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確定是誰干的嗎?”
李懷德已經沒有剛剛的惱怒,他很清楚生氣是解決不了問題的。
微微瞇著眼睛,看著對面的李學武,他有一瞬間的懷疑。
也不由得他不懷疑,剛剛推動機關人事變革,調整班子分工,就出現了這種事。
尤其是這一次人事調整中處于關鍵位置的李學武,更為他忌憚。
一個人便牽扯了所有廠領導,甚至能直接影響到多個部門的執行力度。
你不能怪老李多疑和猜忌,更不能怪他要削弱李學武的影響力。
再特么不限制李學武,紅星廠就要姓李了!
李學武的李,不是他那個李!
調整景玉農的分工,是他布局紅星廠組織生態的第一步,也是削弱和試探李學武的關鍵一步。
他要確定李學武和景玉農之間的關系,還要確定李學武是否支持他。
動其他人完全沒有必要,唯獨景玉農。
拿掉景玉農的三產工業拉攏和穩定程開元,拿掉李學武的津門貿易管理中心和聯合儲蓄銀行安撫景玉農。
拿出管委辦的的副主任和對未來的承諾換取李學武對保衛組的態度。
李懷德要把李學武從保衛組中剝離出來,但還不能讓保衛組傷筋動骨。
為了防止李學武在管委辦做大,還要調回師弱翁,調走蕭子洪、沙器之……
只要在機關里混的,你一定知道,人事變動,絕不僅僅是這個位置需要你。
而是領導需要這個位置上有你,需要你在這個位置上產生的影響。
所以,李懷德在下一盤大棋,他很在意這盤棋能不能下完,是否會有人掀棋盤。
說所有的人事變動都為了限制和獵殺李學武并不絕對,這僅僅是一場布局。
但關鍵人物絕對是李學武,一旦他做出反抗的動作,那關聯到保衛組……
“很難說,畢竟在這個時候。”
李學武看著李懷德,很坦然地說道:“沒法查,我也不建議大動干戈地查。”
“嗯——”
李懷德并不在意那些流言蜚語,他只在意這件事的背后是否還有陰謀詭計。
“你說的對,壓一壓吧。”
“我聯系了宣傳處那邊,加大了對人事變革先進工作者的采訪。”
李學武匯報道:“同時會出一期專題節目,主要是介紹和宣傳紅星廠教育工作。”
移花接木,轉移視線嘛,這種手段后世都用爛了。
每當有輿情出現的時候,總會有幾個明星出點事,吸引了大眾的目光,也收獲了流量。
所以有人說娛樂圈就是一塊遮羞布,本身就不干凈,不過是糊弄事罷了。
李懷德靠坐在椅子上,看著窗外說道:“我倒是沒什么,這些年的風言風語還少了?”
“只是周隊長他們還年輕,都到了談婚論嫁的年齡,不該受這件事影響的。”
好家伙,一被窩的時候叫苗苗,穿上衣服就是周隊長了。
他當然懂李懷德的意思,就算是要調走周苗苗,也不能是他主動來說。
一方面怕周苗苗寒心,同時也怕別人說他心虛。
“還是以消除影響為主,”李學武建議道:“周苗苗和周坦發聲就可以了,名正言順,只需要把婚期提前。”
“另外,聶小光對這件事也很憤慨,”他瞅了李懷德一眼,說道:“他會在廠報上刊登澄清信,同時會跟周坦成為朋友,周坦也會邀請聶小光參加他們的婚禮。”
這些并沒有發生的事,或者說匪夷所思的人際關系,通過李學武的表述之后,這件事的影響會壓縮在最低范圍內。
李懷德想了想,便同意了他的意見,叫來栗海洋交代了幾句。
這種事由著李學武出主意還行,當然不能讓李學武去親自操辦。
那就不是看重,而是侮辱了。
“津門的業務不重要,”李懷德交代好了栗海洋,這才看向李學武說起了正事,“你去營城要仔細看看,別人我不放心。”
“汽車工業走上了正軌,下一步就是船舶工業和飛行器了。”
他雙手交叉在小腹前,看著李學武說道:“三產的工作交給開元同志是合適的,在現有基礎上繼往開來嘛。”
端起桌上的茶杯喝了一口,嘆氣道:“家大業大腦袋大,一個照顧不到就要翻車。”
“不至于的,風浪越大魚越貴嘛,”李學武手隨意地搭在疊著的右腿上,說道:“我倒是覺得出事才是正常的,不出事倒麻煩。”
李懷德抬起眉毛,輕笑著看了他說道:“你倒是會安慰人的。”
“京城的風浪啊……”
他臉上的笑意來的快,去的也快,這會兒略帶惆悵地說道:“你出去轉轉也好。”
上周四、周六,上面接連召開了兩個重要會議,一個是針對強力部門的,一個是針對地區行政的。
而就在今天早晨,上面又針對宣傳工作做出了新的指示。
衛戍區那邊來消息,近期可能有任務。
這不是在召他回去,而是在給他提醒。
所以,借著津門貿易管理中心正在組織汽車供應鏈談判,以及代李懷德視察造船廠的機會,他決定出京。
雖然躲出去的時間很短,但重點不在時間,而是他的態度。
很顯然,紅星廠走到今天這一步,李懷德收獲了更多的資源。
李學武收到風向有變化的時候,他也收到了相關的訊息。
所以,兩人的默契是有前提的,那就是對風向和氣候的掌握。
“去吧,忙你的去吧。”
兩人沉默了許有三分多鐘,李懷德這才坐直了身子,打起精神對李學武點點頭。
李學武也沒再多說是什么,招呼一聲便出了辦公室。
“干啥了,整的神神秘秘的?”
