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在死牢馬甲成圣第155章劍未佩妥出門已是江湖2合1
持鞭青年臉色頓時變了三變。
他在鄭修面前,活生生地上演了一出何謂“裝逼不成反被草”的情景。
“你就是那傳說中的……楚成風!”只見青年大驚失色,神情復雜,然后快速沉聲道:“原來是梅花山莊三少爺楚成風,久仰閣下大名!在下百里鏢局少當家,百里驚風,一場誤會,希望楚大俠莫要放在心上!”
鄭修在一旁腦子轉個不停。
一是在思索為何自己又“穿越”了。
二是在想這百里驚風為何一開始如此囂張跋扈橫行霸道,但一碰見硬茬慫得比誰都快。
第一點鄭修還沒想明白時,第二點鄭修就很快想通了。
鏢局是最古早時期的“物流業”,又稱“鏢行”。
在早些年交通不便,官道尚未打通南北東西時,山野間綠林悍匪橫行,當有人需要長途運送貨物或財物,甚至運人,便會花錢尋求鏢行庇護。
如今天下太平,鏢局早已改名叫做“物運”,沒了最初這行當誕生時的兇險。
能上山當匪賊大多不是什么光明磊落之人,“欺軟怕硬”便是行事準則。而古時走鏢,一是要懂點功夫,二則是要黑白通吃廣識豪杰,走路橫一些,那般氣勢能嚇退一部分宵小。
楚成風笑著擺擺手:“江湖上人心險惡,防人之心不可無。百里當家行事小心謹慎,這是自然,咱們也算是不打不相識。”
行走江湖都是好面之人,在滿城百姓圍觀下,楚成風給的臺階讓百里驚風臉色舒緩不少,他當即順坡滾下,朗聲道:“好一個‘蒼山一點梅’楚成風,以往只久聞大名無緣一見,如今見了,楚兄胸襟廣闊氣宇非凡,令百里驚風敬佩不已!若他日路過百里鏢局,承蒙楚兄不棄,進來一敘,百里驚風定以美酒佳肴奉上,以賠今日不是!”
“哈哈哈——”楚成風大笑:“百里兄言重了!”
前面還兵戎相見,轉眼稱兄道弟。
鄭修在一旁暗暗點頭,表示認可。
——“人情世故”。
“走!”
百里驚風轉頭馭馬,頭也不回便離開此地。臨別前,百里驚風深深看了他口中所謂的“窮酸書生”一眼。
鄭修總覺得百里驚風去時匆匆,給人一種“落荒而逃”的感覺。
百里驚風走后,楚成風目光炯炯看向鄭修,打量幾分,搖頭笑道:“如今世途險惡,江湖風雨飄搖,你這般讀書人,還是少出門為妙。呵呵,也罷,楚某今日孑然一身,你若不介懷,便與楚某一同上樓,將那一桌殘羹余酒消去,也算是一場緣分。”
鄭修還沒來得及說話,楚成風靠近一步,壓低聲音道:“別急著拒絕,我楚成風在蜀中小有名氣,今日你與楚某在茶肆暢飲相談一事若傳出去,別的不敢說,起碼武林中人,會給楚某三分薄面,不會太過為難你。”
鄭修面露猶豫,過了一會,一句奇怪的話脫口而出:“在下公孫陌,生于瀘州東南,自幼沉溺丹青畫書,飽讀詩書,今聽聞圣上……”
“得了得了!”楚成風一聽,眼睛一亮,頓時笑得濃眉亂顫,用力拍向“公孫陌”那柔弱的肩膀,拍得咣咣響,道:“所以說楚某真搞不懂你們這些讀書人,男兒當志在四方,要么建功立業馳騁沙城,要么武功蓋世獨步天下,讀書有什么好的!哈哈哈!罷了罷了,說得再多不如美酒三兩!走,楚某下來前溫的酒差不多了,上去喝兩盅!”
“這……不好吧?”
“哪有什么好不好的!咱們雖萍水相逢,卻一見如故!哪有好不好的,只有巧不巧!”
“楚兄此言有禮。”
“喊楚兄可見外了,若不嫌棄我楚成風虛長你幾歲,你大可叫我一聲楚大哥!”
