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沙城下。
喊殺聲震天。
將盾牌舉過頭頂,整齊列隊的薩拉森士兵們正推著攻城塔,攻城槌,緩緩向城墻逼近。
時不時有人被城頭射出的箭矢命中,一頭栽倒在地上。
但敵人的數目實在是太多了。
加沙城雖是重點防護的對象,督管這里的羅貝爾男爵也沒有派出多少軍隊去參加耶路撒冷的十字軍,可加沙城的總兵力也就三千,其中還有大半都是臨時征召的民兵。
敵我力量對比,達到了恐怖的一比十。
站在城頭上的羅貝爾男爵,手掌按在自己的佩劍上:“瞄準敵人的攻城塔,燃火箭矢——放!”
城頭的十字軍弓兵開始引燃火矢,這種特制的火矢箭鏃是鏤空的,里面裝有硫磺,瀝青,浸透油脂的麻絮,是火攻利器,但也因此犧牲了射程和準頭。
砰——
一陣叮當作響。
絕大多數箭矢命中了攻城塔,都被上面蒙著的鐵皮彈開了,僅有寥寥十余支箭矢射穿,卻根本點燃不了早已潑過水的攻城塔。
眼看著攻城塔都快逼近了城墻。
羅貝爾男爵再次大聲下令:“投擲火罐!”
十字軍所用火罐,可燃性卻遠不如東帝國的希臘火,覆在攻城塔上火苗,想要將這座龐然巨物焚燒起來,顯然還差得遠。
終于,攻城塔抵在城墻上。
早已準備就緒的薩拉森甲士們,立刻踹開擋板,將其架在城墻與攻城塔之間,向著城墻上便是一擁而上。
但攻城塔跳板狹小,同一時間所能投放的兵力有限。
再加上從埃及方向殺來的薩拉森軍隊,準備有些不足,因此修建的這四座攻城塔靠近城墻后,一時間反而是陷入了苦戰,登城的甲士們有不少都被十字軍推下城頭,重重摔在地上。
有些還未被摔死的,在這紛亂的戰場上,也根本得不到救治,只能哀嚎著等待死亡的降臨。
“小心,少爺!”
一名穿著紅色罩袍的侍從將一名騎士推開,自己硬挨了一記釘頭錘,直接被敲裂了頭盔,侍從的七竅中都流出血跡,栽倒在地眼看著就沒了生息。
幸存下來的騎士一劍戳在對方身上,但立刻就意識到了不對勁兒。
這一劍竟是只洞穿了敵人身上的鱗甲,卻被下露出猙獰的笑容,覆著貼手套的左手抓住騎士刺出的武裝劍,右手揮起釘頭錘便再度砸向騎士的頭顱。
咔——
飛來的投矛,幾乎是擦著騎士的肩膀飛過,直接穿透了馬穆魯克士兵的腦袋,強大的力道使他接連退后了好幾步。
騎士回頭看去。
這才發現竟是自己的父親,羅貝爾男爵在百忙之中,抽出時機投來了這一記投矛。
但很快,面前的踏板上便再度傳來腳步聲。
漆黑的攻城塔里,像是有巨獸在緩緩浮現。
而自己身邊并肩作戰的士兵們,數目已經變得越來越少,即便攻城塔的數目有限,但敵眾我寡,敵方精銳眾多,一旦登上城頭,許多征召守城的民兵,根本不是其對手。
未知的敵人終于現身了。
又是一群身著重甲的馬穆魯克士兵,他們手持釘頭錘,直劍,圓盾,渾身上下都被包裹在鐵甲當中,口中發出異教的禱言,像是一群出閘的猛虎,向小羅貝爾撲來。
小羅貝爾“啊”得大吼了起來。
他撿起一面十字軍的鳶盾,便向敵人迎了上去。
砰——
鐵錘砸在桶盔上,發出沉重的悶響。
他的眼前頓時一片黑暗,盔甲縫隙間所能看到的事務,也變得模糊不清起來。
噗通——
他摔倒在城頭的尸堆當中。
不知過了多久。
當小羅貝爾醒來時,他是從尸體堆中爬出來的,一具具沉重的,覆有盔甲的尸體,壓得他簡直喘不上氣,濃重的血腥味在烈日曝曬下變得越發腥臭難聞。
起來后才發現,此時戰局竟是已經穩住了。
一架攻城塔已經傾倒在一旁。
自己所處的這面城墻,竟是已沒有半個敵人,絕大多數守軍也都支援到別處去了。
自己的父親依舊站在城頭醒目的敵方,高聲下令道:“放!”
