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神赤輪化身的太陽從東面升起,開始照耀中土南北三百萬里地界時,萬災之主計都正在赤紅戈壁的北部朝著南面眺望。
計都知道楚希聲與楚蕓蕓二人都有著帝君層次的力量。
尤其楚希聲那廝,在神州附近的戰力已經不亞于紫微勾陳,還能隨時招來幾位強援。
所以他行動很小心,不敢跨越赤紅戈壁一步。
這是因楚希聲的‘日光",有一部分能夠照耀到赤紅戈壁的南面。
楚希聲連續一個多月以身代日,在一應與太陽有關的天規法門上進展神速,力量與日俱增。
更可惱的是那個普天之主神普照,不但投靠了那位人族圣皇,竟還敢冒諸神之大不韙,讓楚希聲成為普天之法的真靈。
所以哪怕楚希聲照耀到赤紅戈壁的光,只是很小的一部分,萬災之主計都也不敢冒險。
他不敢賭自己,會否被楚希聲察覺蹤跡。
他計都的力量雖然不遜于那些盤古祖神,然而現在人族的力量更不可小覷。
在凡界,計都也未必能保證自身的安全。
在計都的身側,還站著幾位神靈,他們正議論紛紛。
「很奇怪!那家伙的龍氣,非但沒有任何散亂,反倒更加精純凝練了。」
「你們看這氣勢,龍氣勃發,沸沸揚揚,如月之恒,如日之升!」
「很奇怪,我們的惡、邪、沉、瘴、貪、恨、昧、色、疑等等情緒之力,一直效果不彰。完全沒法讓神州各地的那些人族生亂,更沒法讓他們怨恨朝廷與皇帝。當年玄黃始帝都做不到——」
「人族對諸神的怨恨,倒是越來越深。」
「他化身的大日,陽光普照的范圍也越來越遠,之前還不能照到鐵壁山脈,現在卻已達赤紅戈壁!」
「我們現在都沒法靠近。」
「陛下!」那是隨同計都一起進入凡界的欲望之主神百欲,他側頭看著計都:「不但是楚希聲,那位人族皇后的遮蔽范圍,范圍也已越來越寬,越來越廣了。
那是絕對的遮蔽,絕對的誅殺!她的槍,已經能夠通達十二萬里方圓境內,是絕對的通達,無地不通,無處不達。那個女人,很可能也開始了她的諸天秘儀。」
計都淡淡的‘唔"了一聲,狀似不以為意,心里則在想著楚希聲那家伙替代大日之后,不知生成了多少太陽源質?光明源質?燃天源質?還有普天源質?
只要這家伙稍稍有點野心,就不會錯過這個進行太陽秘儀的機會。
楚希聲沒有改變大日法門的能力,所以不用拖延生成源質的時間。
這些源質配合他的神陽血脈,說不定楚希聲登神之后在陽法上的戰力,就已經不遜色于那隕落的九日。
相較于楚蕓蕓,他還是更在意楚希聲。
此子不但偷走了他的‘熵天"之法,如今更以混沌之道,逐漸將‘熵天"之法遮蔽,也將他的‘萬災"包羅其中。
這就是計都,不得不降臨凡界的緣由。
他只有進入凡界,拉近與神州的距離,才能夠增強萬災之法的力量。
計都知道這次如果沒法阻止楚希聲,那么他可能就沒有以后了。
未來他所有的力量,都得仰楚希聲鼻息。
相應的,楚希聲想要殺死他也輕而易舉。
難道要讓他計都未來匍匐于那個豎子腳下,哀求乞憐么?
虛神奢源大約是看出了這一點,看出他不得不與楚希聲死戰,一直都高枕安臥,做壁上觀。
「——以往我們潛伏于絕壁山脈內部,可以
肆意對神州地域出手,只要注意避開望安城附近三萬里就可以。現在卻不得不退往更北面,避開她的槍勢鎖定。」
那是計都麾下的‘刀兵之主"神九亂,他同樣緊皺著眉頭:「這位是幾條天規的創道者,如武法,絕天,通天,源天等等;還是許多天規的真靈,似命運,萬律,遮天,戰斗,擬天,萬溯,逆天之類,我去天道碑林看過,竟然達到九十七種,極其夸張,駭人驚聞!
