漢斯有些疑惑:
“大人,我不太明白你為什么要求他們禁止占據異教徒的房屋?這里根本沒有現成的營地可供他們休息。”
“不加約束的軍隊,會迅速變成一群暴民和強盜。”
洛薩語氣微頓,又道:“而且,蒙特利爾的異教徒平民已經因‘薩拉丁稅’“不信者稅”,生活的很困頓了。”
“再這樣下去,我擔心會被薩拉丁派出間諜,扇動一場暴亂。”
薩拉丁稅,指的是為了對付薩拉丁,而征收的稅收,無論是否是異教徒,都得繳納。
不信者稅,則是指允許他們不皈依,依舊保持舊信仰所繳納的重稅,往往要占個人收入的一半左右。
“漢斯,你要知道,耶路撒冷王國一共有將近一百萬人口,其中只有五分之一是基督徒。在耶路撒冷生活的拜火教徒們,對王國的統治并不抗拒,這是歷代耶路撒冷國王的努力,我不希望被一群蠢貨破壞。”
拜火教徒們在耶路撒冷王國,雖然是二等公民。
但絕大多數在鄉村地區,他們依舊能按照以往的生活方式生存,合法擁有屬于自己的土地與寺廟。
許多村莊甚至連包稅人都沒換,只是包稅人幕后的老板,由薩拉森領主,變成了法蘭克人。
這使得底層薩拉森平民們,對于耶路撒冷王國的存在,實際上是持一種不置可否的態度的。
誰來統治這里都無所謂。
以前這里還歸薩拉森人統治的時候,那些頭人,酋長,對待他們也不比現在強多少。
而且,拜火教內部也是分派系的,阿尤布王朝之前的法蒂瑪王朝,信奉的是新拜火教,新拜火教徒們對舊拜火教徒們的敵意,比對異教徒更深。
有句話用在這兒很貼切:異端比異教徒更可恨。
回到房間時。
般若依舊在捧著一本褪色嚴重的舊書
洛薩看了一眼封皮,上面大概是用拉丁文寫的宗教類書籍,洛薩有些看不太懂,也對此不感興趣。
般若無疑是很博學的人。
她作為東方背景下的角色,不僅精通漢語,日語,還精通高盧語,日耳曼語,東斯拉夫語和希臘語。
甚至連生僻的凱爾特語,她都有所涉獵。
芙琳吉拉正握著那枚雙頭鷹徽,跟女巫安娜“通電話”,兩人就“如何反制空間系法術”這一議題,展開了激烈的討論。
這種傳音魔法,若是應用得當,對推行類似于“郡縣制”的任命官僚制,是很有幫助的,能有效加強中央對地方的掌控。
就是不知道成本怎么樣。
洛薩若有所思。
“已經很晚了,你們兩個現在立刻去洗漱,準備休息,西游記雖然講完了,但我這兒還有很多更新奇的故事。”
芙琳吉拉匆匆“掛斷電話”。
般若也放下了手中的舊書。
時光匆匆,轉眼便過去了整整三天的時間。
這三天里,一批又一批,風塵仆仆的十字軍,抵達了蒙特利爾。
這座本就為轉運物資,支持十字軍繼續東征而修筑的城市,迅速恢復了它原本該有的模樣,變成了一座巨大的軍營。
但十字軍數目雖多,洛薩卻依舊有些憂心忡忡。
十字軍的數目雖多,有接近三萬之眾,但作戰部隊最多只有一萬,其余大多數都是些沒什么戰斗力的民夫和征召農兵。
這些征召民兵,在戰場上往往一觸即潰,哪怕有信仰力量的加持,表現也未必就能好到哪去。
洛薩在迎接完國王的御駕后,在蒙特利爾的城堡中,覲見了國王。
于大廳外。
洛薩看到了一個熟悉的身影,他正挎著佩劍,手握一桿頂部系有方旗的長槍。
“貝利安?”
貝利安的臉上露出了一絲喜色:“日安,洛薩大人,好久不見。”
洛薩拍了拍對方的肩膀:“不錯嘛,已經做到御前持旗騎士了。有你保護陛下的安全,我就放心多了。”
據高弗雷男爵所說,貝利安飲下了一種名為“巨龍之血”的魔藥。
他的實力,已經不是普通人所能比擬的了。
“大人,和您相比,我還差得遠。您快進去吧,陛下已經等您很久了。”
“好,那就等我出來再敘舊。”
洛薩走進大廳內。
這里原本的狼藉,已經被清理干凈。
斷壁殘垣也被泥瓦匠修補上了。
鮑德溫四世坐在御座上,他依舊戴著一副銀灰色的面具,但身上那股暮氣沉沉的感覺,已經盡數消散了。
“坐吧。”
洛薩找了個靠前的座位坐下。
“我聽說,你擊敗了一支馬穆魯克?”
