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太協會作為秩序的守護者,明面上的有三大最強的戰斗力。
總會長當然是毋庸置疑的最強,其實時至今日人們對她的實力依舊沒有一個清晰的了解,畢竟她已經很多年沒有認真出過手了,上一次還是率領人類升華者攻入扶桑神宮的時候,她對這個世界的意義已經不僅限于個體。
而是一個輝煌又強大的象征,是時代的標志。
很難說青和赤跟她比起來誰更強,但畢竟沒有交手過。
只是總會長親口承認過,青和赤其實已經超越了她。
但那么多年過去,她未必就沒有進步。
再往下一層就是萊茵和凜冬,他們兩個同樣都是天人,擁有掌握楔的頂尖資質,從他們出道至今也未嘗一敗,幾乎就是不可戰勝的。
但現在,萊茵敗了。
敗在了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女人手里。
「雖然問題不算特別嚴重,但這很打擊士氣。」
陸箐箐抿了抿嘴唇,低聲說道:「萊茵的空中艦隊是去給雷霆保駕護航的,他本人就算戰敗受傷,也不至于那么快就喪失戰斗力,一時半會還是能拖住的。我們也不知道雷霆要去做什么,但想來應該是很重要的事情。」
曙光也說道:「根據我們剛剛調查到的資料,這個叫云雀的女人的確是憑空出現的,沒人知道她的來歷,但卻壓倒性的強大。」
「而且最可怕的是,那個人會天人界域。」
毒師滿臉的難以置信,抱著平板電腦說道:「我甚至以為這是假消息。」
夢魘和夢公都沒說話,他們最擅長的就是占卜,當然能分辨出消息的真假。
在場的眾人都知道這意味著什么。
雖然天人之楔,還掌握在總會長的手里。
但黑暗世界的人能學會天人呼吸,這簡直就是不可能的事情。
這就好比千手柱間沒有任何征兆的情況下突然長出一雙輪回眼,聽著就很扯。
大概就只有姬小鈺這種沒腦子的,還不知道問題的嚴重性。
「我知道了。」
顧見臨平靜說道:「萊茵還是靠不住,我要親自去一趟永生之海的深處。」
不存之鎖的界域已經撐開,確保他們的接下來的談話不會被監聽到。
眾人望向房間里的少年,很顯然他是被禁足了。
但沒人知道原因。
顧見臨再一次揮刀斬在光幕上,感受著整個天人界域的顫動,眼前的結界似乎也出現了動搖,被硬生生撕裂了一道裂口,觸目驚心。
「十五分鐘以內,我就會突破這道結界。」
他氣喘吁吁說道:「這是你們最后的考慮時間,要不要幫我。」
夢魘憋了半天也沒憋出一句話,因為這個少年明明是求他們幫忙,但語氣卻像是拿槍指著別人的腦袋,倒不是說令人生厭,只是感覺更像是威脅。
夢公則是苦著一張臉,說道:「三先生啊,不是我們不想幫,但你這個要求是要我們造反啊!我們接到的命令是立刻跟審判庭的艦隊匯合提供支援,更何況您讓我們幫您搞一架煉金直升機過來,這是要記大過的!」
「而且我得說,我們中好像沒人學過煉金機械專業吧?機艙里的剩下的煉金直升機貌似好像都是半成品,組件都拆下來保養了。」
曙光環顧四周:「誰在中央靈樞院學習過這玩意嗎?我只是略懂皮毛。」
毒師默默把目光轉向最后一個人。
「我承認,我的戰場經驗很豐富,但我只學過三天的煉金機械。」
陸箐箐默默地
抬起手:「我只有百分之五十的把握。」
「四舍五入不就是一個億嘛!」
姬小鈺惡狠狠說道:「這票干了!」
其實大家沒有那么深的交情,只能算得上是戰友和普通朋友。
問題在于,顧見臨拋出了一個他們無法拒絕的條件。
