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原家,客廳里,晚餐時間。
清見琉璃跪坐在小方桌前,還在節食期的她,面前只擺著一碗香噴噴的“小人參雞湯”,但她完全沒喝的意思,就擺著藏狐臉坐在那里,面無表情,目視前方,獨自生悶氣。
打了一下午麻將,差點把自己氣成腦溢血,煩死了!
七原武則一邊吃飯,一邊拿著刻刀雕蘿卜,等雕好后往印泥盒里一按,就開始“啪啪”往裁好的紙上蓋,蓋好幾張就推到她那邊,笑道:“按手印吧,免得將來哪天你再懷疑我私印偽鈔。”
嗯,這是由清見銀行被迫發行,七原印鈔廠制作的“藏狐幣”,標定物為“清見琉璃一小時的勞動時間”,面值從一元到一百元不等,流通范圍暫定在他們兩人之間。
七原武又開始雕另一個蘿卜,準備另一個面值的雕版,嘴上催促道:“快按啊,以后我就用藏狐幣給你發工資,你也可以用藏狐幣向我購買服務,咱們公公正正交易,免得你和你朋友整天覺得我在欺負你。”
清見琉璃抖著手按了印泥,但不想按到藏狐幣上。
雖然輸了就是輸了,她沒那么厚的臉皮賴賬,好像只能按手印,但心里還是很不服,嘟囔道:“你絕對作弊了.....”
七原武繼續制作紙鈔,樂道:“我都發誓不會作弊了,你怎么還不信。我的誓言沒那么不值錢,沒一兩個億我不會亂賣,而且和你們打麻將我有什么必要作弊?”
“你絕對作弊了,我不可能一下午只贏一把,小時候我爸爸就教過我打麻將,我打過很多次,我媽媽都不是我對手!“清見琉璃也沒想明白七原武是怎么作弊的,但堅信他肯定作弊了,而且很郁悶自己債務爆增,從八百五十小時突然就跳到一千九百七十七個小時。
她都作弊了,一下午還輸出去一千多小時,根本不可能!
七原武看她不肯老實按手印簽發行貨幣,不由笑道:“看你這不服氣的樣子,你要真不信,就把麻將拿來過,我證明給你看好了。”
“好,你等著!”清見琉璃還想垂死掙扎一下,馬上跑回自己家,把麻將拿了過來,又洗好牌,擺到七原武旁邊的榻榻米上。
七原武看了一眼,隨手開始從牌山里取牌,取好后—一翻開,笑道:“役滿,國士無雙十三面。”
清見琉璃愣愣看了一會兒,氣道:“你還說你沒出千?!”
七原武笑道:“我只是把所有牌的背面都記住了,這怎么能叫出千?難道要一棒子把我打成傻子,或是自挖雙目和你們打牌才不算作弊嗎?”
“怎么可能把牌的背面都記住?”清見琉璃不信。
七原武也不瞞著她,拿起牌給她看背面:“看到左上角了嗎?有一道細微劃痕,所以我打了沒兩把,就記住這張牌是紅中了。有一把你捏著這張牌等我放炮,想胡我一把大的,我就湊國士無雙去了,怎么可能送你胡?你的兩個朋友還特別配合,怎么也不肯胡,一定要等我放炮給你,最后我還真胡成了。”
“哪里有細微劃痕?”清見琉璃沒找到,小臉上全是狐疑。“你找個放大鏡再看看。”
清見琉璃真找了個放大鏡,仔細看了一下,發現牌背后的左上角還真有一道細微劃痕,難以置信道:“這你都能看到?”
七原武忍不住笑道:“所以說我也很奇怪啊,你們哪來的勇氣和我這種受過特殊訓練的靈媒打麻將?我們一瞬間要記住很多東西,目至鏡留是基本素養,五感都要經過嚴格訓練,不然憑什么瞬間摸清肥羊的底細。”
“我不信!”清見琉璃隨手從牌山底下取了一張牌,只給他看背面,“這是什么牌?”
“北風。”七原武瞧了一眼就說道。“這一張呢?”
