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一的節假日,峰城這座濱海城市又熱鬧起來了。
無論是打工人還是學生黨都放假了,沿海的各個景點人滿為患,社交論壇上全都是分享風景和美食的照片,商業街上人潮流動,回蕩著輕快的音樂,男人們勾肩搭背出入洗浴中心或者網吧,女孩子穿著清涼的夏裝在商場里走過。
蘇有珠卻病了。
好在病的不算嚴重,被父母拉著去醫院檢查了一下,得出的結論是普通感冒。
“像這種普通感冒,叫小臨拉著出去跑幾圈就好了,再多喝點熱水。”
蘇叔叔不愧是早年軍旅出身的,思考回路就是又剛又硬。
“一邊兒去,都虛成這樣了還跑圈呢。”
施靜瞪眼:“給珠珠熬個中藥去!誒,珠珠?珠珠?”
蘇叔叔滴咕道:“又生氣了吧?”
施靜埋怨道:“我大姐他們是越來越煩人了,下次不讓他們來了。”
一家人剛剛吃完晚飯,送走了一圈兒來串門的親戚。
主要是老媽娘家的親戚,帶著他們家養的熊孩子,來一頓亂造。
無論顧見臨還是蘇有珠,他們這種重組家庭的親戚關系不可能和和睦睦,因此也從不喜歡跟那些七大姑八大姨來往,更討厭他們家里的小孩。
比如剛才大姨帶著她那個剛考出國外的傻兒子過來,就差把秀優越這兩個字寫到臉上了,三句話不離國外的體制和國際局勢。
話里話外的意思是,顧見臨成績再好,考不出國也沒用。
至于蘇有珠,學習成績差還不務正業,除了長得好看也沒啥了,早點嫁了吧。
這還不算完,大姨家的傻兒子仿佛從來沒見過如此美女,一顆青春期躁動的心立刻就騷動起來了,屢次試圖搭訕,還想加微信。
然而蘇有珠是什么性格,冷著臉就回房間了,能搭理你才有鬼了。
顧見臨則給了一個恰到好處的眼神。
麒麟尊者的凝視。
雖然是一個現代至尊,而且還是幼崽時期,但這一個月的時間犯在他手里的人命已經不知道有多少了,殺氣這種東西真的實打實的鍛煉了出來。
不僅能止小兒夜啼,還能喝退親戚裝杯。
大姨和熊孩子們差點就嚇尿了,很快就匆匆告辭了。
“現在早就不是宗族之間抱團取暖的時代了,大家都是各過各的,哪來的親情?那層徒有其表的血緣關系,一文不值。”顧見臨窩在沙發上,低頭擺弄著平板電腦,屏幕上顯示著深空官網的論文庫。
桌子上有老媽做的炸雞翅,還有冰鎮的可樂。
還是在家的感覺好。
麒麟仙宮的任務結束以后,他就一直家里窩著,放松心情。
順便整理復盤一下最近的收獲。
補習一下超凡知識。
更重要的是,留在家里照顧有珠。
“有道理。”
老媽忿忿不平說道:“你表哥居然還惦記著珠珠,也不照照鏡子看看自己長啥樣,今年過年也不去串門了,咱們就自己在家里過。”
“那感情好,反正今年有小臨在,等有夏回家,也夠熱鬧了。”
蘇叔叔深感贊同:“而且啊,今年天災人禍可不少,咱們最好還是別亂出去走動了。新聞上都報道了,西邊現在出大事了!”
顧見臨抬頭瞥向墻上的液晶電視,新聞上正在報道一則極其罕見的自然災害。
據說我國最西部的帕米爾高原上空降下了流星雨,甚至有火焰在蒼穹之上點燃,巨大的龍卷風暴在肆虐,迄今為止沒有任何現代科技能夠探測起成因,甚至連幾個冒險沖進去的科考隊,也無緣無故的失蹤了。
還有當地的居民聲稱,他們在天上看到了斷裂的石柱。
有人在夢里還能聽到龍吟聲。
“老妖怪。”
顧見臨輕聲呢喃。
他隱約猜到,這可能是因為龍骨被吞噬的原因。
那位古之至尊,一定感應到了,因此震怒不已。
當然了,作為罪魁禍首,他肯定不會因此產生什么負罪感。
如果老妖怪回收了龍骨,那么后果會更恐怖。
“確實,前一陣子市南這邊還有煤氣爆炸呢,真嚇人。”
“別說了,我旁邊那棟辦公樓都被炸塌了。”
“而且最近海上據說還出現了不少非法游輪,這都是要干什么?”