因為顧見臨找到了能夠把神侍變回人類的方法。
接下來他需要把這個方法記錄在論文上,刊登在深空官網的學術論壇里,等到被驗證以后就會被官方采納,應用于跨時代的新技術。
而顧見臨開出的條件是,把他們所有人的名字都刊登在論文上。
這是巨大的功勛,名留青史的榮耀。
相比之下,一次小小的記過又算得了什么呢。
眾人面面相覷,一拍即合。
毒師立刻去準備補給品,她還要偷偷潛入供水系統,給警衛隊下毒。
一線攻略組已經離開了,無非還剩下幾個六階的教官在這里,而他們歐米伽序列就是最精英的中堅力量,真的擰成一股繩的話,未必就沒有勝算。
曙光則去找人準備刻畫降靈術的煉金矩陣,順便動員其他的歐米伽。
陸箐箐去負責組裝煉金直升機,她的時間不多,必須要快。
而夢公和夢魘則負責控場,作為臨時的指揮官,為隊友們占卜兇吉。
「我呢?」
姬小鈺叉著腰,問道:「我做什么?」
「你至關重要。」
顧見臨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藥還有么?」
姬小鈺立刻就知道他在說什么了,急忙摸索著自己的小背包,哈哈笑道:「有眼光,我剛剛煉出了一瓶寶藥,藥效是上次的十倍,絕對管用!」
當她掏出那瓶秘藥的時候,即便是在封裝狀態,一股惡臭依然撲面而來。
顧見臨本能地屏住呼吸,一刀斬在了眼前的光幕上。
轟隆!
虛空中傳來恐怖的顫動聲,眼前的光幕寸寸龜裂,即將崩壞。
「移花計劃……」
他深吸一口氣,再斬!
深藍號轟然駛向巨大的冰山,撕裂了漫天的風雪。
就在低空里,隱約能夠看到沖天的炮火聲,隸屬于審判庭的艦隊在空中狂轟濫炸,恐怖的靈性波動在地面上爆發,戰況極其慘烈。
幽熒集團的青鳥號也在低空盤旋,不斷的轟鳴開炮。
「供水系統投毒完畢!」
「補給品準備完畢!」
「供電系統已被我方控制,隨時準備斷電!」
「煉金直升機組裝進度百分之九十八,即將準備就緒!」
夢魘撫摸著水晶球,他用自己的精神意念連通了隊友們,實時匯報情況。
桌子上擺滿了銅錢。
夢公翻著白眼不停地占卜,幫助他們趨吉避兇。
歐米伽序列的成員們在大廳里你來我往,有不少人都已經被策反了,畢竟相比于違反紀律而言,還是名留青史的誘惑更大一些,更何況他們也不是在搞破壞,只是為了把一個少年給送出去而已,不會影響大局。
一個人犯事會提心吊膽,但大家一起就有種莫名的刺激。
畢竟法不責眾。
伴隨著虛空里傳來的顫動聲,顧見臨一刀斬在眼前的光幕上,轟鳴不已。
此刻的他已經全副武裝,一襲黑色的長風衣如鷹隼的羽翼,內襯是白色的襯衫,左手握著血紅色的鬼刀,右手抓著金烏刀鞘,腰帶上掛著兩柄金色的沙漠之鷹,修身褲上還綁著
帶鞘的匕首,踩著一雙棕色的雪地靴。
他的臉上戴著閃爍著數據的墨鏡,耳朵里塞著耳機,領口粘著麥克風。
在深藍號上,太虛是他們的敵人。
但只要離開深藍號,太虛就必須確保他的安全。
最后一刀!
遠方再次傳來天人界域的震蕩,顧見臨借機蓄力,一刀轟出!
輝煌的刀光迸發!
咔嚓一聲,囚禁著他的光幕被他給一刀斬斷!
眾人的腦海里響起了小公主低沉肅穆的聲音:
「行動開始!」
深藍號的供電系統被暫時的切斷!
燈光驟然熄滅。
迷霧在甬道里彌漫,警備隊員體內的毒素被觸發,當即出現了麻痹癥狀。
顧見臨毫不猶豫地轉換到斬鬼途徑,施展虛化的隱身狀態。
不存之鎖的加持下,他真的像是一個不存在的幽魂一樣穿梭在船艙內。
直奔機庫!