“對。”
“對于這些奴隸騎兵,你感覺怎么樣?”
“很厲害,他們分為輕重兩種騎兵,前者只穿皮甲或是干脆不佩甲,后者則是人馬具裝的沖擊騎兵。”
“他們都能使用弓箭和騎矛作戰,連法蘭克騎士最擅長的夾槍沖鋒也被他們融會貫通。”
洛薩加重了語氣道:“而且,他們遠比我們更適應這里的氣候,還有大量適宜行軍和運載輜重的駱駝。”
鮑德溫四世微微頷首:“你是怎么擊敗他們的?”
“陛下,必須承認,這場仗我勝得很僥幸。”
“他們的統帥,扎希爾王子是個驕矜自大之人,妄圖用輕騎兵阻擊王家騎士團的步兵軍士,用具裝騎兵正面擊垮我們的騎兵。”
鮑德溫四世若有所思道:“但他一個目標都沒完成,對嗎?”
“沒錯,如果他們選擇用輕騎兵不間斷地騷擾我們,一路毀壞掉水源地,等到我們筋疲力盡之時,再向我們發起沖擊,可能就要輪到我們來品味失敗的苦果了。”
“你說得對,但他不可能這么做。”
鮑德溫四世指了指腳下:“這里是耶路撒冷王國的土地,他孤軍深入,證明攜行補給有限,不敢,也不能施展這樣的戰術。”
“你打了一場漂亮仗,你跟你的父親一樣,都具備著非凡的軍事才能。”
“陛下,您過譽了。”
洛薩不是謙虛,他是真的覺得自己能贏,全靠硬實力夠強,如果有得選,他才不愿意打這種即使贏了,損失也極為慘重的硬仗。
鮑德溫四世搖頭道:“若你擁有雷納德伯爵的權位,在此經營數載,我相信,王國的東部邊境,將是鐵桶一片。”
兩人相視苦笑。
鮑德溫四世的臉上,露出了一絲憂色:“在薩拉丁的麾下,足有三千名精銳的馬穆魯克騎兵,而我們最多只能湊出八百名披甲騎兵。”
洛薩點頭道:“雙方實力的確有差距,所以我一直認為,堅壁清野,依靠耶路撒冷的城墻防守,更適合我們。”
鮑德溫四世搖頭道:“君主,不僅代表權力,也代表義務,如果我連履行保護封臣的義務都無法保證,耶路撒冷頃刻間就會分崩離析。”
洛薩默然。
他也知道這一點。
“若薩拉丁率三十萬大軍出征,則此戰必勝,但他只帶了三萬人。”
鮑德溫四世輕嘆了一口氣:“不說這些了,還是聊聊你的事吧——我聽說,雷納德伯爵的兒子,漢弗雷死在了你的手中。”
他語氣微頓,又道:“真是惡魔附身?”
“千真萬確!”
鮑德溫四世笑了笑:“呵,雷納德那個老家伙,如果知道了這件事,也不知該感謝你,還是該痛恨你。”
雷納德伯爵高興,大概是因為少了一個每天盼著他死的繼承人。
痛恨,則是因為他跟斯蒂芬妮女爵,沒有子嗣,眼下唯一的繼承人也死去了,若是他和斯蒂芬妮出了意外,王室將有資格收回外約旦的領地。
“留在這兒與我下一盤棋吧,或許,這是我們君臣間的最后一次對弈了。”
大殿內的氣氛有些沉悶。
這一次,洛薩罕見贏了國王,他有些驚異地看著對坐的年輕王者。
對方的眼眸中充滿了憂慮:“洛薩,如果戰敗了,我希望你能不拘泥于世俗的眼光,即刻收攏部下,返回耶路撒冷,組織城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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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薩點了點頭:“我會的,陛下。”
“那我就放心了。”
鮑德溫四世微笑著說道:“再下一盤吧,上把是讓著你,如果你還能贏的話,我就封你為外約旦的領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