“不管了。小臨帶回來的這鸚鵡有點意思,抽空拉出去熘熘。”
這次回來,家里多了一個精致的鳥籠子。
鸚鵡大帝昂首挺胸站在里面,眼睛瞪得像銅鈴,射出閃電般的精明。
夫妻兩個人都很驚異這玩意,還試圖逗它說話。
只有顧見臨知道,這家伙一開口準沒好事,便提前勒令它閉嘴。
否則明天早上的早餐,那就是胡蘿卜燉鸚鵡了。
“它怎么不說話?看著不太聰明的樣子。”
“可能是沒有開啟靈智吧。”
兩口子滴滴咕咕的,回房間休息去了。
蘇有珠還在她的臥室里,不知道在干什么。
顧見臨回憶起那次漫長的擁抱,以手扶額,嘆了口氣。
終究是感性戰勝了理性,這對他來說真是很少見的事情了。
但他也不知道最后為什么還是沒克制住,去擁抱了那個女孩。
大概是氣氛到了那一步,情難自禁吧。
以后還是要多克制一下。
否則真的就真的要挨揍了。
至少有父母在的時候,有珠對他的態度還是很正常的,不會表現過多的親近。
只不過,一到沒人的時候,就不一樣了。
叮冬。
蘇有珠:“今晚要不要來我房間睡?”
顧見臨看到這條消息,那叫一個驚駭莫名。
這姑娘看似是冰山美少女,但偶爾的色誘和開車,是一點都不含湖。
讓人頭皮發麻。
顧見臨:“瘋了吧?”
蘇有珠:“怕什么?他們倆又不會進我房間。”
顧見臨:“萬一被發現了呢?”
等會,怎么就扯到被發現這一步了,他是絕對不會去的。
蘇有珠:“你不是有不存之鎖么?不會被發現。”
顧見臨:“神話武裝是這么用的?”
蘇有珠:“你要是不來,我就去你房間。”
呵呵,再見。
顧見臨放下平板,穿上衣服和鞋子就準備出門。
惹不起你,還躲不起。
啪的一聲。
蘇有珠窩在被子里,聽到了房門被關上的聲音,朱唇微微翹起。
月光透過窗戶灑在她的臉上,瓷白無暇。
“終于走了。”
她輕輕支起細軟的身子,差點一個不穩又摔在了床上,白皙光潔的額頭上不知何時滲出了細密的汗珠,胸脯劇烈地起伏,呼吸粗重。
那雙清澈靈動的眸子,滿是疲憊和虛弱。
這是陰陽雙生玉佩的副作用要開始了。
少女的胸前系著一個古樸的玉質吊墜,篆刻著詭異古老的紋路,正面漆黑如墨,反面潔白如雪,象征著陰陽兩極,截然對立。
當初老師把這個送給她的時候,就告訴過她這件玉佩的副作用。
一旦分身死亡,對本體的創傷極大。
最重要的是,分身所承受過的痛苦,會以十倍的形式反饋到本體。
“凡是逃避的,必將付出十倍的代價。”
這是最初發現陰陽雙生玉佩的一位學者,所留下的一句話。
這倒不是老顧坑人,因為這件神話武裝的好處非常明顯,只要不遇到赤麟始祖的那種極其特殊的權柄,那么你就等于多了一條命,而命是無價的。
至于痛苦,如果你能承受得住,對你日后的晉升是有非常的好處的。
只不過老師之前也特意提醒過,之前得到過這件神話武裝的人,很少有能撐過分身死亡的副作用的,甚至有人在極致的痛苦折磨里,自盡而亡了。
因此蘇有珠做足了準備,她想瞞過父母還是很容易的。
但絕對瞞不過他。
因此必須想辦法把他給支走。
蘇有珠拉開床頭柜的抽屜,里面放著兩盒秘藥。
游魂秘藥。
石心之墨。
這是她提前準備好的兩種秘藥,前者能夠讓人在接下來處在睡夢狀態里,持續時間有八個小時,而后者則能起到一定的麻痹痛苦的作用。
雖然陰陽雙生玉佩的效果是來自靈魂上的痛苦,無法用這些秘藥規避。
