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好意思，我明天有事，祝你們聚會愉快。”
沈青娥窺著手機屏幕，面色失望。
她好不容易鼓起的勇氣，此刻又全部喪失了，她把手機丟到床上，躺平，雙目無神。
是從什么時候開始的呢？
無數個夜晚，她的思緒回到那天，她和姜寧乘坐311城際公交，一同前來禹州市讀高中。
沈青娥自始至終，想不明白，為什么一下車，他整個人就變了。
變得冷漠無情，再不是曾經那個任她予取予求的姜寧了。
‘如果，我們沒來禹州讀書，一切是否會變得不一樣呢？’
如果還在小鎮念高中，她還會受到姜寧的庇護，他會給自己帶早飯，處處維護自己…
幸福安逸的畫面，在她的腦海呈現，可是旋即，又如鏡花水月般破碎。
她想起了那些參加定向幫扶計劃學生，他們在群里描述自己將要來禹州市讀書時的欣喜，激動，是根本無法掩飾的。
是啊，瓦廟鎮太小了，沒有商場，沒有電影院，甚至連一家正經的奶茶店也沒有…
沈青娥已經走出了最重要的一步，她不想待在鎮上，變成雨天路上的爛泥，惹人生厭。
與之對應的，是日新月異的禹州，是在建的機場和高樓大廈…她應該在都市里生活，像姐姐那樣。
一股莫名的力量，填充了她的心田，她重新獲得力量。
‘快手，啟動！’
沈青娥點擊快手，一個嶄新的昵稱出現在她眼前。
姜寧還沒放下手機呢，快手app彈出一條私信，他點進去查看。
AAA水產養殖李哥：“你好，請問需要水產嗎？量大價低，可談。”
姜寧愣了半秒，然后查看對方主頁，發現有幾條視頻。
他點擊播放，水塘里是一大片活蹦亂跳的草魚，配音：“走過路過的老鐵，千萬不要錯過我們家的草魚，咱們大型養殖場的草魚優勢多多…”
他再點擊其他視頻：“養草魚你們是不是只知道喂草？99的人不知道…水的質量才是決定…”
他不用想，便猜出AAA是誰。
但還是驚訝于沈青娥的效率，她從看見自己賣炸草魚，到現在其實沒過多久，她竟然能完成決策，到行動，再完成賬號布置。
是個人才。
姜寧：“草魚什么價格，高于4塊一斤我不買。”
市區的沈青娥看見消息，心情仍是悸動不已，原來，只要能和他正常的交流，她就能感到喜悅了嗎？
立刻回復：“我家全是家養的草魚，3塊錢一斤。”
姜寧樂，呦吼，送上門的便宜，不占白不占。
尤其想到前世今生，他給沈青娥付出的金錢和精力，更是不忿。
姜寧：“來100斤吧。”
100斤啊！
沈青娥隱約記得菜市場的草魚，好像賣五六塊錢一斤的吧？這樣算一下差價，將近二三百了，還要讓人幫忙送上門，說不得還有額外的花費。
兩三百塊啊！
沈青娥心痛，要知道一般人平白無故，花個50，都不愿意。
幸好剛過完年不久，再加上她有攢零花錢的習慣，所以足以支撐。
只不過，她的零花錢必定縮水了。
沈青娥為了能和他多聊兩句，于是問：“請問你買這些草魚是做什么的呢？”
她為了怕姜寧煩，趕緊又補了一句：“我們會針對你的用處，給你對應質量更好的草魚。”
姜寧回答：“我朋友零花錢太少了，我準備擺攤賣炸魚，幫她攢點錢。”
沈青娥注視著這條消息，突然心好痛，喘不上氣。
姜寧見沈青娥遲遲未回復，他心情頗為不錯。
他沒還擺攤車，畢竟明天還要收沈青娥的漁獲，繼續賣魚呢。
他單獨拎起炸魚，步伐輕快的走向農家樂，見到莊劍輝幾人后，說道：“車子我明天繼續用，魚你們嘗嘗。”
莊劍輝正在拆罐頭，他最近迷上罐頭，收集了好些個罐頭。
聽聞話語，他道：“你繼續用唄，還帶什么魚？”
林子達堆著笑容，接下魚肉，他把3ds游戲機交給姜寧：“你先幫我打一下。”
