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的佛寺里燃燒著燭火,黃金和白銀宛若凋塑般盤坐在蒲團上,面無表情的臉在燭光的映襯下是如此的法度森嚴,他們的嗓音也如誦讀佛經般縹緲,既像是古鐘的轟鳴,又像莊嚴肅穆的梵唱,透著一股詭異的魔性。
秩序世界的年輕人也盤膝坐在寺院里,石塔上的燭光映出他們的影子。
就像是虔誠的信徒。
寂靜里,黃金和白銀低聲念誦著一個古老的詞匯!
顧見臨隱約聽出來了。
那是藏語。
其意為,岡仁波齊!
“岡仁波齊!岡仁波齊!岡仁波齊!”
黃金和白銀異口同聲,講述了一個古老的隱秘。
相傳在升華者的歷史里,一直流傳著世界中心的傳說,那就是岡仁波齊。
岡仁波齊是一座神秘的仙山,坐落在我國西部ALD區PL縣北部巴嘎鄉境內,屬于岡底斯山的主峰和最高峰,傳說中它是一切東方古老宗教真正的圣地,它連接著天和地,蘊藏著宇宙的終極奧秘,是佛之須彌,道之昆侖。
上古傳說中的古昆侖,極有可能就是此地。
看似只有六千七百一十四米的高度,但那只是在人類的觀測下。
實際上攀登起來,岡仁波齊峰仿佛無窮無盡。
作為三皇五帝之首,后世尊為天皇和燧皇的燧人氏,曾攀登到此山的山頂,在此建立了巍峨的靈臺,觀察星象和日月的軌跡,定下萬世之法。
岡仁波齊是世界的中心,傳說中圍繞這座神山行走一圈就可以洗盡畢生的罪孽,轉十圈可在無盡的輪回地獄里免受苦難,轉一百零八圈即可得道成佛。
在升華者的世界里,無論是仙或佛,亦或是大道終點,指向的都是進化!
這個隱秘流傳了千萬年,卻始終無人能夠破解其秘密。
唯有東方最古老的傳承者,才能夠洞悉其奧秘。
那就是從古老的三皇五帝傳承下來的,如今被命名為秩序的一脈。
他們絕大多數人,甚至只存在于神話傳說里。
燧人,伏羲,神農。
黃帝,顓頊,帝嚳,堯,舜,禹。
商湯,姬發,嬴政,劉邦等等。
再到后世的太清,太華。
每一個名字都震古爍今,光耀人類的文明史。
上古時代的君主們共同守護著一個秘密,那就是世界的中心,岡仁波齊。
而在古神族的文字里,岡仁波齊有著另一個名字。
燭照。
傳說中在人類尚未誕生的時代,岡仁波齊就已經存在了無盡的歲月,它曾經孕育出一尊黃金古樹,是世界上最接近太陽的地方,曾有神明在這座山峰的峰頂自我瓦解,將自己的骨和血賜予世界,締造出了生命。
燭照神樹屹立在世界之巔,古神族都無法靠近。
后來因為一場神秘的變故,那尊名為燭照的神樹消失在了現實世界。
古老的神山也就此沉寂。
但它隱藏的秘密,卻流傳在秩序的守護者之間。
每一任的秩序守護者,窮其一生都在追尋著岡仁波齊的秘密,他們圍繞著山峰行走一百零八圈,就可以進入它所在的真正維度,沿著無盡的山路向上攀登,仿佛在追朔著整個宇宙的歷史,感受著浩瀚的遠古神秘。
一代代人攀登神山。
一代代人傳承秘密。
最古老的君主們在攀登這座神山的過程里,找到了神秘的天人之楔。
后世的皇帝們通過天人之楔,領悟了燭照律法。
他們自稱為天人。
那是對抗古神族的,最強大的武器。
直到有一任秩序的守護者,他苦心鉆研歷代先賢們的手記,手握天人之楔攀登神山,憑借從燭照律法里尋找到的規律,終于來到無人觸及的山頂。
真正的山頂,世界的最高處。
它還有一個名字。
世界的軸心。
在世界的軸心里,那任守護者接觸到了宇宙里最初誕生的文明遺跡,見證了古神族最古老的文明成果,他洞悉了無窮無盡的奧秘,預知了世界末日的降臨。
他也在那座遺跡里,找到了應對末日的方法。
當然也是終結人類和古神族戰爭史的方法。
——掌控燭照神樹。
那個人的名字叫做,太清!