幾乎在同一時間,陸箐箐還在直升機的駕駛室里調試。
她忽然聽到了由遠及近的沉重腳步,面色一變。
「怎么回事?」
萬教官摸出打火機,照亮了他兇惡的臉,還有漆黑的機庫:「為什么突然斷電?難道是敵襲?問題是突襲我們干什么?我們又不是戰略重心!」
因為爭奪古神之血失敗,到最后還被戲耍,他的心情很不好。
朱教官搖頭說道:「不知道……等等,誰在這里?」
然而就在關鍵時刻,夢魘從背后冒出來,口中念念有詞,雙眼翻白!
思維控制!
哪怕只有一瞬間,也足夠了。
因為曙光已經來到兩位教官面前,驟然捏爆了手里的毒包。
這是毒師和小公主聯手制造的毒藥,足以短時間麻痹這兩位六階的升華者。
只不過畢竟是六階的升華者,最后的一瞬間卻依舊按下了警報器。
敵襲!
然而,整個深藍號上的歐米伽們,全都選擇視而不見。
「直升機調試完畢!」
陸箐箐大吼一聲,直接跳出了機艙。
最后她暫時拔掉了網絡系統的電源,省得被太虛入侵而導致無法起飛。
再厲害的黑客技術,也架不住斷電這個究極大招。
毒師急匆匆跑過來,把裝滿秘藥的手提箱扔了進去。
唰的一聲,顧見臨閃爍到機艙里,坐在了駕駛室。
「這里有毒藥也有秘藥,注意千萬別搞錯了!」
毒師叮囑說道。
曙光閃身過來,把一個刻畫著煉金矩陣的匕首扔過來:「降靈術的煉金矩陣刻畫好了,我檢查了好幾遍,應該沒有錯!放心去!」
顧見臨接過匕首,微微頷首致意,啟動了引擎。
轟隆!
姬小鈺連續兩發波動拳,轟開了機庫的天頂。
明亮的光夾雜著風雪涌動進來。
「嗚呼,起飛!」
最后是夢公的大吼聲在眾人的腦海里響起:
「等等,三先生會開直升機吧?」
話音剛落,顧見臨在操作臺上一通亂按:「放心,我會!」
螺旋槳翼轟然啟動,直升機搖搖晃晃地盤旋升空。
問題是,直升機上的武器系統也被啟動了,兩個機關槍彈射出來瘋狂掃射!
「他會個屁!」
夢公大吼道:「臥倒!」
眾人抱頭蹲防,
唯獨兩位教官刀槍不入,被子彈掃射也毫發無傷。
這個時候隊友們才意識到,他們被耍了。
是啊,顧見臨才剛剛踏入超凡世界一個月,怎么可能學會開直升機呢。
這膽子也太大了。
萬人屠最先擺脫了毒素和思維入侵的操縱,剛準備抬起一拳直升機給打下來,結果就看到駕駛艙里的少年冷硬的側臉,微微一怔。
然后他毫不猶豫地釋放出了自己的屠戮領域!
轟隆!