一出樓門,身后李雪便追了出來,拉著他往右手邊的裙樓方向走。
這邊是通往招待所的小路,以前干部食堂在招待所的時候人可多了。
老李晚上加班結束后,經常往這邊走,因為這條小路不僅通往招待所,還路過文宣隊大院呢。
“二哥——”
剛拐過樓墻角,便見周小玲俏生生地站在那里,一襲白色連衣裙隨風輕輕擺動。
也就只有舞蹈隊的姑娘敢穿的這么大膽前衛,也只有她們敢露出兩條白皙的胳膊和小腿。
一雙高筒白襪搭配黑色皮涼鞋,讓她看起來好像林中跑出來的小鹿。
李雪對她的穿搭有些羨慕,但也只能是羨慕。
即便她的行政套裝比較其他人已經很時髦了,可還是不敢這么前衛。
“你找我?”
李學武打量了周小玲一眼,目光里并未隱藏驚艷和欣賞,只是話語里仍舊平淡地問道:“怎么不去我辦公室?”
這么說著,還瞅了一眼李雪,道:“你們兩個關系這么好了嗎?”
“這是我的小姐妹——”
周小玲也不顧李雪的拒絕,攬住了她的胳膊笑著介紹道:“你不會介意吧?”
“我為什么要介意?”
李學武笑著說道:“交朋友是每個人的自由和權利。”
他周圍看了一眼,這會兒大上午的并沒有別人。
“讓李雪神神秘秘地帶我到這,不會就為了征求我的同意吧?”
“當然不是,我們還沒有幼稚到那個地步——”
周小玲湊近了李學武,當著李雪的面很親近地說道:“二哥,這次你得幫幫我。”
跟李雪是小姐妹,稱呼李學武為二哥并不過分吧?
現在小姐妹有事求到二哥了,表現的親近點也不過分吧。
感受到周小玲身上淡淡的香氣,李學武挑了挑眉毛,打量著她問道:“你咋地了?”
李雪就在這,他倒是不怕周小玲做什么,也不怕別人誤會什么。
只是周小玲現在的表現有些反常,兩人的關系好像沒有親近到這種地步。
而李雪抗拒的表情也很明顯,并未真的拿她當小姐妹。
至于說李雪為什么會幫她爭取表演隊長的職務,那就不好說了。
女兒家的心思你別猜。
“周苗苗出事了,您一定知道了,”周小玲皺眉道:“我怕有人要陷害我。”
“哦?”
李學武見她這么說,眉頭一皺,問道:“周苗苗的事跟你有關系?”
“我現在就怕這個!”
周小玲懊惱地說道:“傳單上寫的那些事絕對是內部人傳出去的。”
她看著李學武,很是認真地說道:“二哥,我保證這件事跟我沒關系,我發誓。”
“等等,你把話說清楚。”
李學武抬手按住了她要發誓的手,微微瞇著眼睛說道:“你知道些什么?”
