,尤其是對方講的對。
“時間不等人的,汽車工業生產標準最多半年就能落實。”
李學武看向會場眾人,講道:“合作意向推進的很快的,津門那邊給我來電話,全是喜報。”
“啊?你們還在等什么?”
他點了點桌子,提醒道:“慢悠悠當屎殼郎嗎?好不容易創造的機會,就讓它這么流失了?”
“重新審議聯合工業和三產工業的合作方,把擴建和提升產能擺上談判桌。”
李學武很是嚴肅地對眾人講道:“跟得上就跟,跟不上就撤資走人。”
他看向李懷德講道:“合作伙伴,親兄弟明算賬,不傷和氣,對吧?”
李懷德只是點點頭,并沒有開口的意思。
他是很清楚自己幾斤幾兩的,李學武認同的業務他就考慮,李學武都不認同的他就不考慮。
“跟京城第二機械廠講清楚,有困難趕緊提”景玉農對談判組負責人講道:“這個項目很重要,他們要拿不下那就繼續找合作聯營的廠家進來,蛋糕大了都有的吃嘛。”
“也包括其他聯合工業和三產工業。”
她又補充了一句,算是李學武唱了白臉以后唱紅臉。
李懷德瞧了兩人一眼,心里嘀咕著,這倆人到底是配合默契,還是互相矛盾?
默契好像不太可能,他搞的這么一手,算是撤了李學武的凳子拆了景玉農的臺。
景玉農厭惡了李學武才對,兩人這就算是有矛盾了。
他是管委會主任,別的他都不關心,就關心人事問題。
只要人事問題抓好了,那其他的都沒問題。
李學武對景玉農的補充發言沒什么表示,好像并不在乎。
這已經不是景玉農回來后第一個會了,兩人沒什么交集。
一切都在李懷德的算計中。
“汽車供應鏈大會搞完了,繼續搞食品供應鏈和五金供應鏈會議。”
李學武轉頭看向莊蒼舒提醒道:“任重而道遠,你們的時間很緊啊。”
“確實是這樣的,咳咳。”
莊蒼舒看了李懷德一眼,對著李學武說道:“我們做了個倒計時計劃書,時間為兩年,主抓供應鏈和辦事處建設,重點扶持合作企業……”
“要有效率地開展經貿工作。”
李學武用鉛筆敲了敲桌子,打斷了他的匯報,“供應鏈和辦事處是一方面,打造具有競爭力的產品也是你們的重點工作。”
他看向景玉農和程開元解釋道:“貿易管理中心身處工業生產最前沿,對商品的敏感度最高。”
“所以經貿口的意見要重視,更要提高經營數據的收集和分析意識。”
這句話講完,他又點了點莊蒼舒提醒道:“五豐行的負責人就在京城,下來你聯系她,一起去津門,把對外貿易摸清楚,把對內經銷調查清楚,好吧?”
“我明白!”
莊蒼舒很清楚,這種辦公會沒有問題,只有交代和布置。
哪個領導開辦公會不提前準備和調查,在會議上問你問題才下決定?
都是提前準備好了調查和決定,上來不是聽你匯報的,你只需要講是,或者講實施困難就行了。
“昨天我跟京城供銷分公司的負責人見了一面”李學武看向領導,介紹道:“貿易管理中心溝通京城供銷的最后一步打通了。”
他敲了敲桌子,重點提醒了景玉農,說道:“聯合單位內部服務部供應鏈會得到京城供銷的支持,同時供應鏈的產品也會通過他們轉化到供銷市場。”
“這是個好消息——”
景玉農微微一笑,看著李學武說道:“我從鋼城回來的時候,文學同志還在擔憂,產能爆發之后,供銷渠道能否貫通。”
說到這,她又看向了李懷德說道:“能在京城供銷系統泄洪,我想第一波產能爆發可以高枕無憂了。”
“呵呵呵,學武同志做事很認真,”李懷德輕笑著看向了辦公桌一端的莊蒼舒等人問道:“下面的同志有沒有壓力啊?”
“呵呵呵——”
莊蒼舒等人配合著輕笑出聲,一個個的生龍活虎,積極表態不辛苦。
廢話,領導這么問就是客氣客氣,你還當真的?
這個時候是給你加擔子,你要敢撂挑子,那你就幸福了,這輩子小鞋都穿不完啊。
從會議室里出來,景玉農路過李學武的時候眼神輕瞥,發出信號。
李學武則是眼角微微一抖:今晚有事,不約。
看什么!正經的同事關系!沒見過啊!
雨水的劇情不是水,這人物有大用,早就設計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