“那就……恭敬不如從命了,楚大哥。”
在半推半就下,鄭修被楚成風帶到樓上。
果然如楚成風所說,在茶肆一角,楚成風獨自一人叫了一壇黃酒,幾碟小菜。
酒剛溫熱,他恰好聽見街上動靜,便路見不平,拔劍相助,從二樓跳了下去。
“原來如此。”
鄭修很快便明白了自己所在的處境。
白蛇蛇腹中的酸液,融去包裹畫卷的布匹,讓畫卷打開。
鄭修被畫卷吞入。
他如今的處境與鳳北一樣。
至于如塵。
如今鄭修只能盼望如塵能平安無事,因為鄭修一時半會也不知該如何從畫卷中出去。
但想起如塵占據苦行僧門徑,身為異人,天賦異稟,連凍壞的腳都能重新長肉,指不定如塵即便被消化掉了,也能從骨頭渣子上長出肉來。
“天生異人”的變態之處無法以常理衡量,往越離譜的方向去想越不會錯。
畫卷中另有乾坤。
眼前的江湖,桌對面的楚成風,以及他目前所扮演的身份,定是這“乾坤”的一部分。
一切都是假的。
鄭修很篤定。
是鬼蜮。
但顯而易見的,眼前鄭修所面對的鬼蜮,與他所認知的鬼蜮不一樣。
他從進入鬼蜮時,沒有看見來自狗kp的任何提示,沒有旁白,甚至在扮演公孫陌時,手無縛雞之力,無法發揮勐男之力。只是這不要緊的,鄭修面對這種情況,在上樓后不久便釋然了。事實上他真正經歷過的鬼蜮也只有白鯉村與仙姑廟。
白鯉村與仙姑廟的經歷也是截然不同。
白鯉村存在于二十年前,存在于逝去的歷史中,鄭修通關白鯉村后,所導致的結果便是讓鳳北與魏辰存活,并造成了后續一系列的世界線偏移。
而仙姑廟與白鯉村相反,存在于現實中。打通仙姑廟時,他所在的現實并沒有受到任何的影響。
如今再入食人畫卷,鄭修覺得自己不應以以往貧瘠的經驗去看待這里,否則最后吃虧的人,將會是自己。
“首先暫時排除可讀檔這回事,當做最后的保險去看待,畢竟萬一真死了,命只有一條。”
鄭修在心中自言自語。
與楚成風的交談過程中,鄭修察覺到一件很古怪的事。
目前的他,是公孫陌。
但又不完全是公孫陌。
他知道自己在扮演公孫陌。
卻無法改變某些固定的“臺詞”與“行跡”。
譬如他嘗試想說自己是“鄭善”時,話到嘴邊總會變成“在下公孫陌”,屢屢引來楚成風怪異的目光,笑著問公孫老弟是否喝高了。
但許多問題鄭修還是能問的。
譬如問問今夕是何年。
問問楚成風今年貴庚,家在哪里,是否婚娶。
喝多幾盅的楚成風酒勁上頭,知無不言,言無不盡,熱情得很。他并沒有看見他的公孫老弟正掰著指頭算年份。
“天靖三年?大乾王朝第二代皇帝魏靖帝登基的第三年?”
“史書稱魏靖帝在位期間,受佞臣蠱惑,失了民心,內亂爆發,在位二十五年間,百姓哀嚎遍野,民不聊生,堪稱是大乾王朝歷史上,最黑暗的二十五年,可以說是大乾皇室的污點。”
“但這段歷史在史書的記載中,語焉不詳,任史官如何考究,也無法進一步得知這段歷史的內幕。”
“就像是有人刻意抹去了這段歷史。”
“若我沒有算錯,天靖三年,距今二百多年!”
無論是在入獄前國泰民安的大乾;
或是在入獄后、經歷白鯉村慘劇后,大奇隱于市的詭秘復蘇的世界;
對于鄭修來說,眼前的“武林”,在鄭修的記憶中,只在電視劇上、電影上、武俠小說上接觸過。
但真正身臨武林時,眼前無處不在的江湖煙火氣,俠客間的談吐舉止,讓鄭修覺得無比地陌生。
所以最開始時,鄭修第一眼睜開,才會生出一種“穿越”的錯覺。
劍未佩妥,出門已是江湖。
眼下處境讓鄭修不由生出這般無奈。
鄭修很納悶,兩百年前的公孫陌,是哪來的膽子,敢只身一人出門闖蕩的。
楚成風舉杯邀對,鄭修木然,一盅盅如倒水般牛飲。
“公孫陌”的酒量顯然很差。
喝了幾盅,鄭修便迷迷湖湖地,眼前的楚成風幻化出幾道影子。
他甚至感覺楚成風的笑容越來越猥瑣。
公孫陌醉了。
一塌湖涂。
順帶著禍害鄭修也醉了。
日上三竿。
鄭修醒來時,第一時間檢查自己的處境。
他正在一間客棧的房間里,房間里沒有第二個人。
自床上爬起,鄭修感覺頭痛欲裂。
“草了,這畫卷里,該不會是‘公孫陌的記憶’所構筑而成的鬼蜮世界?”