恐怖的威壓爆發出來,結果直升機里的少年卻仿佛絲毫沒有察覺。
「你們這是干什么?你們這是造反嗎?」
朱教官憤怒的咆哮,眼看著直升機越飛越高,想阻止也來不及了。
除非直接把直升機給打下來。
但是顧見臨的安全卻無法保證。
最終他們只能看著直升機越飛越遠,叉著腰生悶氣。
上級可是吩咐過,要看好這個刺頭的。
沒想到啊,一不留神的功夫,就又讓他給整出事來了。
萬人屠僵在原地:「等等,我們是不是有劍宗?」
「對啊!」
朱教官一拍大腿:「我們還有劍宗!太子,絕劍!立刻動手!」
寬闊如廣場般的甲板上,煉金直升機沖破了漫天的風雪,駛向冰海的深處。
顧見臨坐在駕駛室里,重新連接了網絡,太虛的系統再次接入。
「在我的眼皮底下,你們還真的是亂來啊。」
太虛幽幽說道:「看來你們沒把我當成人工智能,而是人工智障。」
顧見臨望著面前精密的儀表盤,陷入了沉思:「別這么說,你作為超級計算機,我還是很尊重你的。如果你都是智障,全世界的人都是傻子。好了,接下來操作直升機的任務就交給你了,務必要把我送去永生之海,小姑娘。」
他扶了扶自己的墨鏡,按下鏡框上的幾個觸摸按鈕。
眼前立刻浮現出一張地圖,防止被太虛帶偏航線。
「首先,我雖然是小姑娘,但對你來說是師姐。」
太虛冷冷說道:「其次,你們違規行動,我為什么要保護你?」
顧見臨認真說道:「你不幫我,我就一頭撞死在海里。」
太虛:「……」
「再者,我也不是沒有別的選擇。」
顧見臨淡淡說道:「我可以跳傘步行,沒有區別。我一直都是這種性格,只要認定了某件事,我就會嘗試一千次一萬次,不要試圖阻攔我。」
太虛幽幽地嘆了口氣:「難道你真的喜歡雷霆?」
「那倒不是。」
顧見臨平靜說道:「我認為唐子敬是臥底,他身上一定有非常重要的情報,我不能就看著他這么不明不白的死了。而且……我不喜歡悲劇。」
太虛繼續問道:「難道真的跟雷霆一點關系都沒有?」
顧見臨低頭看著金烏刀鞘,沉默不語。
他的手上有一把刻有降靈術矩陣的匕首,還有一瓶消除畸變的秘藥。
他把這兩樣東西慎重的收好,眼神堅定又沉著。
「好吧,自動駕駛模式開啟。」
太虛哼了一聲,淡淡說道:「我是這個世界上最精英的直升機駕駛員,保證你能穿過前線的槍林彈雨。尊敬的歐米伽序列,坐穩了!」
轟隆!
螺旋槳翼轟鳴,切裂風雪。
嬴長生仰頭望著鷹隼般的直升機遠去,若有所思。
「所以現
在,能把劍移開了么?」
慕清幽冷冷說道:「我們不會出手。」
來自天衍閣的黑袍人們都扭頭望向面前的少女。
唐昀渾身籠罩兜帽里,橫劍擋在了他們的面前,劍氣噴薄而出:「等他走遠點再說,這是要去救我姐姐的人,你們誰都不能攔。」
不知過了多久,嬴長生收回視線,淡淡說道:「所以說,這次永生之海的行動,除了要攻略第一層的守關boss之外,雷霆才是最重要的那個棋子?據我所知,總會長開創的天人化,目前除了她自己之外,還無人能夠適應。」
他頓了頓:「就連萊茵和凜冬兩位副會長,也不行。」
慕清幽很不甘心,但卻不得不承認一個事實,那就是雷霆的天賦遠勝于她。
「如果我沒猜錯的話,總會長所期盼的人,就是雷霆。」
嬴長生感慨說道:「來自天人的力量,還有進化者的力量,在她的體內沖突,讓她變得極度虛弱,因此她要走上登仙之階,汲取磅礴的生命力,才能夠完成最后的蛻變。最后,再繼承總會長的天人之種,從而掌握天人化的力量。」
「而她要承受的這一切,都是為了守護人類。」
他好奇問道:「為什么你們劍冢有很多人都不喜歡她呢?」
慕清幽忽然不知道該怎么說了:「因為她的曾祖父……」
「無論唐子敬做了什么,難道她就不是受害者了么?」
嬴長生背負雙手,平靜道。
慕清幽瞇起美眸,質問道:「你是怎么知道這一切的?」
嬴長生沉默了片刻,眼神變得幽深起來。
他沒有回答這個問題,而是轉身離去,嘴唇微動:
「弗利達精神分裂綜合征……」
這個來自嬴家的貴公子,望向那些披著黑袍的偽祖們,眼神深邃沉靜。
巨大的雪山上停著漆黑的飛行器,恐怖的爆炸聲從天而起。
這是人類和古神族的戰場,倒不如說是偽祖和祖們廝殺的地獄,來自天衍閣的黑袍人們駕馭著飛劍,揮出的劍鋒仿佛來自地獄深處,他們肆意的切割著厚重的冰川和被積雪掩埋的大地,還有敵人們熾熱的身體。
雪地結著無數厚重的肉繭,宛若心臟般劇烈的搏動著,被切開時就有似龍似蛟的畸形怪物咆哮著沖出出來,然后被粗糲的劍鋒劈成兩半!