“她的事我們隊里都知道,”周小玲很直接地就把周苗苗給賣了,“只是大家睜一只眼閉一只眼罷了。”
被李學武阻止發誓,她順勢拉住了李學武的大手說道:“我最近正在爭取進步,我怕有人把這件事拉扯到我身上……”
看著李學武懷疑的眼神,周小玲不好意思地低下頭,晃悠著李學武的大手,用輕微的聲音說道:“您可能不知道我們隊里那些人。”
“你們算是好朋友吧?”
李學武好笑地問道:“你是怕始作俑者栽贓陷害?”
“不是怕,是一定會這樣!”
周小玲嘆了一口氣,說道:“為了進步的機會,什么好朋友是不能出賣的?”
“當然了,我是不會做這種事的,”她覺得自己說話不合適,又補充道:“我也不屑做這種事。”
“你覺得會是誰做的?”
李學武挑了挑眉毛,嘴角帶著似有似無的笑意問道:“誰在這里面受益?”
“不知道,大家都有可能受益。”
周小玲抬起頭,看著李學武的眼睛很坦然地說道:“周苗苗無論結婚還是調崗,都會讓出一個位置。”
“而我,如果頂了這個風波,就在沒有進步的機會了,這便又是一個位置。”
李學武曾經聽過女生宿舍6個人7個群的事,但沒想到好姐妹之間的廝殺這么厲害。
“二哥,你幫幫我吧——”
周小玲晃了晃李學武的手,湊近了想要抱住他,卻被李雪的咳嗽聲制止了。
“你還知道什么?”
李學武松開了她的小手,拍了拍她的胳膊拉開了距離,問道:“關于周苗苗的。”
“應該是有人故意坑她的,”周小玲小聲地說道:“前幾天趙衛東來找過她,被她給罵走了。”
“而且,她是當著趙衛東的面上了李主任的車。”
她仰著頭,看著李學武的眼睛問道:“您認識趙衛東吧,就是前年……”
“嗯嗯——”
李學武沒等她說完便點點頭,說道:“這件事我知道了,你安心做你的事。”
“周苗苗那邊……”
周小玲還有所顧忌,但見李學武認真的眼神,便也收住了話頭。
“謝謝二哥,有你真好!”
她大膽地抱了李學武一下,又對著瞪她的李雪吐了吐舌頭。
沒等李雪反應過來,她又抱著李雪在臉上輕輕地親了一下跑開了。
“她怎么這樣啊——”
李雪被她親的臉都紅了,氣的跺了跺腳,哼聲道:“早知道她這樣就不幫她了。”
“遇人不淑,識人不善,于時止損。”
李學武掏出手絹遞給妹妹,笑著說道:“你要是不喜歡她,別搭理她就是了。”
“哼——”
李雪輕哼了一聲,并未接二哥的話茬,而是提醒道:“她就是故意的。”
李學武好笑又寵溺地看著妹妹,也沒有接她的話茬,等著她繼續往下說。
“什么怕栽贓陷害,只是想爭取更多的機會罷了!”
李雪一副我什么都知道的表情,道:“她知道你對文宣隊有著絕對的影響力,故意在你面前表現,同時講出周苗苗不敢說的趙衛東。”
“現在周苗苗出事了,舞蹈隊隊長的職務早晚要換掉,她想鉆這個空子。”
“所以呢?”
李學武笑著問道:“那你為啥還要幫她呢?”
見李雪氣鼓鼓地站在那不說話,他無奈地搖了搖頭,教給妹妹道:“這本就是機關的游戲規則。”
“你在利用別人之前,就要有被別人利用的準備,別把所有人當傻子。”
周小玲看起來大大咧咧的有點傻,可如果真的傻,會主動來接近李雪?
李學武絕對是她的目標,但李學武有哪一點最吸引她?
不會是疤瘌臉和所謂的氣質吧?