“一餅。”“這一張是什么?”“還是一餅。”
清見琉璃一連試了十多張牌,七原武全都猜中了,氣得她緊緊抓著胸口,有點喘不動氣了——混蛋,原來和這家伙明牌打了一下午,他知道所有人的手牌,還能看到牌山里誰能摸到什么牌,難怪他從來不放炮,還想胡什么就胡什么。
但麻將本來就是憑腦子的游戲,人家能記牌是人家的本事,她還是講道理的,再硬說七原武作弊,就有點像撒潑耍賴了,這種事她干不出來。
她憋屈得都快吐血了,七原武將藏狐幣向她推了推,笑道:“現在沒話說了吧,快些按手印吧!”
清見琉璃猶豫片刻,無法再找到抵賴理由,拿過藏狐幣開始按手印,原本大半年就能清空的債務,現在要一年多了,大約到明年放暑假才能自由。
混蛋,怎么就變成這樣了,明明這會兒該是我當家作主了啊!
七原武把藏狐幣收好,笑道:“現在接受教訓了嗎?”
“什么教訓?”清見琉璃憋屈道,“你少得意,我輸得起,干點家務活我無所謂,沒什么了不起的。”
“看樣子還沒接受教訓啊!”七原武拿起一張紅中,隨手往榻榻米上一拍,紅中變發財,又拿起發財來一拍,發財變白板,嘴上笑道,“這才是出千,這才是作弊。”
說完他又伸手翻開寶牌指示,再重新蓋好,伸手去摸牌,摸完牌重新翻開寶牌指示,結果寶牌指示全換了——如果真在打牌,他憑偷換寶牌指示,全是屁胡也能把所有人打麻了爪。
七原武又演示了一下各種變牌換牌偷牌技巧,什么摸二打二,隔山打牛,移花接木,偷梁換柱,平地生花之類全來了一遍。
清見琉璃死死盯著他的手,結果硬是看不出他是怎么把麻將來回搗騰的,這才反應過來七原武已經手下留情,要是他真作弊,不用靠記牌也能想胡什么就胡什么,把他們吊起來打——大意了啊,早知道這小子歪門邪道特別多,下午我是發了什么牛角瘋,非要和他打麻將?
“看明白了嗎?你這個笨蛋,你覺得你牌打得好,還叫上朋友打暗號送牌,但在真正靠這行吃飯的人眼里,和幼稚園三歲小孩玩的把戲沒區別,要不是我只想給你個教訓,你這會兒連胖C都輸給我了。”
七原武起身去廚房洗手,邊洗邊笑道,“你也別急著說你不是笨蛋,敢拿你的興趣去挑戰別人的職業——我還不是職業賭徒呢,我都不會去賭錢,真碰上專精千術的高手,我都未必能贏,你就更不要提了,只會死得更慘,你不是笨蛋誰是笨蛋?”
清見琉璃不說話了,一邊挨訓,一邊老老實實在藏狐幣上按手印,決定以后再也不給麻將加彩頭,也不和別人打賭了。
這小子混蛋是混蛋,還又罵人是笨蛋,但話說得沒錯。
這世上騙子太多了,確實不能用自己的興趣去挑戰別人的職業,人家為了逮只肥羊搞不好已經苦心鉆研數十年,練習過無數個日夜,各種陰暗伎倆根本防不勝防,那誰去賭錢誰就是大蠢貨,一定會被人當豬一樣殺掉。
甚至被人殺完了,人家吃著豬肉,滿嘴流著油還要笑話豬真的很笨很蠢。
七原武洗好手回來繼續吃飯,順便看了看發行成功的一大堆各種面值的藏狐幣,隨意抽出一張十元的往榻榻米上一丟,樂道:“沒想到突然就發家致富了,清見同學,來段歌舞,讓我樂呵樂呵!”
清見琉璃本來心里還有點感動,覺得七原武好心給她上了一課,免得她在外面失了警惕,笨笨的被人當豬殺了,但這會兒七原武又開始不說人話,那點感動馬上煙消云散,抓起那張十元藏狐幣又給他扔了回去,氣道:“就算我輸了你也別想侮辱我,我只干家務!”
十元才等于十個小時,看不起誰呢?