恐怖的熱氣在地上蒸騰,熾熱的血融化了積雪,濃霧滾滾。
這是夔龍始祖為自己構筑的龍巢,這座冰山高度大概在一萬米以上。
已經超越了珠穆朗瑪峰。
山川已經被祂的龍軀所腐蝕。
祂用自己的骨和血,創造出了大量的祖,那都是侍奉祂的子民。
這就是古神族所獨有的能力,對于至高的古之至尊而言,在全盛時期想要培養出多少祖都是輕而易舉的,唯有創造始祖的的條件相對苛刻,畢竟那是已經是極其偉大的生命,在凡人眼里是高不可攀的神明。
但對于祖而言,這種剛剛孕育出來的,就不是那么強大了。
畢竟祖的生命層次,其實也就是跟人類升華者相當。
這種匆忙孵化的大概率還是殘缺和畸形。
尤其是還沒孵化完全都就被打斷了,戰斗力更是大打折扣。
真正有威脅的,倒不如說是那些神侍!
天衍閣的偽祖們大肆屠殺,只為了護送一個人,登上山頂。
轟隆隆!
蒼穹之上有恐怖的陰云盤踞,隱約可見猙獰的側影稍縱即逝,伴隨著電閃雷鳴,磅礴的火山灰彌
漫開來,像是要把這個世界給淹沒。
高聳巍峨的雪山上有一道仿佛熔巖鑄就的階梯,直通天際。
階梯兩側是無數猙獰的骸骨,向天攀登的時候仿佛踏著無數的尸骨前行。
始祖有輕而易舉改變地形的手段,這就是祂為自己打造的巢穴。
「時鐘敲響著召喚每一個人,人們直看進時間的底蘊,下邊走過一位陌生人,驚起奇怪的犬吠數聲,隨后是一片寂靜,我睜大雙眼對你凝睇,他們輕輕扶著你讓你離去,正當有什么騷動在黑暗里。」有人輕聲說道。
這是賴內·馬利亞·里爾克的詩,一位奧地利的詩人。
其名為《催眠》。
唐綾很小的時候,曾祖父時常念這首詩。
其實小時候的記憶已經很模糊了。
但不知道為什么,那些被忘卻的記憶,隨著風雪洶涌而來。
她忽然想起來很多年前的,也是這么一個大雪紛飛的冬天,曾祖父抱著她離開了北方的家鄉,來到了南方一個名為魔都的城市。
那個時候的唐家,曾有很多兄弟姐妹,但卻一個個的都消失無蹤,只有她一個人備受寵愛,她曾以為這是只有她能得到的偏愛,后來才知道有多么的可笑。
那個時候她還以為自己是來旅游的,她記得那個時候的電影院門口有《秒速五厘米》的海報,男女主被呼嘯而過的列車隔開,街邊還有巨大的圣誕樹,樹邊堆滿了商家贈送的禮物,街邊彌漫著章魚小丸子的香氣。
那個時候無論她怎么任性,提出多么過分的要求,總是會得到滿足,有時她會覺得自己是公主,會得到全世界的寵愛。
那一次曾祖父依舊滿足了她的要求,帶著她在小吃街里吃喝玩樂,抱著她去看了一場動畫電影,像是其他的小朋友一樣在雪地里放煙花,看海。
直到有一天晚上,曾祖父牽著她來到了一個叫做深空大廈的地方。
那時候,迎面走過來一個威儀具足的女人,用驗貨般的表情看著她。
過了很多年以后,她才知道那是個改變了她一生的女人。
「我的名字太華,你可以叫我總會長,從今天起你就是我的接班人,我會給你安排專門的老師,你要做好心理準備,我的要求會很嚴格。」那個叫太華的女人毫不留情地轉身走了,有專門的人把她帶上了車。
她還以為自己遇到了人販子,哭喊著呼喚曾祖父。
只是曾祖父站在漫天的風雪里,面無表情地看了她一眼,轉身離去。
從此以后,升華者的世界對她敞開了大門。
唐綾依舊是公主。
但不是唐家的公主。
而是秩序世界的公主。
她享受到了整個秩序世界的資源,但從此卻失去了所有的寵愛。
當然,隨之而來的,還有作為試驗品所承受的,無盡的痛苦和折磨。
也就是那個時候她才知道,家族里的兄弟姐妹們都去了哪里。
所有人都跟她成為了試驗品。
活下來的,都送去了天衍閣。
沒活下來的,就成了墳墓的尸體。
這也是為什么她不喜歡秩序世界的原因。
