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見琉璃面無表情,瞇著眼,平著眉,無聲無息飄在七原武背后,跟著他來到了洋館一側的司機休息室——她已經被七原武氣的原地升天,現在處在藏狐和幽靈的迭加態。
七原武才不管她心情如何,這世上只有員工拍BOSS馬屁的,什么時候BOSS要拍員工馬屁了?他沒計較清見琉璃這笨蛋員工沒日常夸他是北海道第一帥哥,就已經算心胸寬廣到極致,所以她愛生氣不生氣吧,不用管她。
他直接找到河合昭彥的桌子,開始毫無禮貌地亂翻人家的東西,而這里已經被警方先一步搜查過,之前小栗鴨野在翻的那堆雜物里就有不少河合昭彥的物品,導致他收獲不多,只大概確定河合昭彥是個機械手表愛好者,經常購買、翻閱機械手表相關的雜志,擁有不少手表養護、維修小工具,看樣子寶室戶家不用車時,他就在這兒保養手表玩,也算興趣獨特。
除此之外,只能確定他還是個左撇子,別的就沒看出什么了,畢竟這里只是他上班等待、休息的地方,又不是住在這里。
七原武檢查完東西,向一旁謹慎觀望的另一名年輕司機笑問道:“您好,最近車輛一切正常嗎?”
寶室戶家有兩名專職司機,但說是專職司機,其實更多是注意及時把車輛送去保養、年檢之類,更像車輛管理員一點,畢竟除了寶室戶千穗,大多數人出門不用他們送,自己開車走就行了,而眼前這位就是除了河合昭彥剩下的那位“車輛管理員”。
他摸不清七原武的身份,也不清楚他問這話是什么意思,但也知道今天好像出大事了,所有人都被要求暫時不要下班或離開莊園,倒很配合,馬上拿出一堆車輛維護記錄冊給他看,客氣道:“一切正常,河合前輩是個很認真仔細的人,一直都要求我好好記錄。”
七原武快速翻閱,嘴上問道:“河合桑和大家相處的好嗎?”
“很好,河合前輩在這里工作得有……十六七年了,平時也不太愛說話,和大家相處得都不錯。”
“和千穗夫人呢?”
“以前老爺就很信任他,現在夫人也一樣。”車輛管理員語氣十分酌定地說道,“大小姐也非常喜歡他,他也很喜歡陪大小姐玩耍,經常給大小姐做些手工小玩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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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原武點點頭,又側面問了問洋館里最近有沒有聽到什么人爭吵或看到某人表現異常,但沒得到什么有價值的信息,客氣道謝后就離開了。
清見琉璃這會兒緩過來了,明顯感覺《淑女心經》有很大提升,畢竟她都能忍住沒把七原武這賤人抓起來用力摔在墻上砸出一個大坑,真的很磨煉心性,想不一日千里都不行——以后不和這混蛋聊天了,只說正事,不然非被他氣死不可!
她板著小臉記著筆記,淡淡問道:“你是覺得問題有可能出在河合桑身上?”