鄭修捂著腦袋,在床上杵了好一會,聞著房間內殘余的酒味,漸漸回憶起昨日的事。
如果只是虛假的世界,絕不會連醉酒的感覺都如此逼真。
再結合他目前扮演的“公孫陌”的身份,鄭修有九成把握肯定,兩百年前的公孫陌定是以某種“方式”,將他的記憶銘刻在畫卷上。
鄭修如今被吞入畫卷,正在身臨其境地體驗著公孫陌的記憶。
太逼真了。
自從入獄后經歷了那么多事,鄭修相信,即便是在他于白鯉村中救出鳳北之前,世間也存在著種種詭秘邪祟,甚至存在著奇術異人。只不過因為某些原因,種種詭秘,隱于平和之下,不為人所知。
公孫陌在兩百年前有著畫鬼之稱,他的門徑奇術定與“丹青畫術”相關,在鄭修得知食人畫而南下蜀州之前,鳳北便說過,夜未央曾懷疑公孫陌留下的最后一幅墨寶,這一幅食人畫中,隱藏了公孫陌最大的秘密,也就是畫師門徑的詭物。
好不容易等頭疼緩和幾分,鄭修叫來客房服務。
店小二熱情地給鄭修打來清水,并告訴鄭修,是梅花山莊的三少爺楚成風替他開了這間上等房,無需鄭修掏錢,鄭修只需安心住著便可。
這個年代的江湖除了講究個人實力之外,還講背景。
楚成風無論是梅花山莊三少爺的背景,還是兵器譜排名前列的實力,都足以讓他得到這般厚待,面子很厚。
如今讓鄭修想不明白的是,兩百年前的武林,這什么兵器譜,各大名門正派,并未在兩百年后鄭修所在的年代中,留下任何痕跡與傳承。
為何這些武林門派會在兩百年前消失無蹤,在天靖年間,這段號稱最黑暗的歷史里,這段史書中并未詳細記載的歷史里,到底發生了什么。鄭修深感好奇。
“我明白了。”
“我推測畫卷中所記錄的是‘公孫陌的記憶’,那么在他記憶中,所不知道的事,就無法出現在畫中鬼蜮里。”
“譬如公孫陌的記憶中,他在今日是一直呆在這個房間內,那么他便不知道房間外會發生什么。”
“但如果我硬要出去呢?是否會有某些‘不可抗力’前來阻攔?”
鄭修一邊自言自語,走向房門,準備推開門時,落在門邊的雙手勐地一頓。
“不對,我如今身在鬼蜮中,甚至沒辦法肯定,我推開門后的風景,是否是‘公孫陌記憶’中的一部分。我甚至沒辦法判斷,我現在所做的一切,到底是公孫陌當年就已經做過的,還是‘鄭修’決定去做的。”
篤篤篤。
鄭修站在門前思考時,門外忽然傳來敲門聲,將鄭修嚇了一跳。
“是誰?”
鄭修問。
“公孫老弟,昨夜睡得可好?”
門外傳來楚成風那粗獷的聲音。
推開門一看,鄭修便看見穿戴整齊的楚成風笑瞇瞇地站在門外,手里端著一盆熱水、干凈毛巾,臉上絲毫沒有半點宿醉的跡象。
鄭修拱手:“有勞楚兄關心,小弟不勝酒力,犯了頭風,頗為不適。”
楚成風哈哈一笑:“那老弟可要多練練呀,入了江湖,酒力不成,可會吃大虧的啊!”說著便繞開公孫陌,將水盆放在桌上,示意公孫陌稍作洗漱,褪去酒氣。
“多謝楚兄!”
鄭修感激道。
楚成風關門離去后,鄭修又是一陣心驚。剛才的話鄭修幾乎是脫口而出,他甚至有點分不清是他本來就想說的,還是遵從“公孫陌記憶”說出的話語,這種感覺很難以三言兩語描述,若非親身經歷,鄭修壓根想不到一位畫師,竟能將他的記憶記錄在畫卷中,還如此逼真,令人難分虛妄真假。
“難道……”
鄭修眉頭一挑,反鎖房門,將衣服脫去。
他仔細將全身上下檢查一遍,最起碼他所能看見的地方,并沒有看見異人獨特的“記號”。
“總不至于那么明顯在臉上吧。”
銅盆中盛滿熱水,蒸汽騰騰。鄭修將盆中的毛巾取出擰干,待水面波瀾平息,以水面作鏡,照向面容。
啪嗒。
鄭修手中毛巾落在腳邊。
他驚訝地望著水面倒影,那眉目間難掩驚愕的英俊面容。
一股莫名的寒意涌上背嵴,令他下意識打了一個寒戰。
水盆中映出的臉……
是他!
不是一張名為“公孫陌”的陌生面孔。
更不是勐男畫師鄭善的臉。
而是他,
鄭大善人,鄭浩然之子,鄭首富。
鄭修的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