姜寧拿到游戲機，瞅了一眼，是怪物獵人4G，這畫面放在3ds上面，簡直是滿屏馬賽克。
姜寧操作角色用盾斧，劈砍金獅子。
以他現在的神經反應速度，打動作游戲倒是輕輕松松。
玩了一會兒，金獅子還沒打死呢，林子達作為代表，被推選而出，問：“炸魚塊還有嗎？”
姜寧抬起臉，對上了許文藝一行人期待的面孔。
“沒了。”
“好吧。”空氣中泛著失望。
姜寧將游戲機還給他，回到家后，發現薛元桐還在偷吃雪糕，遂指使：“你，你去給我炒兩個菜。”
這架勢簡直太猖狂了，無法無天！
桐桐起先是反抗：“哼，憑什么？”
姜寧：“那我找楚楚？”
桐桐不樂意了：“楚楚做飯不好吃！”
她一口把雪糕吃掉，撅著小嘴做飯去了。
姜寧心情不錯，家里有個仆人確實舒服。
生氣歸生氣，桐桐做飯還是蠻快，沒要多久，三個菜炒好了。
姜寧把楚楚喊來：“我讓桐桐做了飯，來吃。”
薛楚楚走進廚房，見到桐桐嘴巴撅的好似能掛油瓶，不禁有些心疼。
‘桐桐殺魚賣魚操勞了半天，肯定累了，姜寧還作弄她，她的身體能承受住嗎？’
這一刻，薛楚楚有種想代為桐桐承受的沖動。
桐桐：“好了吃飯吧。”
結果話音剛落，門口傳來熟悉的電瓶車聲，桐桐馬上站起來，叫道：“媽，你回來了！”
顧阿姨停好車，拎著大袋子進屋。
桐桐趕緊接下袋子，發現袋子里裝了很多好吃的，奶制品，醬肉，小甜品，她頓時眉開眼笑。
顧阿姨叮囑：“平時多喝點牛奶，多吃肉。”
能長高！
然后她在廚房找凳子坐下，就這么看著三個小大人吃飯。
僅僅如此，顧阿姨很開心了，這是以前從沒有過的熱鬧，人年齡越大，在社會奔波的越久，越是圖一方安寧。
薛元桐豪氣：“媽，我今天到大壩擺攤，賺了一千塊！”
顧阿姨驚訝：“這么厲害？”
薛元桐：“特別輕松，我就站在小車后面賣炸魚。”
顧阿姨：“人不大，本事倒是厲害。”
薛元桐得了夸獎，既是開心，又是不開心，竟是有幾分悶悶不樂。
顧阿姨看出來了，自己的閨女，她肯定懂。
顧阿姨決定下點狠藥，道：“你矮就矮了，不高興什么？往好處想，同齡人有幾個比你矮的？物以稀為貴。”
薛元桐：“…”
周六。
上午9點，旭日東升。
姜寧推電瓶車出門。
結果恰好被桐桐給逮住，她站在門口，雙手叉腰：“你早就不在意我了是吧？大早上的，又偷偷出門！”
姜寧：“我肯定在意你。”
桐桐：“騙人。”
姜寧：“真的，不然我怎么會偷偷走？”
薛元桐無話可說。
在姜寧答應回家時，給她帶好吃的后，桐桐終于回屋睡覺了。
姜寧則是騎著電瓶車，前往市區，他在耿露家的小區門口，見到了她。
少女俏生生站在路邊，笑靨如花。
姜寧掃了掃她的衣服，道：“美術學多了，審美也變好了。”
她上身是正肩收縮的長袖，配白灰開衫，雙腿是黑色低腰微喇叭褲，明明身材極好，卻沒有厚重的少婦感。
耿露拎著手提袋：“真的嗎？”
“還能有假，上來吧。”姜寧道。
今天兩個人約好了野餐，耿露租了烤具，但還需去菜市場采購些食材。
姜寧在菜市場門口停好電瓶車。
耿露和他走在一塊，說說笑笑的，盡管明天就離開禹州了，可是耿露并沒把情緒傳給姜寧，她始終笑著。
菜市場很熱鬧，耿露亦步亦趨的隨他，嘴里說著：“小時候一直覺得我爸媽好厲害，永遠不挑食，直到后面去了一趟菜市場。”
“因為父母買菜肯定只買他們愛吃的菜。”姜寧道：“嗯，你今天也可以買你愛吃的菜。”
耿露：“好。”
姜寧笑呵呵的：“放心吧，我什么都會烤。”
耿露沿菜攤挑選，茄子，豆角，土豆片…
今天時間充裕，姜寧不徐不疾。
菜市場入口處，沈青娥恰好走進來，昨天姜寧一句100斤草魚，她今天就要跑斷腿。