七原武點點頭,沉吟道:“畢竟失蹤的是兩個人,警方都在關注小百合,但不能排除目標其實是河合昭彥的可能,小百合只是單純被連累了。”
清見琉璃也覺得這不是不可能,而她又跟著七原武在洋館里東游西逛問了一會兒,只打聽到一些不值一提的細碎八卦,和綁架案沾不上半點關系。
在對河合昭彥的風評方面,基本都很一致,他就是一個挺有愛心的中年大叔,做事沉穩可靠,也和別人沒利益沖突,背后連個罵他的人都沒有,很難想象會有人冒大風險去襲擊他。
綁架他就更談不上了,他本身收入也就相當于一般公司的中層干部,有點錢但沒太多錢,綁架他的風險和收益根本不成正比。
看樣子綁匪的目標就是小百合,是河合昭彥受了池魚之殃。
第一個設想失敗,清見琉璃微微有些失望,七原武卻毫不在意,又跑去查問最近洋館中有無不正常的離職人員,但洋館這邊薪酬待遇相當不錯,社會上又正好處在經濟不景氣階段,這一年多竟然一個離職的也沒有。
最后他在小百合房間里轉悠了一圈,除了發現寶室戶家教養女兒比較傳統,獨生女的房間搞成了和式裝修以外,沒有任何發現,白轉一圈。
清見琉璃同樣一無所獲,憂愁道:“現在怎么辦?沒發現誰有作案動機,看起來好像真是外人作案。”
七原武望著天花板回憶片刻,確實沒找到誰有作案動機,更沒哪個人像是內賊在配合作案,沉吟道:“單純求財對小百合未必是壞事,現在只能看看會不會有勒索電話打來了。”
“勒索電話嗎?”清見琉璃遲疑道,“小百合應該是一點左右被河合桑護送返回洋館,路只有十幾分鐘,到家好剛午睡。如果他們剛離開寺廟不遠就被綁架了,現在都快九點了,已經過了七個多小時,綁匪早就該把河合桑和小百合藏好了吧?綁匪就不著急嗎,怎么一直沒消息發來勒索?”
七原武摸著下巴思考道:“確實有些古怪,所以我才覺得問題有可能出在河合昭彥身上,但現在案子看起來和他無關,綁匪又這么拖拖拉拉,越來越怪了,總覺得不太像單純的綁架勒索。”
清見琉璃皺眉苦思,想不明白這是怎么回事了,而這時有名傭人急急推門進來,直接道:“七原桑,清見桑,中野警官請你們馬上過去。”
哦,說曹操曹操就到?還真是慢性子綁匪,綁完人還好好吃了頓飯慶祝了一下才來勒索?
怪,實在是怪!
七原武馬上帶著清見琉璃趕去臨時搜查本部,發現這里氣氛已經緊張起來,刑警們聚在一起忙碌,寶室戶千穗面色憂愁正在流淚,吉川友田在旁遞著手絹溫言開解,道井敏彥則在揪自己頭發,控制不住地罵罵咧咧。
七原武瞇著眼兒觀察著現場情況,走到中野惠理身邊問道:“有消息了?”
中野惠理面色沉重地遞給他一張復印件,因為是隔著證件袋復印的,圖像有些模糊,但不影響辨認——難怪綁匪那么慢,明明找個公用電話亭打個勒索電話的事兒,結果寄了一封勒索信過來。
這是什么復古派綁匪?
七原武更奇怪了,一邊接信一邊問道:“怎么送過來的?”
“裝在一個物流加急配送箱里,九點準時到的。”中野惠理也沒想到綁匪這么謹慎,怕被鎖定大概位置,連電話都不肯打,嘆道,“小栗前輩已經派人去追查物流信息了,但應該很難有結果。”
七原武了然點頭,物流公司有時為了和郵局搶生意,會半賣半送些配送券之類的玩意兒,絕大多數便利店也會提供代為發件服務,綁匪只要把勒索信封好箱,貼好鬼知道哪里搞來的配送券,找個離自己遠遠的便利店隨手往寄件點一扔,想順藤摸瓜十分困難。
只能靠這封勒索信了,他馬上仔細檢查這封打字機打出來的勒索信,而清見琉璃陪著他一看之下就小聲驚呼道:“五億円?”
綁匪的要求簡單又直接,不要現金,要寶室戶千穗把價值五億円的鉆石、寶石,外帶五公斤黃金,一起裝到手提箱里換小百合的命,限時明早九點前準備好,不然就撕票。
后面還有一小段威脅的話,綁匪表示自己這些人很清楚小百合在寶室戶家的重要地位,小百合要被撕票,寶室戶千穗立馬就會失去龐大產業的監管權,讓她想清楚是用一筆小錢保證繼續榮華富貴數十年,還是變成只能望著金山發呆的蠢貨,并且聲明她可以隨便去報警,他們不在乎,反正他們只看能不能拿到贖金,要是他們之中有人被捕,小百合必死無疑,不用有僥幸心理。
“警方怎么說,有應對辦法嗎?”七原武仔細翻看著勒索信,正若有所思呢,那邊寶室戶家的小舅子道井敏彥徹底失控了,從刑警堆里扯出小栗鴨野,沖著他直嚷嚷,唾沫星子都噴到他臉上去了,“你們能保證把小百合安全救回來嗎?伱們說句話啊!混蛋,我們每年那么多稅白繳了嗎?”