但起碼還能起到一些輔助作用。
接下來,就只能自己熬了。
蘇有珠服下兩種秘藥,然后把自己蒙在了被子里,感受著來自靈魂深處的季動襲來,感覺到意識正在逐漸的沉落,仿佛墜入了噩夢里。
手機還是亮著的,屏幕壁紙是一張照片。
滂沱的大雨里,黑發的少年獨自撐著傘,走過空蕩蕩的街頭。
淺青色短發的少女宛若幽魂般跟在身后,冰雪般精致的容顏罕見的綻放出一抹笑容,在側臉悄悄比了一個耶,拿著手機對著他的背影合了一張影。
這是他們唯一的合照。
那是顧見臨還沒有覺醒的時候拍的,那陣子她就經常化作幽魂,偷偷跟在他的身后,當他有所察覺的時候,再找個地方藏起來,觀察著他的喜怒哀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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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他開心了,她也就開心了。
如果他不開心了,她就在家里精心準備一頓美食等著他。
說來也奇怪,最初她只是想彌補一下對他的虧欠,治愈他的人生。
結果不知道從什么時候開始,忽然就陷進去了。
或許是因為他的眼睛就像是大海一樣深邃空寂,看一眼就讓人著迷。
屏幕的光漸漸熄滅。
蘇有珠放任黑暗在腦海里彌漫,陷入了痛苦的深淵里。
晚上十點半,小區門口的雜貨鋪還亮著燈。
顧見臨心想他們果然在這里,然后徑直走了過去。
“來了?”
景辭擦拭著壁櫥里的古董,頭也不回說道。
而在柜臺后面,槐蔭坐在輪椅上,低頭擺弄著幾枚古樸的銅錢,霜白的眉毛緊皺在一起,眼神前所未有的陰郁,還帶著一絲暴躁。
顧見臨看到老人,一愣:“這是怎么了?”
槐蔭照舊不說話。
景辭搖了搖頭:“沒事,老師前幾天去麒麟仙宮里找人,結果沒找到,鬧了點脾氣。”
顧見臨心想能讓這位都找不到的人,那應該是有點水平的。
“我妹妹的事情,謝謝。”
他遲疑了一秒:“我聽她說,這次是找了一位……九階大天神?”
“嗯,畢竟是你的妹妹,自然要慎重一些,最穩妥的方法就是請一位大天神出手。這事倒是不用太在意,畢竟我們這一脈的面子也是有的,經過非常親切友好的交流以后,那位大天神前輩非常痛快的答應出手。”
景辭一本正經說道:“不過這人情,以后怕是要你自己來還了。”
顧見臨微微頷首:“應該的,有機會我會去登門道謝。”
景辭頗有深意地看了他一眼:“很好。”
不知為何,顧見臨忽然有那么一種不詳的預感。
但他沒想太多,繼續問道:“我想問,第三課什么時候開始?”
這一次,槐蔭都抬起頭,意外看了他一眼。
“嗯?還在惦記著第三課么?”
景辭似笑非笑說道:“這段時間,你應該聽到不少關于老師的傳聞了吧?我還以為你現在應該在想著怎么擺脫老師了呢。畢竟以你現在展示出的天賦,投到其他幾位天災的門下,綽綽有余。而且,你現在恰好到了三階。”
三階,是可以轉職的。
“凡事都有個先來后到,更何況你們對我有恩。”
顧見臨認真說道:“知恩要圖報。”
槐蔭放下了那枚銅錢,似乎心情瞬間變好了。
景辭又問道:“那你也該知道,老師收你為徒,是要你去做事的。”
顧見臨嗯了一聲:“學生幫老師做事,不是很正常么?”