為了買到價格便宜，質量又好的草魚，沈青娥早上七點起床，已經跑完了三個菜市場，現在是第四個。
沈青娥目標明確，直奔賣魚的區域。
而就在這時，她的目光不經意的掠過菜攤，然后發現了兩道熟悉的身影。
沈青娥再看一眼，腦中巨震！
‘他不是姜寧嗎？他為什么會和耿露在一塊？’
無盡的疑惑充斥于她的心田，她多么想沖上前去，狠狠地質問姜寧！
可是，她猶豫了，如果姜寧問她來菜市場干什么？她又該如何回答呢？
一念至此，沈青娥倉惶的跑出菜市場。
姜寧的神識察覺到那道身影，他會心一笑，是挺巧的。
耿露偏過臉，盯向他墨色眼睛：“很開心嗎？”
姜寧：“跟你一塊出來，當然開心。”
耿露頓覺吃了蜜糖似的，眸光柔柔的，出霧水了。
姜寧適時望向菜攤，道：“現在菜還蠻貴的。”
耿露：“不貴呀，我最近畫畫賺了好多錢，我請你吃。”
姜寧：“好啊，我負責烤。”
“嗯好。”
買完食材和調料后，姜寧將東西放到電瓶車上，一路驅車到濕地公園，取炊具。
春暖花開，微風輕拂，三三兩兩的游客各自扎營。
耿露尋了處角落，把背包放下來，拿出毯子鋪好，依次拿出零食飲料小蛋糕。
姜寧擺好燒烤架，手指一搓，直接把木炭燃了。
兩個人坐在小板凳上，面朝湖水，開始串串，串好串后，姜寧負責烤串，耿露繼續串串。
她一邊串串，一邊看姜寧，漸漸的，手中動作慢了幾分。
她用手掌腕托著下巴：“姜寧，其實你專心做一件事的時候，眉頭經常微微皺一下，特別，嗯，帥！”
姜寧看向她，發現耿露瘦了挺多，以前臉蛋的嬰兒肥徹底消失了，這是他前世沒見過的樣子，更漂亮了。
似乎，今生的耿露完全的取代了前世，只是，靈魂從未改變。
那時，他記憶最深刻的，是他打游戲時，她也總是喜歡看自己。
以前姜寧覺得還挺煩，自己查資料時，她還會念出聲。
可后來回想，又是另一番滋味。
姜寧給土豆撒了些調料，道：“好了。”
耿露張開嘴唇，咬了一口土豆。
她吃了一片，給姜寧留兩片，然后口袋拿出小盒子。
“姜寧，我給你買一瓶這個。”她解開盒子，是一瓶眼藥水。
姜寧不解：“怎么想起來買這個？”
耿露：“我聽她們說，你平時玩手機蠻多的，你下次累了就滴一滴，很護眼的，我挑了好久，這款沒有防腐劑。”
姜寧：“謝了。”
“我明天，嗯…”耿露臉上有不舍，她沒說出口，只是說：“這次我幫你吧。”
姜寧：“眼藥水很難滴的，聽說很多醫生都滴不好。”
“我可以！”
耿露讓他放下烤串，稍微挪開幾步。
姜寧坐著小板凳，她如果站著，位置太高了，于是輕輕跪在姜寧身后。
姜寧仰起臉，眼前是兩團挺撥的弧度，竟是看不見耿露的臉龐。
耿露同樣發覺了，她尷尬的轉到姜寧面前，訕訕道：“還是這樣吧。”
她擰開瓶蓋。
姜寧對上了她認真的眼眸，柔弱如水。
耿露有認真學過，她把小瓶放在姜寧眼睛正上方，語氣柔順的說：“啊”
然后，輕輕一滴，沒入眼睛。
恰到好處。
耿露連忙問：“涼不涼？”
姜寧眨眨眼：“很好。”
“嗯嗯。”
這時，姜寧放在一邊的手機屏幕亮起，耿露見狀，她跟姜寧講：“陳思雨找你。”
是陳思雨詢問姜寧做什么，能不能帶她一起玩。
耿露和陳思雨是同學，對于她的本質有所了解，耿露同樣面臨過惡魔的饋贈。
想到這里，耿露摸出自己的手機，果斷的給陳思雨私聊：“姜寧現在沒空回你。”
市區的某間臥室。
陳思雨疑惑：“為什么？”
耿露：“因為，我剛給他下完藥。”
陳思雨大驚，爬到姐姐身邊，慌張：“完了，完了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