城頭的弩炮鏗得一聲貫穿了攻城塔,攻城塔上覆的那層鐵皮,哪里是這力道十足的弩炮的對手,宛如一張紙被輕松撕開。
之間那弩矢尾端連接著繩索,繩索又跟一塊被懸吊起的巨石相連,伴隨著羅貝爾男爵再度一聲令下,懸吊巨石的聲索咔嚓一聲就被十字軍揮斧切斷。
猛然墜落的巨石,頓時帶動弩矢尾端的繩索,使整座攻城塔都被這巨石下墜的勢頭,帶得偏移開來。
伴隨著一陣轟鳴。
攻城塔中正要進攻的數十名馬穆魯克精銳,俱是發出了驚駭交加的吼叫聲。
隨即,攻城塔竟是就此轟然倒地。
里面的士兵們要么被摔得七葷八素,要么就是被活生生砸死。
或許這是壓倒駱駝的最后一根稻草。
敵人撤軍的急促號角聲響起。
薩拉森士兵們開始狼狽逃離,有些仍陷在城墻上的薩拉森戰士,根本沒注意到撤退的號角聲,回過神來時,才發現自己已是陷入了敵軍重重包圍當中。
看著丟盔棄甲,狼狽逃離的薩拉森士兵們,守城的十字軍戰士均露出了一種劫后余生的慶幸。
小羅貝爾摘下頭盔,一頭漂亮的金色卷發已經被汗水徹底打濕成一綹一綹的貼在臉頰和額頭上,他劇烈喘著粗氣,取下旁邊的水罐便大口灌了起來。
“也不知道切利尼娜小姐去哪了。”
他尤記得那天切利尼娜離開時的場景,漫天黃沙,追擊的騎兵,以及那不知道施展了什么法術,就使箭矢插在薩拉森斥候的脖子上的“女巫”。
“如果她還在,憑借她的巫術,進攻的敵人再多,也不可能取得半點成果吧?”
小羅貝爾的臉上,露出了深深的惋惜與羨慕之情,也不知道那素未謀面的洛薩侯爵,究竟是有怎樣的人格魅力,才能得到切利尼娜小姐的效力。
城下大營當中。
阿迪勒滿臉沉郁:“薩勒曼大師,你還是不愿意出手嗎?”
一旁,渾身包裹在黑袍當中,裹著頭巾,戴著面紗的施法者,神情冷淡道:“我跟你主曾約定過,不會對普通人出手——他應允后,我才答應與他合作。”
“你如果真是仁慈,就不該眼睜睜看著我的士兵們,成百上千的死在敵人的城頭!”
阿迪勒怒道:“我的攻城器械已經全毀了,若是想要盡快拿下加沙,就得派士兵們扛著簡陋的梯子,去攀爬十字軍的城墻,伱知道那會死多少人嗎?”
打造攻城器械,一靠技術,二靠時間。
他的軍中的確有擅長打造攻城器的工匠,但附近短時間內,又哪里得到充足的材料來打造攻城器呢?他又哪來的時間,在這加沙城下不斷耗下去呢?
薩勒曼大師沉默了片刻,搖頭道:“約定即是約定,一旦有了先例,就會有接二連三。”