預計她已生成了大量的源質,所以力量與日俱增。奇怪的是,這位皇后明明可以一舉完成登神秘儀,卻一直在拖著。」
‘刀兵之主"執掌的災力是戰亂,指一切戰斗過程與戰斗結束之后的混亂。
此外他也是戰爭與矛盾之法的真靈。
矛盾之法總括著天地間一切事物的沖突與矛盾,力量范圍更勝過巨門星君掌握的紛爭之力。
計都忖道楚蕓蕓之所以拖延至今,是因這些天規,都不是她根本的道。
且此女的根本天規,就如同楚希聲的‘混沌"那般強大,才能夠一直維持與天道的深度交融,沒有斷去聯系。
是開天之法嗎?
計都也很好奇,楚蕓蕓的根本之道如果是開天,那么她該用什么方式完成登神秘儀?
如果楚蕓蕓無法完成開天秘儀,進一步加深與開天天規的聯系,那么她的力量強則強矣,卻沒可能達到問素衣,葬天,玄黃始帝與三代圣皇那樣登神之際,就可比肩帝君的層次。
需知照見永恒的過程中,由根本之法生成的源質,可是其它天規法門的三倍!
也就在這個時候,計都發現萬瘟之主神病魎的神色有異。
此時神病魎的面色,竟是無比蒼白,含著震驚與疑惑。
計都神色略有不悅的看了過去:「你這是何故?怎么失魂落魄的?」
近日神病魎在神州附近散播瘟疫的成果,也讓他很不滿意。
雖然這是楚蕓蕓與問素衣以《戒》,《律》二書壓制的結果。
神病魎散播的瘟疫,只要一開始自我復制傳播,周圍天地就會生成一絲絲的‘亥水神雷",將之誅滅凍殺!
計都不得不承認,戒律二書這兩件神器制定的戒律,對于他這樣強大的神靈雖沒什么威懾力,可對于這種需要大規模傳播的瘟疫挺管用的。
不過他還是很惱火。
關鍵是萬瘟之主神病魎的態度,這家伙至今為止,就沒有用真身踏入過神州一步!
他膽小謹慎惜身也就罷了,關鍵是幾次傳播瘟疫失敗之后,動作就遲緩了下來。
這家伙沒有任何新的舉措,似也沒打算再改良他的瘟疫,躲避《戒》,《律》二書的壓制。
神病魎神色僵滯的看著計都。
他翕動著嘴唇,片刻之后才說出話:「我已經不是萬瘟之法的圣者,有人代替了我,掌握了萬瘟天規。」
計都先是一陣愣神,隨即臉色一沉:「那人是誰?」
在問話的時候,他已經將自己的神念,往天道碑林看了過去。
萬瘟之主的力量,在他擾亂神州,狙擊楚希聲照見永恒的計劃中至關重要。
水風火三災之力,雖然都氣勢宏大,撼動人心;卻如何及得上刀兵、瘟疫、饑饉造成的傷害?
所以水風火這些自然偉力被稱為小三災,地震都不入三災之列。
而刀兵、瘟疫與饑饉,則都被世人視為大災。
現在的萬瘟之主與刀兵之主,雖然還沒法發揮作用。
然而饑饉之主的饑饉之力,同時包含了嚴寒,干旱,枯病等力量。
所謂‘谷不熟為饑,蔬不熟為饉"。
他可以讓神州的各種植物死亡,讓糧食歉收絕收。
計都知道楚希聲的登神秘儀可能持續一個多月,甚至數月時間,說不定還可拖延到一年之后。
所以他做好了與楚希聲長期對抗,打持久戰的準備。
而此時恰值小麥結穗之際。
一旦未來神州范圍絕收,導致大規模的饑荒發生,接下來就是萬瘟之主與刀兵之主等人的用武之地。
計都很快就在天道碑林中看到了答案。
他的眉頭皺起了一個川字:「蠱神?」
那天道碑林中的萬瘟道碑第一位已經換了姓名——神少苗。
他轉而用吃人的視線瞪著萬瘟之主神病魎:「究竟是怎么回事?你是怎么丟的這條天規?」
神病魎卻眼神茫然:「我不知道。」
他也奇怪,神少苗是怎么超越他,獲得了萬瘟天規的認可?