景辭笑了:“那你就不問問是什么事情?你就不怕老師難為你?你就不擔心自己做不到?”
顧見臨僅僅思考了一秒鐘:“我會側寫的,雖然暫時無法準確的畫出你們的人格畫像,但大體的感覺總不會錯。老人家不會讓我為難,至于做不做得到,既然老人家選擇了我,那我就一定能做得到。”
“有意思。”
槐蔭閉上眼睛,輕輕感慨。
景辭贊嘆說道:“夠狂妄,這就該是老師的學生。”
“不過話雖如此,你就不想問問,老師當年究竟做過什么,能讓外界的人對他如此忌憚。甚至連你父親,都覺得老師瘋了。”
他意味深長道:“顧辭安可不希望你成為老師的學生啊。”
顧見臨擺了擺手:“我爸活著的時候都管不了我,更何況他已經死了。我會幫他洗盡冤屈,幫他把他沒做好的事情做好,但我不會在乎他的感受。”
“老人家到底瘋沒瘋,我自己會有自己的判斷。”
他頓了頓:“而且,時機合適的時候,你們會告訴我的。”
景辭挑起眉毛,望向輪椅上的老人。
槐蔭微微頷首。
“很好,那么接下來做好準備,老師要教你禁咒了。”
景辭想了想:“不過在這之前,你應該還有事情要問吧?”
“關于有珠的事情。”
顧見臨嗯了一聲:“陰陽雙生玉佩的副作用,到底是什么?”
他當然不會相信那姑娘的鬼話。
雖然他這個現代至尊,對于超凡知識上算是個文盲水平。
但他可以問啊。
不會就問。
這四個字走到哪里都是至理。
“老師。”
景辭扭頭望向老人。
槐蔭推著輪椅,滑出了雜貨鋪,來到了靜謐的湖邊。
湖邊有魚簍,還架著一根魚竿,魚線微微顫動。
老人隨手一拔魚竿,只見有什么閃爍著銀光的東西被釣了上來了,跌落在地上。
他看都沒看那東西一眼,劃著輪椅回去睡覺了。
景辭走過去,撿起了那個濕漉漉的東西。
那竟然是一對銀白色的,由蠶絲編制而成的手鏈,流轉著瑰麗深邃的光芒。
“共生之鎖,古代最頂級的煉金武器,刻印著七千六百年前的煉金矩陣,靈魂刻印。這是成對的煉金武裝,一主一副,一次性消耗品。如果你戴上主鎖,給你妹妹戴上副鎖,那么本該由她承擔的痛苦,會轉移到你的身上。”
景辭澹澹說道:“陰陽雙生玉佩的副作用,就是會將分身這些年所受到的所有痛苦,以十倍的形式反饋到本體,一般人撐不下去的。”
顧見臨下意識望向小區里的那扇黑暗窗戶。
“老師目前就只有這一種解決辦法。”
景辭說道:“用不用,看你自己。你的承受能力,未必就比她強多少,而且如果她靠著自己挨過去了,倒是也有一些好處。”
顧見臨心想好處這種事情,他作為一位古之至尊,自然是可以幫她搞的。
不用非得這么折磨。
至于自己能否承受的問題,他想都沒想過。
“不過,有一個問題。”
他的神情忽然變得詭異起來。
景辭挑眉:“怎么了?”
顧見臨百思不得其解:“這個煉金武裝,為什么會在湖里?”
面對這個問題,景辭都被干沉默了。
“有一說一,我也不知道。”
他幽幽說道:“這個問題我曾經花大價錢請了一位九階的卦師來占卜過,最后還是沒有得出答桉。老師這個人吧,除了魚什么都釣上來過,去年我陪他在貝加爾湖釣魚,甚至還釣上來一頭古神種……”
顧見臨目瞪口呆。
“這可能是個玄學。”
景辭沉吟說道:“以后你會習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