“一百元!”七原武現在財大氣粗,又閑得無聊,開始拿清見琉璃取樂,直接丟出一張大鈔,非要看她搖頭擺尾。
“你想都別想!”清見琉璃抓起那張百元大鈔又給他丟了回去。
一百個小時就了不起嗎?她寧可去干苦力也不會屈服,反正誰也別想侮辱她。
“五百元!”七原武一連拍出五張新鮮出爐的大鈔,豪氣得要命,畢竟這本來就是白撿的,用起來完全不心疼——他最近沒想再收拾清見琉璃,怎么也要等到她快還完債再動手,結果她偏偏趕著要自殺,謀劃著想翻身當主人,那他也沒辦法,只好被迫瀟灑一下了。
自己在家躺著就有人要送錢,這他真沒想到。
“你再侮辱我,再對我沒禮貌,我也要對你不客氣了!”清見琉璃更生氣了,不過內心有點小動搖,畢竟五百個小時也不是個小數目,擦地板要擦好幾個月,但肯定不能接受,這還是有點侮辱人。
不過要是一千元的話....
她等著七原武再拍出一千元,這樣基本就等于下午的麻將沒輸,沒輸還得到了寶貴的人生經驗,有可能避免了將來被人當豬殺,那就是賺了,還是大賺特賺,最后該算她贏了。
不對,是贏麻了!
既然都贏麻了,那給這小子唱首歌,自己再胡亂拍幾下巴掌晃晃腦袋....好像也沒什么關系。
七原武把“錢”都揣兜里,低頭好好吃飯。
清見琉璃小口喝著雞湯,憋了又憋,憋不住了,小聲問道:“你·....你不繼續加了嗎?”
七原武正色道:“以咱們倆之間的關系,互相小小侮辱一下能算玩笑,沒什么關系,但加得太多,太侮辱你,那不合適,我不會做那樣的事。”
頓了頓,他又嘆道,“手頭這么多藏狐幣,消化不掉啊,你最好想想怎么從我這里賺回去一些,不然我可不想再接收這種超發貨幣,以后你遇到麻煩,我可能沒辦法再幫忙。”
清見琉璃黑著小臉低下頭繼續喝雞湯,真想從桌子底下一個滑鏟鏟過去,直接鏟死他算了,同時心里又有點小后悔——細想想,其實五百元也不少了,能頂五百個小時呢,自己第一次才欠了不到四百小時,一樣可以贏麻了。
但她也不好意思再說一聲“五百元”也可以,只能喝著雞湯生悶氣,特別是今天還沒飯吃,肚子里咕咕的響,越喝越郁悶。
她混了個水飽,氣呼呼去洗碗,賺一毛藏狐幣,而七原武就在外面數藏狐幣,厚厚一大疊,數了一遍又一遍,很是自得其樂。
她洗完碗出來,白了他一眼,回家搬書過來自我補習,順便給沢田優子打了個電話,電話一接通就氣道:“優子,你交往后就變了,不但整天和津田整天黏在一起,現在出事也是拉著他跑路了?以前不都是拉著我跑嗎?”
沢田優子也很痛苦:“我也是沒辦法啊,琉璃,我們幫你出頭,那小子一直自言自語說缺人拉磨,還不停斜眼看勇太郎,我又是勇太郎的女朋友,不能眼看著他吃虧啊!再說把我也搭進去,萬一他剛好喜歡我這種胖胖的女生,把勇太郎夫目前犯了,你怎么辦?”
清見琉璃更加生氣了,“你在胡說八道些什么,津田不能吃虧,我就能嗎?還有你那什么搏一搏單車變摩托,我現在連單車也沒了,這怎么辦?”
“電視里說打麻將最能證明一個人智商,那小子確實很聰明,而且他還是超優等生,長得也還行,算是第一階層的人,嚴格算起來是你高攀了,你不如從了他吧!”
沢田優子現在也沒什么好辦法,誰也沒想到三個人也沒能打過一個人,泄氣道,“他總不好意思天天欺負女朋友,他也夠資格加入我們,回頭你抄他的作業,我和勇太郎再抄你的。”
清見琉璃擺著藏狐臉把電話掛了,感覺交往真是害人不淺,一旦交往了,連閨蜜也靠不住了,十年友情全都扯了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