顧見臨隱約明白了什么,當初的太清和太華起家于一座佛寺,借此接觸到了燭照律法的蛛絲馬跡,恰逢明朝天啟年間的大爆炸,升華者的世界陷入了動蕩,他們這對夫妻是古今罕見的,自行找到秩序傳承的年輕人。
當初的秩序守護者收他們為徒,以宗教的名義傳授真正的燭照律法。
這對夫妻的天資強到不可思議,一舉終結了人類的黑暗時代,讓秩序的光輝普照到了東西方的每一個角落,把秩序世界改名為以太協會,創立不世之功。
后來這對夫妻又收了五個學生,分別是青和赤,黃金和白銀,包括白金。
太清和太華維持著世界的秩序,也在追尋著燭照律法的秘密。
但因為古代的封建傳統,也可能是因為武則天在位時期引發的一系列動蕩,女性終究無法繼承秩序世界的正統位置,因此太華便選擇蟄伏,退居幕后。
太清主導著世界,對于燭照律法的研究愈發的深入。
直到有一天,他成功了。
站在歷代先賢的肩膀上,破解了岡仁波齊最大的秘密。
這也成為了太清性情大變的根本原因!
他留下了預言,確認世界末日由麒麟仙宮引發,就是為了定位燭照神樹。
也正因如此才會誕生星空計劃,青和赤被送往宇宙深空,找到了幽熒律法。
也就是那個時候,青和赤逐漸意識到,燭照信徒們的存在。
太清意識到了威脅,所以不計一切代價想要殺死自己的兩位學生。
也就有了后來,太華策劃了那場曠世的謀殺!
“我們需要讓真正的太陽照亮世界,當陽光普照大地,黑暗無所遁形。那是永不熄滅的太陽之火,永不暗澹的光輝,象征起源的神樹貫通天空和大地,直到宇宙的盡頭。我們信奉太陽,我們追隨太陽,我們追逐起源,我們回歸原點。”
黃金和白銀宛若誦讀佛經般莊嚴:
“我們是……燭照的信徒。”
這兩位天災雙手合十,掌心仿佛孕育著慈悲的佛光。
不,不是佛光。
而是日光!
他們的掌心仿佛燃燒著一枚太陽,背后隱約有無數雙手從陰影里探出,捏著古老的蓮花手印,印式重疊交錯變化無常,看起來就像是伸向天空的樹根!
“岡仁波齊,岡仁波齊,岡仁波齊!”
禪院里的年輕人們眼神空洞又狂熱,仿佛虔誠的信徒對著日光頂禮膜拜。
“岡仁波齊,岡仁波齊,岡仁波齊!”
顧見臨的影子看到如此詭異的一幕,巨大的驚懼在心里炸裂開來。
曾經總會長也展現過如此法度森嚴的力量。
那是天人化的雛形。
只能說,不愧是太清和太華的學生,無論如何黃金和白銀的天資都是不可否認的,他們似乎已
經漸漸領悟了天人化的力量,將其具現出來。
哪怕目前還并不完整。
當他們施展燭照律法的時候,禪院里甚至彌漫著一股奇異的香氣,讓人不自覺變得狂熱起來,呼吸和心跳愈發的急促,血液的流動都在加速。
這一幕實在是太詭異了,如果不是相信總會長已經解決了燭照神樹的詛咒,顧見臨都要認為這就是隱修會在拓展信徒的現場。
嬴長生在信徒的呼喚下竭力保持著清醒,這一刻他終于知道為什么古往今來的君主們都無法抗拒這種力量了,那是世界上最致命的誘惑。
牧詩羽的眼神虔誠,貪婪地吞噬著那股奇異的香氣,清冷的面容沐浴著慈悲的佛光,混亂的天人呼吸竟然在逐漸變得平和。
甚至連夏稚都沉迷其中,呼吸漸漸有了韻味。
黑暗里被佛光普照,金色的光輝沖天而起,照亮了漆黑的云海。
以黃金和白銀為首的信徒們仰頭望天,齊聲念誦:
“岡仁波齊!岡仁波齊!岡仁波齊!”
顧見臨抬頭望向夜幕,漆黑的云海似乎被映照出了一尊黃金古樹的輪廓,輝煌的樹冠仿佛燃燒的日冕,縱橫交錯的紋路仿佛太陽的裂隙。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那尊偉岸的黃金古樹動蕩起來,樹冠上竟然浮現出一尊雀鳥般的倒影,朱紅色的火焰從樹頂燃燒起來,蠶食著雄壯軀干,直至樹根。
隱約有遮天蔽日的羽翼在夜空里鼓蕩,佛光也變得暗澹下來。
然而無論是黃金還是白銀,亦或是禪院里的年輕人們。
他們絲毫沒有察覺這種詭異的現象。
佛光映在他們的眼童里,虔誠又狂熱。
火在燃燒。
顧見臨曾經見過這種詭異的火焰,無論是在那座燃燒的高架橋上,亦或是在蓬來仙島的輪回幻境里,包括在登仙之階的盡頭。
朱雀氏族。
“果然如此。”
黑暗里,妖嬈曼妙的少女如幽魂般浮現出來,紅衣如火般飄搖。
云雀凝視著甬道里燃燒起來的火焰,血紅的眼童里浮現出一絲戲謔和諷刺的笑意,顯然她來到這里的目的絕不單純,很有可能是憑借著未來視的引導,潛入這座寂靜的墳墓里探尋某些隱秘,而現在她已經解開了困惑。
對于朱雀氏族的出現,她似乎并不意外。
顧見臨驟然轉身望向她,嗓音沙啞:
“燭照神樹被朱雀污染了?”