要說李學武能迷倒三十歲的阿姨還情有可原,因為阿姨更看重核心力量。
這些十八九歲的姑娘最是現實和直接,她們只要眼巴前的利益,為了這些利益可以不擇手段。
周小玲求的無非是進步的機會,既然找李雪也能做到,那為啥非要鉆李學武這個牛角尖呢。
如果能通過李雪搭上李學武這條線,那她的進步之路更寬敞了。
她和李學武發生什么,李雪都帶幫忙扛著,否則到時候是李雪吃虧落埋怨。
所以,周小玲不傻,至少比周苗苗更聰明。
周苗苗也不傻,就是有點飄了。
看似雙線操作,既服務了李懷德,又滿足了周坦,她夾在中間逍遙自在。
有李懷德照顧,她和周坦自然進步無憂,周坦會更為容忍和包容她。
有周坦托底,她和李懷德茍且更不怕別人算計,李懷德也更放心“用”她。
可三角關系有一個前提,那就是她不能出問題,否則這種關系瞬間土崩瓦解。
今天出了這件事,核心原因還是周苗苗沒有吸取前輩劉嵐的教訓。
當初劉嵐遭李懷德厭棄,就因為她的疏忽,被她丈夫堵在了門里大鬧一通。
雖然這件事并沒有產生什么影響,但足以給老李上了一課。
所以,老李對周苗苗的態度一落千丈,甚至有調走她的意思。
歲數大了,能力有限,他現在更看重質量,而不是數量。
所以,安全要緊,要緊的。
老李這么想,李學武可不這么想,調走了周苗苗還有王苗苗、趙苗苗。
他可不敢保證其他苗苗像周苗苗這么聽話,聽他的話。
所以,李懷德的暗示他聽懂了,但也否定了,理由很充分。
這個時候,周苗苗必須理直氣壯,任何退縮和動搖都會引起別人的質疑和猜測。
就像某些明星被拍到半夜在酒店黑著燈廝混,硬說是研究劇本,你能拿他怎么著?
沒錯,我們就是在研究劇本,黑燈?劇本是夜光筆寫的,怎么了!夜光的!——
“謝謝你啊,李副主任。”
周苗苗臉色很差,站在李學武面前有些無地自容了。
她對象周坦也是一樣,背地里怎么說他都行,但白紙黑字的他有些受不了。
看樣子兩人是有過一陣爭吵的,畢竟這種事他們心知肚明。
“吵架了?”
李學武很直白地問了出來,打量了兩人的神色都很不自然,便嘆了一口氣。
“你們來得晚,可能不知道,這種事已經不是第一次了。”
他招了招手,示意了兩人來沙發這邊坐,并叫了彭曉力泡茶。
周苗苗和周坦在樓下走完了報案程序,便被彭曉力請上了樓。
他們心中也是忐忑不安的,李學武作為管委辦副主任,李懷德最信任的人,也許就是來宣布他們“死刑”的人。
被領導厭棄,職業生涯可不就是宣布死刑了嘛。
周坦心中已經暗暗決定,這件事消停下來以后就取消結婚的計劃。
確實,周苗苗的美貌和身姿很吸引他,他也不是沒問過女友關于那些風言風語的事。
周苗苗的回答很直接,那些事真的很重要嗎?
比得到她、比事業上的進步更重要?
這一個問題就把他難住了,想了兩天兩宿,他才想明白,那些事真的并不重要。
所以,周苗苗穿著別人送的衣服,戴著別人送的手表,騎著別人……送的摩托車,他都沒在意。
他還被提拔擔任副科長了呢,他能有什么好在意的。
所以,周苗苗在周坦面前是好女孩,周坦在周苗苗面前是好男友。
可是,當周苗苗的美貌不能維持這一平衡的時候,面對可能危及他事業的時候,周坦的心動搖了。
“喝茶,誰遇到這種事都夠惱火的。”
李學武很是隨意地說道:“我剛參加工作不久,正趕上處里考察我擔任保衛科科長。”
他的話吸引了周苗苗和周坦的注意,好像并不是來苛責他們的。
“那個時候啊,舉報信像雪花一樣飛到了紀監辦公室,”李學武坦然地笑著看向兩人說道:“上面寫的比你們這個還惡劣呢。”
“這……”
周苗苗愣了愣,茫然地看向了周坦,周坦也是茫然地看了她一眼。
“結果呢?”
李學武攤了攤手,自信地笑了笑,結果自然不言而喻。
他就坐在這,已經是保衛處的一把手了,那些舉報信上的內容自然是子虛烏有。
事實證明,他是清白的,表里如一,正人君子。
“周坦你是大學畢業,更有文化和涵養,更有明辨是非的能力。”
李學武對他說道:“這種事情的發生,受傷害最大的便是周苗苗同志了。”
“當然,也到了考驗你們真摯感情的時候了。”
他語氣和緩地說道:“身為情侶,是要站出來做點什么的,至少要大聲地說話,挺直了腰板走路,給予她最大的信任和支持。”
“領導,我……”
周坦沒想到,李學武會說出這些話,心里暖洋洋的,有一種要哭出來的沖動。
而周苗苗已經哭了,今天上午的事,讓她六神無主,只能被動地被人牽著走。
這會被李學武一說,驚訝過后也知道李學武是在幫她,李懷德也沒有放棄她。
“風言風語的,連名字都是假的,還搞栽贓陷害這一手,一看就是鼠輩小人。”
李學武擺了擺手,道:“行了,你們要是因為這點事鬧別扭,倒是著了人家的道了。”
“要我看啊,是有人羨慕你們了。”
他笑著抬手示意了周坦道:“不遭人妒是庸才,你覺得我這話說的對不對?”