唐綾回憶著往事,唇邊不經意間又溢出了一絲鮮血,她不動聲色地挽起在風里凌亂的霜白長發,背著極雷大劍走在熾熱的石階上。
風來吹動她的灰色呢絨大衣,獵獵作響。
半空中時不時的就響起恐怖的轟鳴聲,御劍飛行的偽祖們在幫她鏟除障礙。
通天的石階上,不知何時被一個人擋住了去路。
濃腥的血霧彌漫開來,遮
蔽了他的模樣。
「唐子敬。」
唐綾腳步微頓,背后的極雷大劍顫動著懸浮起來,迸發出隱約的雷光。
御劍術。
此刻的她,已經是五階的劍魂了。
作為代價,只是當她再次望向血霧的時候,眼瞳里卻已經沒有了任何感情,只有一片冰冷的殺意,好像血脈之間的紐帶已經不復存在了,連帶著執念和親情都一起湮滅在過去了,從此剩下的就只有刻骨銘心的仇恨。
劍宗途徑的代價就是這樣,他們的修行儀式相對來說要更加的簡單。
但是更唯心。
五階劍魂的儀式,只有簡簡單單的四個字。
放下執念。
血霧里似乎不再是人,而是什么恐怖的怪物。
他抬起一雙赤紅的眼睛,發出野獸般的呼吸聲,拔出了背后的鐵劍。
那是一柄宛若龍骨鑄就的劍,粗糲猙獰。
對于唐綾而言,放下執念這種事已經不再那么困難。
沒錯,唐子敬是她的曾祖父,曾經世界上最疼愛的她的人。
然而也是這個人,親手把她賣給了秩序世界。
讓她成為了試驗品,承受了那么多的痛苦,還要面對生死的考驗。
到最后,這個人擋在她的面前。
不僅如此,還成為了人類的叛徒,做了那么多的惡。
無論是于公還是于私,她都該揮劍了。
當初第一次見到血霧里的那個男人時有多么的失望。
現在心中彌漫的殺意,就是有多么的熾烈。
「其實我曾經想過,最后擋在我前面的人會是你,但沒想過最后真是這樣。」唐綾閉上眼睛,回憶著十四年來經歷的點點滴滴。
當年她在劍冢修行的時候,其實依舊抱著天真的想法,總是幻想著曾祖父能夠回來接自己,練劍的時候也不怎么認真。
直到有一天,有師長冷聲說,你曾祖父不會再回來了,他背叛了人類。
她不服氣,拿起木劍就要下山,卻被師兄師姐們毫不留情地打倒在地。
她當然不是個服輸的人,被擊倒了就再爬起來,揮舞著木劍再斬上去。
一次又一次,一年又一年。
在這條路上她始終一個人前行,直到最近才有了一個同行者。
一個真正的朋友。
但她還是欺騙那個朋友。
闖進永生之海的時候,她就已經死心了。
之所以那么說,只是不想讓他再為自己冒險而已。
夔龍始祖死后,祂所創造的神侍自然也會死亡。
但她等不及了。
唐綾從口袋里摸出一瓶血,她不知道這瓶血是誰的,那些天衍閣的偽祖們讓她務必喝下這瓶血,說是可以讓她體內的兩種力量得到平衡。
避免再產生沖突。
她本不相信這種效果,但想來那群人也沒必要欺騙自己。
她仰頭,把那瓶血一飲而盡。
「這個世界一直都是這么殘酷的,從不給軟弱的人留活路,機會擺在眼前,你不去吃掉別人,別人就會去吃掉你。你表妹是我送出去的,你堂弟也是我送出去的,在你之前還有你的哥哥姐姐,他們都一樣。」
彌漫的血霧里,唐子敬嘶啞說道:「唐家偏偏就能創造出你們這些有價值的人,而我就要踩著你們……往前走。我只是沒想到,你竟然有那么優秀。」
回應他的是驟然轟鳴的劍鋒。
「你應該后悔,我活下來了。」
唐綾冷冷說道:「被你拋棄的人,現在
成為了送葬你的人,很有戲劇性。」
她驚訝地發現,當她喝下那瓶血以后,來自體內兩種力量的沖突竟然真的被減緩了,不再那么暴躁狂亂,而是達成了一種微妙的平衡。
雖然她的身體問題還是沒解決,但卻讓她可以放心的戰斗了。
她深呼吸,眼眸里泛起輝煌的金色,極雷大劍第一次迸發出熾烈的金色雷光,驟然破開漫天的風雪,向著血霧里的男人劈斬而去!