小栗鴨野被揪得領帶都歪了,但身為警察,受害者家屬再激動他也無法還擊,只能用力推開道井敏彥,沉聲道:“道井桑請冷靜一些,警方會盡全力保證小百合小姐安全歸來。”
“你們怎么保證?用什么方法保證?”道井敏彥也很強壯,加上酒勁沒退有股子蠻勁,揪著小栗鴨野的衣領根本推不開,拉扯間弄得小栗鴨野更狠狽了,激動大吼道,“要是小百合出了事……出了事就全完了,你們負得起責嗎?!”
小栗鴨野也有點怒了,但保證人質一定能救回來的話他真不敢說,其實大部分綁架案都是以人質被撕票而收尾,話好說責難擔。
其他刑警也開始上前幫忙分開兩人,臨時搜查本部里一時鬧轟轟的,而這時寶室戶千穗眼看警方不敢給承諾,怕失去女兒的那根弦終于崩斷了,搖搖晃晃站起來喃喃道:“請不要吵了,付贖金,我愿意付贖金,只要我女兒能安全回來,我愿意付贖金,多少都可以!”
她越說聲音越大,室內很快安靜下來,小栗鴨野一把打開道井敏彥的手,冷靜片刻道:“如果您打算這樣做的話,確實可以先盡量準備一下贖金。”
綁匪抓還是要抓,交贖金過程就是很好的追蹤機會,但犯人要鉆石寶石黃金,不排除中途要求展示,想遠遠驗驗真假的可能,準備些真貨總是好的,但這錢……警署當然不可能出,只能家屬自己想辦法了。
寶室戶千穗也沒指望警署出,暈暈沉沉盤算了一下自己帳戶上的存款和能緊急調集的現金,以及自己珠寶首飾的大概價值,發現不太夠,有資產不代表所有錢都是流動狀態,12個小時讓她掏五億出來有點難。
但現在對她來說,沒什么比把女兒救回來更重要了,要是能和綁匪建立互信關系,能保證他們收到錢絕對不撕票,她都愿意現在就把警察趕走,把錢真給了,甚至再多加一些都沒關系。
她馬上望向了道井敏彥,虛弱說道:“哥哥,我一時錢不太夠,你那里有多少?”
剛才還很兇悍,為了外甥女好像要暴打無能警察的道井敏彥一下子就蔫了,畢竟這錢太容易肉包子打狗了,遲疑道:“這個,我最近手頭也不太方便……”
“用我的吧,我湊一湊,再借一借,應該能拿出一億五六千萬。”吉川友田發聲了,“之前我姐姐去世也給我留了些首飾,拆一拆應該也能抵一部分贖金。”
寶室戶千穗愣了愣,沒想到親哥哥靠不住,倒是吉川友田愿意舍家相助,一時百感交集,哽咽著說道:“謝謝,謝謝,我一定會盡快還上……真的謝謝你了,吉川桑,真的謝謝了。”
吉川友田神色黯然地低頭說道:“不用,這件事我也有責任,大哥臨終前我答應過他照顧好小百合,我也一直把她當自己的女兒看待,沒想到出了這樣的事,要是不能把小百合好好救回來,我將來也……我將來也沒臉去見大哥了。”
他這話說得真情實意,羞愧之意溢于言表,在場的刑警都忍不住投去敬佩的目光,畢竟哪怕是借錢,為了別人一句臨終拜托就能全力相助也很了不起,而就在這時,一名鑒識課的技術員突然興奮叫道:“小栗警部,有枚殘缺指紋比對成功!”
室內所有人的目光瞬間就移了過去,沒想到柳暗花明,綁匪百密一疏,竟然不小心露出了馬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