“對,謝謝您,領導。”
周坦感激地抿了抿嘴角,看向周苗苗輕聲說了句對不起。
周苗苗則是捂著臉抽泣了起來,好像真受委屈了似的。
“我對你們是有信心的,你們對組織也是要有信心的。”
李學武點點頭,安撫道:“你們兩個在各自的崗位上都是骨干,要有骨干的風度和態度。”
“技術處的工作很重要,但個人感情問題也很重要。”
他看向周坦說道:“早點成家立業,是對自己負責,也是對組織負責嘛。”
“我明白了,領導,”周坦輕輕拍了拍周苗苗的后背,說道:“我們回去后就研究結婚的事,您放心吧。”
“嗯,李主任剛剛還跟我說,很抱歉呢,讓我來看看,千萬別影響了你們的生活。”
李學武笑著說道:“他是覺得最近廠里正在推行機關人事變革,有人對他不滿啊。”
“啊?這個……”
周坦一愣,有些詫異地說道:“原來是這樣啊,可人事變革不是好事嗎?”
“對你,對青年干部,對紅星廠是好事,”李學武無奈地搖了搖頭,道:“但對有些人來說,就不見得是好事了。”
“哦,我懂了——”
周坦了然地點點頭,隨后皺著眉頭說道:“這些人怎么能這樣呢!”
“無非使一些上不得臺面的小動作,”李學武擺了擺手,說道:“這也恰恰證明李主任提拔你們上來是正確的。”
“不要讓李主任失望,不要讓管委會失望,更不要讓全廠職工失望。”
李學武看著他說道:“要好好干工作,做出個樣來給那些人看,堵住他們的嘴。”
“對不起啊,李副主任。”
周苗苗這會兒整理好了情緒,睫毛上掛著淚珠地說道:“給您添麻煩了。”
“人之常情,什么麻煩不麻煩的——”
李學武看著她,語重心長地說道:“關心你們的成長,為青年干部保駕護航,這本身就是我的工作。”
“你在舞蹈隊的工作成績有目共睹,不要太傷心,你真當回事,它是謠言,你不當回事,它就是廢紙一張,對吧?”
見周苗苗點頭,他這才笑了,對她也是對周坦說道:“我今天要去津門,然后去營城調研,正想跟文宣隊打招呼要人呢,正好,你跟我去吧,散散心。”
“等咱們回來,相信這件事也有個眉目了,你們該結婚結婚,影響自然消除了。”
“謝謝李副主任——”
周坦見周苗苗起身,便也跟著起身,主動握住了李學武的手說道:“如果不是您……”
“哎——”
李學武笑著拍了拍他的胳膊,道:“男人嘛,大氣一點,肩膀要能扛事。”
周坦不知道自己肩膀能不能扛事,但腦袋頂上絕對能頂起一片大草原。
出了辦公室的門,他和周苗苗兩人都沒說話。
直到下了樓梯,出了保衛樓,他這才看向了周苗苗。
心中的疑惑還縈繞在腦子里,那傳單上的事多少真,多少假,他能不知道?
可周苗苗也糊涂著,她沒明白李學武是怎么幫她把這件事擺平的,又是怎么穩住李懷德的。
越是想這些,她越是心慌,李學武的饋贈比其他人的禮物更具代價,她怕還不起啊——
“我周一回來,”周苗苗看向了周坦,很直白地問道:“周一下午去領證,行不行?”
看著她微紅的眼眶,決絕的神情,周坦心里也知道,他被套在里面了。
這件事必須行,因為李懷德說了行,李學武也說了行,那他必須行。
而且,周苗苗好像得到了李學武的支持。
在保證李懷德沒責怪她的時候,還能有意外收獲,他有什么好不行的。
男人,不能說不行二字!