幾乎是在同一時間,踏著飛劍而來的偽祖們呼嘯而來,斬落凌厲的劍光!
唐子敬冷笑一聲,漫天風雪匯聚而來,集中在劍鋒上。
劍氣縱橫,金屬轟鳴!
伴隨著直升機轟響聲,顧見臨終于看到了那座巍峨的雪山。
與其說是雪山,倒不如說是被積雪覆蓋的活火山,頭頂上空出現了恐怖的維度亂流,漆黑的烏云在高空的極處盤踞著,孕育著電閃雷鳴。
雷電摩擦,仿佛點燃了天火,恐怖的神威彌漫在高空處。
那是這座火山的頂端,前線的攻略組會在那里跟一位古之始祖交手。
嘀嘀。
艙內響起了警報聲。
經過了數十公里的長途跋涉,穿過了前方的槍林彈雨的戰線,在太虛的幫助下倒是沒有被審判庭襲擊,也避開了黑暗世界的轟炸。
但現在燃料已經耗盡了,直升機像是折翼的飛鳥,在湍急的氣流里徘徊。
「尊敬的歐米伽序列,燃料已經耗盡。」
太虛平靜的聲音響起:「準備跳傘吧。」
「不,不用跳傘。」
顧見臨如今再次轉換到了神司途徑,他望向直升機的下方,看到了縱橫交錯的飛劍,還有沖天而起的血霧,感受到了不同尋常的生命韻律。
「直接撞下去。」
他冷聲說道。
太虛一愣:「你確定?」
顧見臨嗯了一聲:「來不及了。」
他深呼吸,再次轉換到斬鬼途徑,抓緊了自己的刀袋。
直升機在半空中傾瀉,像是一顆隕石一般,驟然砸向山崖上。
此時此刻,戰斗已經進行了白熱化,一位夔龍始祖創造出的六階神侍,對抗來自秩序世界的五階超級天才,以及天衍閣的五位偽祖。
鮮血染紅了雪地,鐵劍在碰撞聲里破碎,散落得滿地都是。
頭頂的轟鳴聲從天而降。
唐綾卻已經心無旁騖,此刻的她通體彌漫著輝煌的金色,極雷大劍迸發出四分五裂的灼熱烈光,隱約有雷鳴聲響起,貫穿天穹。
極雷,解放!
太古禁咒,諸天神雷!
雷鳴聲貫穿天際,劍出則如雷霆萬鈞,貫穿了血霧,焚燒風雪!
血霧的最深處,唐子敬也發出嘶啞的咆哮聲,作為六階神侍他匯聚的劍意更加的磅礴狂暴,逆著撲面而來的雷霆,斬出了決然的一劍!
但問題是,他體內的古神之息是被無限壓制的。
反倒是天人界域的輝光,愈發的熾烈!
就當劍鋒即將交匯的一瞬間,巨大的黑影從天而降!