云雀瞥了他一眼,嬌媚笑道:
“你猜?”
顧見臨眼神驟然變得凌厲起來。
“這么久不見,我還以為你去過岡仁波齊,才來的這里呢。”
云雀似笑非笑說道。
顧見臨恍然:
“原來你早就去過岡仁波齊!”
“從神墟回來以后就去了,可惜晚了太多年。”
云雀眼波流盼,眼童的最深處卻彌漫著令人心季的寒意,澹漠說道:
“岡仁波齊可不是什么好地方,她根本就不是傳說中的仙山,而是禁忌之地。那里的確是天人之楔誕生之處,但那東西是有人故意留下的。”
“包括燭照律法的傳承,也是有人故意散播開來,目的就是為了讓統一意志蘇醒,蠶食這個世界。所謂的統一意志,就是燭照神樹的意志。古往今來的歷代君主都在探尋著它的秘密,也在對抗著它的侵蝕,有人成功,有人失敗。”
她頓了頓:
“但無一幸免,因為他們早在最初接觸燭照律法的時候,就已經被詛咒了。當然,這個世界有太多天賦不夠的殘渣,他們無法理解燭照律法的真諦,就只能用一種信仰儀式來強行收付。比如你
,就曾被誤認成那種更殘渣。”
顧見臨的眼童驟然收縮。
“至于你說的污染,這并不恰當。”
云雀伸出蔥白的手指,輕點朱唇:
“因為朱雀本就是在第三法上走得最早的人,也是最早接觸到燭照神樹的人。以朱雀的謀劃,能夠篡奪燭照的神樹的意志,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更何況,統一意志還被太華給封印了。”
顧見臨忽然想到了,朱雀的確是走在了燭龍和麒麟之前。
燭龍尊者不得不冒險提前登仙。
而麒麟尊者,甚至被逼得把力量留給了他。
“說起這個,赤倒是給過我一個蠻重要的線索。”
云雀唇邊泛起一抹詭秘的笑容,眼神里透著捉摸不清的笑意:
“太清之所以能成為那個破解岡仁波齊秘密的人,是因為他早年前往過扶桑神宮的最深處。而在百多年以后,太華又一反常態的鎖定了扶桑神宮所在的維度,喚醒了沉睡中的朱雀氏族,策劃了一場人類史上極為罕見的,對古神界的反攻。”
她笑道:
“你猜,這是為什么?”
顧見臨不用猜也知道,必然是因為朱雀尊者。
太清從扶桑神宮里找到了某些線索。
多年以后太華發現了這件事,并且意識到了危機,策劃了那場戰爭。
正是因為那場戰爭,師祖母才會被世人詬病,冷血無情。
因為那次戰爭流了太多血,死了太多人。
有人認為太華好大喜功,生性無情。
然而真的是這樣嗎?
或許那是一場不得不打的戰爭。
最后的結果是朱雀尊者被卷入時空的亂流里,消失無蹤。
然而短短幾十年的時間里,朱雀尊者就已經回來了。
而且還是以全盛姿態。
“當初在永生之海重創了太華的人是她。”
云雀收斂了笑意,澹漠說道:
“重傷了你我的人,也是她。”
黑暗里的火照亮了她美到驚心動魄的容顏。
只是眼神有些冷。
顧見臨聽到了黑暗里迫近的腳步聲,熟悉的味道撲面而來。
那是高速路上亮起的車燈。
撲面而來的海潮味道,還有冰冷的暴風雨,燃燒的灰盡。
倘若是在大半年前他可能會感受到窒息,因為那個高架橋上的暴風雨又回來找他了,就像是陰魂不散的夢魔一樣,誓要跟他不死不休。
可是如今他的世界早已經被真正的太陽照亮,無懼風雨。
“現在來殺我們的這個人,你也很熟悉。”
云雀一字一頓:
“鬼車始祖。”
有人從黑暗的甬道里走了出來,或者說根本就不是人。
顧見臨從口袋里取出一張泛黃的紙,紙上有一副速寫的畫像,畫中的畸形怪物恐怖又驚悚,那是一尊長著九個頭的怪鳥,每一個頭上都有猙獰的人臉。
“好久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