“好,沒問題,我在家等你。”
周坦很認真地說道:“你先出差,婚期提前的事我來跟雙方父母解釋。”
“京城就交給你了,”周苗苗看了他一眼,眼睛又飄向了樓上,語氣堅定地說道:“其他的事我來搞定。”
“他……你……你要……”
周坦見她如此表情,驚訝地支支吾吾,臉色都不好了。
“你在想什么呢——”
周苗苗瞪了他一眼,道:“我這可都是為了咱倆好,你愿意在基層一輩子啊?”
她盯著周坦的眼睛說道:“你要想過平凡的生活,我現在就能給你保證,一定做個賢妻良母,相夫教子,你愿意嗎?”
看著臉色晦暗,沉默不語的周坦,她主動幫他整理了襯衫的領口,語氣溫柔地說道:“我們要過更好的生活,我要讓那些小裱子和勢利眼看看,我是如何讓你成為人上人的,羨慕死他們。”
“苗苗——”
聽著對象的話,周坦只覺得心里全是感動,哽咽著說不出話來。
她做了這么多,全是為了他啊,就連進步最快的都是他啊。
得妻如此,夫復何求啊。
“傻樣吧——”
周苗苗輕輕拍了他一下,嗔道:“別胡思亂想啊,李副主任可不是那樣的人。”
“這幾天你催催家具,盡快把新房收拾出來,領完證咱們就辦婚禮,熱熱鬧鬧的。”
“好——”
周坦一臉幸福地說道:“我等你回來。”
“我知道是誰干的——”
火車上,周苗苗還是沒忍住,在沉默了很長一段時間過后,主動跟李學武交代道:“一定是趙衛東,他前幾天來找過我。”
她低著頭,語氣很是憤懣地說道:“在樓里見到那個聶小光我就想到了。”
李學武也想到了,他問了聶小光是哪天出去的,也問了趙衛東是哪天來的。
你要說這件事好巧不巧,哪有那么多巧合啊。
“那你為什么不跟保衛科說呢?”
“我……”
周苗苗語塞,猶豫了好半天,這才抬起頭,看著李學武的眼睛說道:“我害怕。”
“怕他胡說八道……怕他把我們以前的事說出來,那樣我更丟臉。”
她很坦白地說道:“您讓我報案,我就明白您的意思了,是不想查清楚的對吧?”
李學武并沒有回答她的問題,而是端著茶杯慢悠悠地喝著茶,目光看向了車窗外。
“或許您是對的,”周苗苗遲疑了一下,這便又說道:“沒有結果的謠言才是謠言。”
“其實你很聰明,至少我是這樣認為的。”
李學武轉過頭,看著周苗苗說道:“你比絕大多數人都懂得審時度勢的道理。”
“這也是您救我的原因嗎?”
周苗苗坦然地看向李學武的眼睛,問道:“您需要我做什么,需要我付出什么代價?”
李學武輕笑了一聲,沒接她話茬,目光再次看向了車窗外,說道:“你有沒有想過去其他部門發展?”
“這是他的意思?還是……”
周苗苗微微一皺眉,說道:“如果我在這個時候離開舞蹈隊的話……我聽您的。”
她的話只說了半截便止住了,很干脆地說道:“您沒有任何理由傷害我,我也沒有什么值得您欺騙的。”
“看來我的直覺沒有錯,你確實是個聰明的姑娘。”
李學武再次轉過頭,看著她說道:“調崗的事不急,你先把個人情況處理好。”
“從津門回來以后,你去跟人事請半個月的假,好好操辦婚禮吧。”
他喝了一口熱茶,說道:“婚假結束后,好好回去上班,把心思多用在工作上,這樣才好出成績嘛。”
“他……他……”
周苗苗好像聽出了李學武話里的別樣意思,語氣遲疑地問道:“他不想我……”
叮——
茶杯蓋磕碰,發出一聲脆響,打斷了周苗苗的猜測。
“我是紅星廠的干部,請你一定要記住這一點。”
李學武認真地看著周苗苗的眼睛說道:“無論我做什么,都是為了紅星廠的利益,而不是為了某個人。”
“至于你的人生要怎么過,要怎么選擇,都跟我沒有關系。”
他微微瞇起眼睛,看著周苗苗說道:“我為人民服務,為職工負責,你懂了嗎?”