「該死!」
計都不由心情糟糕之至,他厲聲叱罵:「那你還杵在這里做什么?不知道究竟,難道還不知道去查?」
蠱神神少苗一直都與人族親近。
她一旦成為萬瘟之主,神病魎就別想在神州范圍傳播瘟疫。
關鍵是那戒律二書就可以騰出力量,比如制定與‘欲望"有關的戒律。
神病魎不敢怠慢,當即遁空而起,化作一道黑色光束往中土方向飛逝。
神病魎懷疑問題出在中土與四大神山。
中土正在傳播的尸毒,原本已被諸神鑒定為偽造之物,被他們鎮壓了下去。
然而就在一天之前,中土巨靈部落的各大聚居點又開始大規模的爆發尸災。
這次規模很大,更盛于前。
從昨日到現在,就有足達一千五百多萬巨靈被感染,就連四大神山也不例外。
且都是在發作的瞬間完成尸變,事先沒有任何預兆,可見那尸毒在他們體內潛伏已久,且這尸毒擅于隱藏。
其中還有許多四品巨靈被感染成毒尸的例子——這是之前從未有過的。
以至于一些沒有強者坐鎮的聚居點,被尸潮屠戮一空。
神病魎懷疑蠱神神少苗晉升萬瘟之主,很可能是與這場尸災有關。
還有那尸毒本身。
那四大祖尸造出的尸瘟,竟能有這么大的威力?他們憑什么?
神病魎眼神狐疑。
即便是由神少苗出手,用神力改良了尸毒,也不該有這么大的威力才是。
不過就在他遁入半空之際,卻忽然心神一凜,看向了南面方向沖起的一道暗金色流光。
神病魎先是心神驚悸,隨后驚疑。
「那是——」
他看清楚了,那應該是一枚暗金色的箭,他也很熟悉。
「墜日神弓,神湮箭!」
欲望之主神百欲也倒吸一口寒氣,他的喉嚨就像是被人一把捏住,發出尖厲的叫聲:「是有人想要射日!」
萬災之主計都則直接把目光,投向了那暗金流光的源頭處。
他望見赤紅戈壁南面的一座高山上,一位五官清麗,劍眉星目的女子正收起了她手里的墜日神弓,同時往南面方向疾遁。
萬災之主計都認出那正是楚希聲的親信,大律朝天衙錦衣衛都指揮使計錢錢。
此女是他幾個部下最棘手的敵人之一,之前一直坐鎮望安,阻攔諸神傳播各種情緒之力。
不過在楚希聲北上與勾陳等人一場大戰之后,此女已連續十幾天不見蹤跡,沒想到是來了
此處。
與此同時,萬災之主計都也看到了計錢錢身后正在消散的一位巨大的身影。
「弓神天羿?」
計都初時沒有在意,以為這是‘萬射"之法的天規法相。
可他隨即就發覺不對,弓神天羿已經隕落了。
‘萬射"之法已經沒有了新的圣者出現,它的天規法相,現在就是墜日神弓!
計都瞬間感覺到背脊中一股寒氣直沖腦髓。
那分明是弓神天羿的真靈!
那個女人在‘射日"的同時,以‘射日"一事凝聚弓神天羿散于天地的真靈。
怪不得弓神天羿的后人,愿意將墜日神弓借予人族。
他毫不猶豫的一個閃身,直接穿越寬達十三萬里的赤紅戈壁,來到了計錢錢的身后。
計都一個抬手,以無邊神力抓向了計錢錢。
他以萬災之力為主,融合毀滅,破壞,殺戮等等力量與三災八難,神力同時在計錢錢的體內與體外爆發。
不過就在計錢錢口中咳血,即將被計都一掌抓碎的時候。
一桿黑色的長槍驀然從虛空中穿刺而出。
那正是楚蕓蕓——她的人與逆神旗槍,赫然通達一百萬里,直凌此地。
而就在楚蕓蕓與計都交手之際,位于中土之東,太陽升起之地的天灶星君驀然一聲怒嘯。
他的嘯聲撕心裂肺,含著無窮的驚怒。
昔日天羿射日,陰神月羲與司辰星君難道就不想阻止嗎?是沒辦法阻止,也趕不及!
那道箭光的速度不但超越一切遁法,也湮滅了一切天規概念,湮滅了一切阻攔它的力量。
射出之后就化作一條金線橫貫天空,穿射到了神赤輪的面前。
赤輪星君神赤輪正在往天地散布炎光,化解中土積蓄的陰寒。
他很小心,從不使用超過自身十分之三的神力。
不過神赤輪還是不自禁的稍稍分神,感悟那大日陽炎之妙。
駕馭長車,身化大日——這是他以前從未體驗過的經歷。
直到神赤輪感覺到危險。
「咚!」
神赤輪還沒反應過來,就感覺到胸前一陣銳痛。
隨后他的神軀就從胸部開始寸寸湮滅,他駕馭的馬車也失控墜落——那情景就如之前墜落的九輪太陽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