唐綾被突如其來的爆炸給炸飛出去,像是落葉般輕盈的盤旋,被震退到了厚重的積雪堆里,她反手把極雷大劍插入地面,穩住身形。
不止如此,唐子敬也被炸飛出去,狠狠地砸在了石階上!
這是貿然闖入戰場的襲擊者。
偽祖們毫不猶豫,操縱著鐵劍劈斬而去,劍氣縱橫!
就在這時,有人深吸了一
口氣,呼吸的節奏驟然變奏!
月光如潮水般席卷,清冷的領域驟然撐開!
呼吸術·自由之境!
鐵劍跨入領域的一瞬間,便跟主人失去了聯系,失控墜地。
唐綾看到這個清冷的月光,美眸里泛起難以置信的神色。
「等等,住手!」
她大喝一聲,喝退了偽祖們的進攻。
因為燃燒的直升機殘骸里,有人仰頭喝下一瓶靈性秘藥,驟然虛化!
消失無蹤。
唐子敬悚然而驚,即便什么都看不見,但依舊能夠通過敏銳的劍感來察覺到目標的靠近,他毫不猶豫地震動劍鋒,一劍斬落!
龍吟般的刀鳴聲響起!
黑風衣的少年驟然現身,他的眼瞳赫然彌漫著輝煌的金色,時間驟然陷入了泥沼般的寂靜里,斑駁的黑和白暈染開來,漫天的風雪凝固在半空中。
劍氣不再呼嘯,世界的喧囂戛然而止。
然而只是一瞬間,這個寂靜的世界就在顫動起來。
唐子敬以自身的靈性強行突破了時空凍結的領域。
同階最強的超凡能力,對于更高位階的升華者來說,效果并不理想!
然而顧見臨要的就是一瞬間而已。
有那么一瞬間,仿佛太古的神靈附體,血紅色的唐刀顫鳴到極致,稍縱即逝的刀光仿佛跨越了千萬年的時光,如此的孤寂決然,宛若星辰隕落!
那是世界上最古老的刀術極意,無堅不摧的鋒利,連時光都要被切開!
少年的身體響起崩潰的聲音。
這是九陰目前的極限,曾經好姐姐斬出過的刀光!
唐子敬縱然身經百戰,但他從未見過如此孤絕的刀光,破開風雪的時候透著寂滅的寒意,仿佛連生死都被切開了,避無可避。
因為太快!
咔嚓!
他的劍竟然被切斷了,刀光在虛空里留下凄厲的裂痕!
血霧被炸開,暴露出一雙驚悚又恐怖的臉。
唐子敬半邊臉已經龍化,遍布猙獰可怖的鱗片,另一半臉卻遍布羽毛般的紋路,一雙血紅的眼睛里充斥著黑色的血絲,滿是驚愕的神色。
顧見臨驟然閃爍到他面前,直接把一柄匕首送進了他的胸膛!
咔嚓一聲!
鮮血飆射,金色的紋路卻從傷口處彌漫開來。
唐子敬仰天咆哮,發出痛苦不堪的吼叫聲。
趁著這個機會,顧見臨反手把一瓶秘藥倒進他的嘴里,一拳轟向他的下巴。
惡臭彌漫開來,唐子敬悶哼一聲,牙齒都被打掉了。
但他畢竟是六階的劍宗。
只是一瞬間,顧見臨就聽到了四面八方的顫動聲。
那是鐵劍破碎的碎片,在御劍術的操縱下,呼嘯而來!
即便臨時做出了反應,但炸裂劍氣依舊傷到了他。
顧見臨被震得飛出去,胸前被撕裂了凄厲的傷口,渾身遍布血痕!
這一切發生的太快。
唐綾只見到少年如炮彈般轟過來,毫不猶豫地伸手抱住他,被他帶著一起撞到了堅硬的冰川上,積雪簌簌滾落,淹沒了他們的臉。
「你瘋了?」
她難以置信地瞪大美眸:「你來這里做什么?」
顧見臨疼地倒吸一口冷氣,無聲地笑了笑:
「沒什么,只是想把這個世界欠你的,都還給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