“我——我懂了——”
周苗苗腦瓜子嗡的一下子,啥都明白了。
從始至終,李學武都不是誰的人,也不是誰的接班人,更不是李懷德安排來救她的人。
他的話講的過于直白了,讓周苗苗此前對他所有的疑惑豁然開朗,恍然大悟。
這一刻,被李學武稱為聰明的她,大腦也是忍不住有一瞬間的宕機。
怪不得……怪不得當初她主動跟李學武坦白李懷德要監視他,他會是那種反應。
怪不得他出手幫助自己,穩住了李懷德,又安撫了周坦,更保住了她的名聲。
怪不得……太多太多了。
“謝謝您,您是個好人。”
李學武打量了她一眼,輕笑一聲,肯定地說道:“李主任也是個好人。”
“不,不,他差遠了——”
周苗苗嘴角扯了扯,笑著說道:“跟您比起來,他蠢得就像頭豬,可能還不如豬呢。”
“您信不信,”她看著李學武的眼睛說道:“您把我調走,馬上就會有人頂替我的位置,我在他床上的位置。”
其實不用補充和強調,李學武知道她說的是什么意思。
但這么一強調,她的話就有些磕磣了。
可她在李學武的面前已經不怕磕磣了。
“你是個聰明的姑娘——”
李學武并沒有回答她的話,而是第三次說出了這句話。
三次,同樣的話,但意義全然不同。
周苗苗覺得,跟李學武對話很累,很費腦子,但很享受,收獲頗多。
“其實,我想明白了——”
她看著李學武,微笑地問道:“這件事并不全是壞事,我才是最大的受益者,對吧?”
李學武第一次正眼看她,端詳過后,灑然一笑,道:“太聰明了其實也不好。”
“咯咯——哈哈哈——”
周苗苗突然就忍不住笑了出來,笑著笑著更大聲,更肆意了。
她就這么看著李學武,好一會兒,笑得暢快了,這才真誠地說道:“謝謝——”
李學武沒回應,但端起茶杯示意了一下,惹得周苗苗更開心地笑了起來。
“我曾經喜歡過您,您知道嗎?”
她滿眼笑意地看著李學武,說道:“很茫然的喜歡,就是那種稀里糊涂的那種感覺。”
“你這么說,我并不會感到榮幸——”
李學武看了她一眼,說道:“不過我知道喜歡我的人很多,從小到大。”
“哈哈哈——”
包廂里,周苗苗肆意地笑著,就像見到了多年未見的老朋友一樣。
她迷戀地看著李學武,“那個時候我剛剛知道你跟王亞娟的事,特羨慕她。”
“你們現在還有那個……哦,你可以不用回答我的瘋……”
“沒有了,”李學武并沒有在意她的冒犯,很坦誠地說道:“她是個好姑娘,是我錯過了她。”
“我信,就沖這句話我就信你——”
周苗苗點點頭,說道:“我當初喜歡你,就是喜歡你這種男人味,正直有擔當。”
“看來我也是你曾經錯過的人?呵呵——”
李學武開了個小玩笑,轉回話題說道:“你很適合做銷售,最近有時間多看看這方面的書,我對你很有信心。”
“您的夸獎是我今天最大的收獲。”
周苗苗看著李學武的眼睛問道:“您準備把我安排在津門嗎?”
“你不正在津門嘛——”
李學武大拇指敲了敲窗子,窗外的建筑物不時地閃過帶有津門字樣的標志。
“我覺得這是你的風水寶地,更適合你大展宏圖,事業進步。”
“那我就借您吉言——”
周苗苗的小手按在了李學武的手上,認真地說道:“不管您信不信,我以后就是您的人了,無論您想要做什么。”
“你知道我想要做什么?”
李學武并未抽回自己的手,反而主動握住了她的手。
他沒在意進站減速的火車,車廂里喧鬧的乘客,以及敲響車廂門,提醒他火車進站了的彭曉力,他就這么看著她的眼睛。
周苗苗也在看著他的眼睛,認真地點點頭,說道:“我可以知道,我也可以不知道。”
她嘴角微微翹起,目光自信又頑皮地說道:“您需要我知道的時候,我就知道,您不想我知道的時候,我就不知道。”
“哦——”
李學武挑了挑眉毛,嘴角的笑容更勝,輕輕捏了捏她的小手,問道:“那你說說,我想要做什么呢?”
“這算是接納我的考驗嗎?”
周苗苗雙手抱起李學武的大手,微笑著說道:“您想為人民服務。”
“哈哈哈——”
猜:為什么這件事的發生,周苗苗受益最大,李學武收獲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